“将军远来实在辛苦了,傕为将军接风洗尘……”。
    “哦,原来将军是奉了天子之命,以为新的河内太守,来此清剿匪首王匡?”
    “听将军之言,似乎对天子感恩不尽,难道将军此来不是同时受了董相国之抬爱吗,如何不言董相国?”
    河阳城下,李傕军大营。
    一大早,李傕派人联络了朱儁,且请他移兵至此。
    下午时候,朱儁带着三千多的家兵到了河阳城下,在李傕旁边安营扎寨,晚些时候被李傕请到中军大帐。
    李傕早已使人安排了宴席,将朱儁请来,同时犒劳了朱儁的三千家兵。
    朱儁并未做推辞。
    席上,被李傕问到此来目的,朱儁自然将天子的圣旨请出,言明来意。
    被李傕问到为什么感谢天子的同时没有提到董相国,朱儁打起了哈哈,一并致谢董卓之厚恩。
    接着,李傕提到河阳津,朱儁又道贼人如何的不堪一击云云。
    酒酣耳热之际,李傕推盏到朱儁席前,低声与朱儁说道:“朱老将军既为此间新主,傕有一事不可不告。”
    “哦?”
    朱儁停盏,热切的看向李傕。
    李傕声音往下再压,跟他道:“此事……这事傕只与朱老将军一人言,此功,当与朱老将军平分。”
    “当初董相国起三路兵马,欲往河东向刘玄问罪。这三路之中,就有傕之一部,想来这事朱老将军你是知道的。如今,因为王匡贼子攻破我之河阳津,欲断傕之后路,傕不得不回兵搏杀。”
    “本以为,此间当速战速决,然后移兵河东,再图剿灭那刘玄小儿。可谁知……想来朱老将军你断然不会猜到,这刘玄,此时他居然就在我河内,就在此城之中!”
    朱儁听来,两眼看向李傕,关切道:“哦?刘玄不是在河东吗,此时又怎会在此?而且,这之前,老朽并不闻得任何消息啊?”
    李傕哈哈一笑:“此事……傕亦不过来时知道,傕当初亦不敢相信,为了不引起恐慌,傕将此消息暂时封锁,故而外人不知。”
    朱儁玩味的看了一眼李傕,问道:“刘玄既然为将军所困,不知当做何打算?是立马禀告董相国,还是……”
    李傕连忙摇头:“本欲将此间事立马转告董相国,但傕想想,还是觉得不必打草惊蛇。想来,要是刘玄在此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若是让与刘玄关系不错的黑山等贼知道,倘若发兵前来,则必成变数。”
    “在傕看来,不若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先将此城拿下,捉了刘玄,再宣示于天下,到时董相国必然不罪。此,也正是傕欲分老将军之功,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朱儁捋着胡须,点头道:“此计当然甚妙!想来三路人马之中,就有两路不知此间情由,一旦他们发兵向河东,无外乎白忙一场。而李将军你,则可借围剿王匡为由,来个瞒天过海,无人怀疑,可谓高明已矣!”
    “见笑见笑!”
    一下子被朱儁识破机关,李傕是皮笑肉不笑。
    他端着酒盏,回身示意了帐下宋果一眼。
    宋果当即明白,悄悄溜了下去。
    李傕这边以朱儁昔日同皇甫嵩一起剿灭黄巾之功,称赞了朱儁两句。
    那帐外,就有士兵跑进来,向李傕说道:“不好了!距此百里发现一伙黑山贼子从东面山上溜下来,估计兵力不下三千,正往这边赶来!”
    “又是黑山贼子?”
    李傕故意作色,让探马下去再探,一面看向朱儁。
    “看来傕猜得没错,他刘玄果然是面子大,能再次请动黑山。想来刘玄在此消息尚未泄露,黑山贼子就下了山来,只怕是欲赶赴河东相助刘玄。虽然刘玄不在河东,但是河东毕竟有刘玄人马,若然让他们成功会师,则必势力大涨,此苗头不可不灭!”
    朱儁放下酒盏,说道:“既然情势紧迫,李将军又要在此坐镇,不可离开,不若老朽领家兵前去阻击。”
    李傕当下道:“傕也正有此意!只是朱老将军刚来,就要再次连夜奔波,傕好生过意不去……”。
    话未完,朱儁即站了起来,慨然道:“此事紧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老朽当连夜发兵!”
    李傕道:“如此就要辛苦朱老将军了!”
    朱儁不语,转身出帐。
    面对着朱儁离开的背影,李傕嘿然一笑。
    当下,撤了宴席,宋果走了进来。
    刚才就是他得了李傕的暗示,下去故意安排人进来通报黑山下山的消息。
    其实这个消息昨天李傕就得到了。
    宋果不解问道:“将军不是要利用朱儁老将军来对付刘玄么,如何此时却又打发他去对付黑山贼子了?”
    李傕道:“黑山贼子在于本将军看来,不过芥藓小患,何足惧哉?至于对付刘玄……只能是一步一步来,不能着急。为今之计,当是先确定他朱儁到底心向何人。”
    宋果有点不明白了:“将……将军,此话何意?朱儁老将军不是董相国抬举过来的吗,他自然是心向董相国了,如何将军还有此疑惑?”
    李傕摇头道:“朱儁此人本将军之前虽然从未曾与他打过交道,可此人毕竟是宿将,世受皇恩,只怕他心里仍是有着天子,而无我西凉,无有董相国。”
    “否则,刚才他提到奉了天子之命而来时,除了感谢天子而外,怎不提及董相国?若不是故意,必然是他内心根本不将我西凉,将董相国放在心里。想来之后若不是被本将军故意刁难他一句,他焉能说出董相国半句好话?此人,不可不小心对付!”
    宋果其实脑子也不笨,听李傕这么一说,当即眼睛骨碌碌一转,连忙拱手道:“末将明白了!”
    当下说道,“所以将军在知道黑山不足为惧的情况下,仍是先舍了刘玄,让朱儁老将军发兵前去清剿,不过是欲试探他的底细?”
    李傕嘿然道:“也不全然!想来本将军既然要借他之手独得此功,事后必然除之而后快,至于他对董相国是否忠心,何关本将军之事?”
    “然而,一旦朱儁他手上沾染了黑山的血,到时,就算他心怀不轨,也绝不可能与刘玄走到一起,更足以向天下人证明,他朱儁是董相国的人,是为董相国卖命。如此,是断了他后退之路,到时我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将军之计,果然是高明,末将拍马而不及也!”
    宋果连忙拱手,大拍马屁。
    李傕则端坐案上,举酒来饮:“痛快!痛快!”
    ……
    “如今刘司马手上犯了胡轸,惹下滔天大祸,听说董卓将起三路兵马出击河东,情势危矣!”
    “昔日刘司马曾慷慨馈赠我等钱粮无数,以支我三军之用,此恩不可不报……”。
    “如今刘司马既然有难,当速速奔赴河东,往救之!”
    褚燕一席话来,部下人马皆都齐声应诺。
    自黑山下来,一路横穿河内之地,这日将到山阳。
    褚燕打马在前,身后紧跟着两千多的步卒,以及数百的游骑。
    如果按照以往习惯,当有游骑在前探路,其他人马再徐徐向前。
    可如今情况不同,说有十万火急也不为过,要是慢慢探路之后再行前进,只怕耽误时间。
    再者,河内之地他们来回滚了几回了,比起任何人都熟悉,不怕走错。
    如果说有什么人胆敢阻挠……好像也说不过去。
    此地太守王匡,前后几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去,对他们黑山向来和善,所以不必担忧。
    是以,便没有必要派出人马在前探路。当下,一齐蜂拥向前,毫无戒备。
    然而,也正是他们麻痹大意时,那丛林间忽然飞出无数箭矢,跟着山头上滚落无数大石、檑木。
    “杀!”
    四下里,人马喊杀着,声震鸟雀。
    “不好!中了埋伏!”
    褚燕诧异于是何人敢跟黑山作对,那山头上有旗帜举来。是个大大的朱字,下面附有河内太守。
    “河内太守不是王匡吗,如何改姓朱了?”
    褚燕不及思索,带着士兵向着前方猛力攻去。
    “杀!”
    先一步埋伏在此的朱儁,从山头下来,拔出了兵刃,向前挥舞。
    顿时,就有他的三千家兵,纷纷冲杀下来,要拦褚燕等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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