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德结束后,学生们照旧离开操场,回到宿舍,取了换洗衣物排队洗澡。
    李然把蓝思琳的信件藏在面盆里,忐忑地在校道上走着,路过饭堂时,他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教官之后,迅速地折进了前往饭堂的小路。
    饭堂的大门是锁着的。李然用力推了几下,没能打开。他又四下望望,沿着安全楼道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餐厅没有开灯,入眼处只有一片漆黑。李然小心翼翼地抱着面盆走进去。
    “李……李维寅?”
    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巴,李然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嘘。”
    李维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废话少说,把信给我,然后离开这里。”
    “明白……我明白……”
    李然连声应允,把面盆放到地上,从一堆衣服里找出了那封未曾拆封的信件。李维寅夺过信件,跑到窗边,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芒将其打开。
    李然心存好奇,没有直接离开。他看见李维寅在视线扫过那封信时,整个人都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蓝思琳……说什么了?”李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
    李维寅语气平淡地将那张纸撕碎,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和前几封一样。”
    “前几封?”李然愣了愣:“他还给你留了好几封信?”
    “你不是唯一一个接受了蓝思琳委托的人。像是这样的信,他至少藏了四封。”李维寅淡漠地扫了李然一眼:
    “如果我找得到他,我会跟他说明你的情况。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李然咬咬牙,问:
    “那他真的会在一个月后接我出去吗?”
    “问我没用。我也只是被迫卷进他的游戏而已。”
    李然闻言,心下一惊,蓦然记起蓝思琳那句意味深长的留言。
    “这场游戏,每个人都会有公平的机会。我奉劝你作出正确的选择,否则……小心自食恶果。”
    他抿抿嘴唇:“蓝思琳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李维寅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现在你该走了。”
    李然握了握拳头,转身往安全楼道走。李维寅冷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记住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你的把柄还握在他的手上。”
    李然顿了顿,没有回头,匆匆地下了楼。
    在窗外看见李然离去的背影,李维寅紧绷的脸顿时放松了许多。
    他一言不发,走到饭堂角落,面对着墙壁,沉默了接近三十秒后,猛地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沉闷的碰撞声在黑暗空旷的餐厅里响起。李维寅呼吸急促,宛如失心疯般对着墙壁不断抡起拳头。
    “妈的……妈的……妈的……他妈的……操!”
    将内心深处的愤怒彻底宣泄后,李维寅挨在墙上,坐倒在地,用砸得发红的双手抱紧脑袋。
    他不爱说脏话。他信奉理智,脏话只不过是无能者的愤怒。但眼下这种状况,除了骂上几句粗口,他没有任何办法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毫无疑问,李然就是“背叛者”。
    因为李然藏着的那封信上,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毁掉他。”
    看见那行字的瞬间,李维寅的瞳孔瞬间收缩,内心深处仿佛遭遇一记重锤,像是子弹头在心房中央炸开,无数的负面情绪沿着身体的毛细血管喷薄而出,溢满全身。
    他历经千辛万苦,在书院各处流离辗转方才得到第三封信,结果蓝思琳留给他的,竟然就只是这么一个荒谬荒唐的回应。
    李然为什么是背叛者?他做了什么事?他伤害了什么人?就凭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毁掉一个人?!
    李维寅觉得自己蠢到没边。明知蓝思琳留下的是丑恶至极的陷阱,他还被上面的诱饵所蛊惑,一股子往里头钻。他这些天作出的努力,付出的代价,全部都付之东流。直到那一刻,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只不过是被人随意玩弄的牵线傀儡。
    良久的沉默过后,李维寅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往安全楼道走。
    他决定不再参与这场可笑的家家酒。
    他要退出这场游戏。
    ……
    ……
    ……
    方常跑完第二十圈时,浑身已被汗渍浸透。
    此刻江西的气温不到十度。他只穿了件单衣。操场上,其他同学还在没命地奔跑着。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看台边上,拿起了自己的塑料水瓶,仰头要灌,愣住了。
    他的瓶子底下,不知何时贴上了半张扑克牌。冬日的阳光照射在清澈的水上,折射出牌面那只小丑扭曲的笑脸。
    他将扑克牌从瓶底拿了下来,仔细地翻看了一阵,在背面的白边上发现了几个蝇头小字。
    是夜,洗完澡后,方常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到宿舍里。他走到了操场,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在看台边上坐下,看别人踢球。
    踢球的多是些十五六岁的孩子,由于伙食原因,体力不佳,再加上书院每天总共也就那么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缺乏训练,技术也欠缺,踢起球来毛毛躁躁的,没什么看头。
    他的注意力没法集中,开始留心看台周围的情况,对面也有些同学坐在看台边上,三三两两的闲聊。但基本都是同性。异性之间,但凡有什么交流,被发现了以后都是要记过打戒尺的。
    几分钟后,有人在他附近的地方坐下。方常微微侧头,认清那人的面孔,心底微微一凛。
    他悄悄吸了口气。
    “果然是你。”
    李维寅没有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操场上踢球的同学。打远处看去,就好像和方常是并不相识的两个人。他的脸上用灰尘在颧骨和鼻梁的位置化了很巧妙的妆,使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学生照里的清瘦许多,长短不一的头发也不知何时修理得齐整了。
    “你怎么确定来的人一定是我?”
    方常从口袋里掏出半张扑克牌,三指一夹,弹到李维寅腿边。
    “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有必要用这么隐秘的方式联络我。”
    李维寅将脚边的扑克牌拾起,不动声色地揣进口袋。方常又轻轻笑了一声。
    “不过,竟然能够在书院里躲了这么久,还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和我见面,你也是够有种的。”
    “不过是灯下黑罢了,”李维寅淡淡地说:“按照惯性思维,他们会觉得我还在什么地方躲着。”
    “就当做是吧。”方常撇撇嘴,“找我有什么事?”
    李维寅沉默了数秒,然后说:
    “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你什么?”
    “一起逃出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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