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刚才把我弟推倒鼻子都磕出血了,你跑不了,我不揍得你哭爹叫娘,我就不姓楚!”
    “就是就是,楚老大,揍他!揍他!”
    “反正他也不会哭,揍了也不会告状!”
    “他就是个有妈生没爸教的野蛮人!楚老大你可别留情,别看他个头小,可他就跟蚂蟥似的,咬上谁就不撒口,那次差点没把我胳膊上的肉给咬掉了!”
    “对,这小子可狠了,特别是看人时,跟野狼似的,怪吓人的!”
    “切,他爸他妈离婚了,他就是个小拖油瓶,他爸不要他了,他妈嫌他碍事,所以他才住在他舅舅家的!”
    “既然住在咱们大院就该守咱们大院的规矩,这里楚老大说了算,这小子居然敢揍楚老大的弟弟,真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兄弟们,咱们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几个孩子一阵起哄,并将一个个头矮小,身形瘦弱,看起来四五岁的小男孩堵到一个墙角。
    “臭小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过来跪着向我弟道歉,再让我弟揍你三拳,但你不能还手,如此,我就既往不咎了,如果你不思悔改,负隅顽抗,就别怪我楚杨不客气了!我数三下,一,二……”
    不过那个叫楚杨的还没数完,小男孩就出手了,小小一个孩子也没什么打斗的技巧和章法,就是像个小炮弹一样朝比他高了一个头,年龄比他大一半还多的孩子冲撞了过去。
    小男孩虽然占了先机,但因为自身力量太弱,不但没将楚杨撞倒,自己反倒被反弹的力道震得摔倒在地上。楚杨显然被激怒了,没等小男孩爬起身就上前对着他就抬脚踹。小男孩也不是甘心等着挨揍的主,既然打不过,那就索性抱住他的腿,张口就咬。
    大门外负责站岗值班的小战士对这一幕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就当做没看到,住在里头的人都不简单,他只需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而郑曙光和钟希望一开始是没太在意,等到两个孩子打起来,而四周的孩子还围着起哄叫好时,他们才分心留意了一下,恰好就见到被揍的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死死咬住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的大腿,没咬到肉,但裤腿上的布却被撕破了,里头的棉花露了出来。
    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则狠命地抡拳朝小男孩的头脸上捶打,而小男孩被揍了也不撒口,而且也没哭,只是狠狠地瞪着一圈围观的孩子,那个一开始起哄声最大的孩子就恰好被他直直瞪了过来,下意识地就收了声,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
    钟希望看到那个小男孩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了郑曙光当年的样子,尤其是看人时那黑森森的眼神,以及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沉默和早熟。
    “曙明?”钟希望下意识地叫出声,同时从挎包里摸出一把东西就朝那群孩子扔了过去。
    郑曙光也发现了,正准备大喝一声制止那帮孩子,不过钟希望比他动作快,就见那帮孩子突然都嗷嗷捂着手叫疼,尤其是那个抡起拳头打人的楚杨,两只手居然同时被什么东西砸中,直接让他双手用不上力了,再一看刚才砸他的东西,居然是——
    “啊!水果糖!”
    “橘子味的!我最喜欢了!”
    “哇!还有奶糖!”
    “啊,那是我的!你别抢!”
    孩子们一见地上的糖,怎么可能不抢着捡?就连楚杨也顾不得自己手疼,下意识地就弯腰去捡,然而他才想抬脚就发现腿动不了,郑曙明还咬着他的棉裤不撒口呢!
    “臭小子你给我撒口,不然我揍死你,听到没有?”楚杨急啊,眼瞅着糖都被其他孩子给捡完了。其实以他们的家境来说,这些硬质糖果还是经常能吃到的,但也没达到让他们吃到满足吃到腻的地步,更何况里头还有奶糖,所以,这些糖果对他们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喂,你们怎么都吃了?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查清楚了吗,就直接吃了?要是有毒怎么办?不要命了?”楚杨不愧是这帮孩子的老大,还是有点防范意识的,不过他此刻说出这番话的主要目的还是想暂时保留住糖果,这样他是老大,也能分得多点。
    “老大,你别开玩笑了,这是那个漂亮姐姐撒给我们吃的,我看到了,她旁边可是解放军叔叔,怎么可能会来路不明呢?”
    “就是就是,我也看到了,老大你瞧,就是那个漂亮姐姐和解放军叔叔!”
    楚杨顺着孩子们的指向看过去,就见大铁门外头停着一辆军车,军车前头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和一个高大英俊的军人。
    楚杨皱了皱眉头就想走过去询问情况,无缘无故的干吗要撒糖?结果郑曙明还咬着他的棉裤,他气得想继续揍他,但双手还疼着使不上力,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女的不是要给他们糖吃,而是要阻止他们打架,尤其是阻止他。
    楚杨就拖着郑曙明朝大门处走,待离得近了才发现外头的那个军人很眼熟,很快他就低头看扔抱着他腿咬着他棉裤的郑曙明,眼前的郑曙明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但眉眼五官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和外头的这个军人很像,于是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楚杨问。
    “郑曙明的哥哥姐姐。”钟希望回答。
    楚杨的眉头跟着就皱了一下,然后像小大人似地跟站岗的小战士说道:“小孙哥,你让他们进来吧!”
    站岗的小战士就有些为难:“苏政委的家属马上就过来了,还是等等吧!”
    楚杨就撇撇嘴:“小孙哥你这样不行,做人得圆融,你看他和郑曙明长得这么像,分明就是一家人,这点小事你就应该自己判断,可不能死守着规矩,这万一要是有急事呢?”
    站岗的小战士自然也看出来了,恰好也见到苏凯的妻子秦岚正远远走过来,于是就打开大铁门让郑曙光和钟希望开车进去了。
    楚杨就冲小战士一竖大拇指:“小孙哥好样的,算我楚杨欠你一个人情哈!”
    钟希望和郑曙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不可思议,楚杨这个小毛孩还挺机灵的,这是想向他们示好的意思了。
    楚杨就拍了拍还抱着他腿的郑曙明说道:“郑曙明,咱们之前都是误会,以后还是好兄弟啊!那是你姐啊,长得还真漂亮!对了,你咋没跟我们说你哥这么年轻就当上团长了,对了,你哥上过战场亲自杀过鬼子吧?我也好想上战场为国杀敌啊……”
    郑曙明终于松了口,也松了手,站起身,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郑曙光和钟希望朝他走过来,此时的他们在他的眼里显得那么高大和强大,就像是突然出现的惩恶扬善的大英雄一样,周身散发着庄严而神圣的光芒,让他小小的身体都因高兴激动而情不自禁地发抖。
    事实上,他不记得哥哥姐姐了,但是那个姐姐他却觉得很亲切,所以,一向沉默寡言被揍也不哭的郑曙明突然就扑向钟希望的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
    周围的孩子都被郑曙明给哭懵了,面面相觑,原来他会哭啊?!
    钟希望单手就将郑曙明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则从挎包里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替他擦小脸上的眼泪以及之前打架沾到的泥灰,最后直接用手帕放在他鼻子下方替他擤鼻涕,完了之后顺手折叠起来收进衣兜里,其实是扔进空间等着抽空清洗。
    郑曙明其实还想再多哭会儿的,毕竟他已经憋很久了,不过他很敏感,担心自己要是哭久了,钟希望会不喜欢,所以他就忍住了,趴在钟希望的肩头一抽一抽的。
    钟希望随手就递了两块糖给他,这糖和刚才她扔向孩子们的不一样,长条形状,包着透明的糯米纸,一股香喷喷的花生和牛奶的味道透过糯米纸飘进鼻腔内,勾得人口内生津。
    郑曙明就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糖看,突然说道:“我记得这糖,以前姑姑总会拿给我吃,姑姑的房里有好多好吃的。”郑曙明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鼻音,合着本身的奶音,听着特别萌,“姐姐,原来这糖是你做的呀!”
    钟希望很诧异郑曙明居然还记得两年前的事情,那时他才两三岁吧,尤其是还能推测出糖是她做的,这脑子显然也和他哥一样聪明。
    “是呀,是我做的,所以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当然,一日三餐的饭还是要吃的,小孩子吃饭才能长得高!”钟希望就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道,注意到他脸上的红肿淤青时,心里还是有点窝火的,忍不住就朝一旁的楚杨看了过去。
    楚杨等孩子此时正因为听到钟希望柔声跟郑曙明说的话而各种羡慕嫉妒中,而楚杨突然就感觉到钟希望瞟来的眼神了,整个人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随即就挠挠后脑勺,冲钟希望讨好地笑道:“姐姐,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哈!”说着还特意将他弟弟给拽到身边,让钟希望看他弟还塞着纸的鼻子,脸上还不小心擦了一抹干掉的血迹。
    这时,秦岚笑着走了过来,客气地将郑曙光和钟希望领回家。
    钟希望走了两步,就转身对楚杨道:“楚老大,等会儿你们能到苏家门口来一趟吗?”
    楚杨急忙道:“哎哟,姐姐千万别叫那个称呼,那都是他们瞎叫着玩的,姐姐你叫我‘小杨’或是‘杨杨’都可以,等会儿,我们一定到,一定到!”
    钟希望一见楚杨一个小孩像个成年老油条一样说着示好的场面话就觉得滑稽,想来这个孩子的成长经历也是有故事的。
    众孩子一见他们的老大这么跟钟希望说话就噗噗捂嘴偷笑,有几个胆大的还偷摸叫着“杨杨”,结果就被楚杨挨个踢了屁股。
    楚杨看着钟希望走远的背影,心里突突的感觉仍然没停下,他的手到现在都过了十来分钟了,但还是使不上力,他感觉钟希望非常不简单,所以才真诚主动地示好,在很久以后,每当楚杨回想起这件事时都不由地暗自庆幸自己做对了。
    到了苏家,秦岚热情地给钟希望和郑曙光倒了热茶,并端上一盒由四色糕点组合在一起的点心给他们配茶吃。
    苏凯和苏雯都不在家,至于秦岚的两个孩子苏宇和苏瑜,苏宇去年秋天结了婚,婚后不久就被调到了南方的某个部队,他的妻子也随军过去了;而苏瑜还单着,此刻也在家,不过因为不待见钟希望,所以就躲在楼上的卧室没出来。
    秦岚是典型的南方女子,婉约美丽,举手投足之间都自带一股子优雅温柔的风情,说话尤其轻声细语,声音也很好听,让与她相处的人都不自觉地会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
    秦岚发现郑曙明脸上有伤,便赶紧找来药箱给他涂药,一边涂一边就皱眉道:“那帮孩子真是太淘气了,瞧把曙明的脸给打的,等你舅舅回来,我一定让你舅舅去找他们家大人理论理论,真是太让人生气了!”虽然嘴上说着生气,但她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听着一点也不觉得她在生气,反倒像在跟谁撒娇。
    钟希望就觉得听秦岚说话特别别扭,也不知她丈夫苏凯怎么受得了的。当然,她也不由地剖析自己,也可能是因为她在秦岚面前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粗鲁了,所以导致自己内心对秦岚生出了叛逆和反感。
    秦岚给郑曙明涂的也就是红药水和紫药水,涂完之后,郑曙明的一张小萌童脸的高颜值直线降为负水准。
    郑曙明自打进苏家门后就没再说话,就连秦岚好声好气地问他疼不疼他也不吱声,整个人木木的,而秦岚似乎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这副模样。
    郑曙光除了一开始叫声舅妈,以及秦岚问他话时他才嗯嗯几声外,也一直淡漠着一张面瘫脸保持沉默,他和他弟郑曙明摆一起还真是非常非常像,不仅是外表,就连性格都神似。
    钟希望就和秦岚说些家长里短,约摸过了一个钟头就听大门外有人用钥匙开门,然后郑曙光和钟希望就见到了苏雯,以及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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