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还在下着,洪崖的坟墓前一片泥泞。
    盘星虎头颅低垂,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帽子不负水重,被扔在了身侧,或许是冰雨浸润了棉衣,老迈的身躯抵挡不住寒意的冲击,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无比苍白,无处安放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回荡的都是白中元刚刚说过的话。在警方没有获取到确凿证据前,无论那番言论多么符合逻辑、多么契合案情,在外人听来也只能算是大胆性的推理过程,精彩有余、实证不足。
    只有盘星虎心中明白,那大部分都是事实。二十多年积攒的罪行,已经从一条筷子长短的小蛇成长为了足以吞人噬物的巨蟒。它潜藏在黑暗的洞穴中,哪怕被一丝光亮照射到,就会显露出庞大身躯下的累累白骨。
    而现在,白中元已经举着火把来到了洞口。
    他走的路,是整起犯罪事件的逻辑线。
    ……
    (1)人性本劣。
    贪婪是人的天性,好逸恶劳是人的劣根,在欲望膨胀到现实无法满足的时候,人们便会寻找获利之机。对于社会经验不足的年轻人来说,邪门勾当的诱惑要远远大于正道良途,年轻时的盘星虎便是这类人的典型。
    (2)穷则思变。
    二十多年前的青叶镇还十分落后,受困穷病却又妄想富贵,盘星虎便只能动歪脑筋。对于边境线谋生的不法分子来说,相较于贩毒而言走私文物要稳妥的多,尤其是在监管不严、盗墓成风的那几年。
    然而狼多肉少,在墓葬群被各方势力把持霸占之下,盘星虎想要插足难于登天,所以他只能另想办法。最终,他找到了一条捷径,给外地客商做向导,同时盯准散户黑吃黑,多做杀人越货之事。
    从而,有了“屠夫”的名号。
    (3)横财天降。
    因为行事隐秘,身份从没有曝光,凭借“向导”之名盘星虎倒也混的如鱼得水,直到遇见了省城文物局的人。
    暗中尾随,盘星虎得知了迎宝回国的事情,但他心中很清楚,不同于打着墓葬群的黑心商人们,公家人是不能随便动的。所以便将消息“贩卖”了出去,从而有了那场神庙事件,也有了洪崖后来的不幸遭遇。
    (4)栽赃嫁祸。
    文物局的人遭遇袭击,神庙事件案发,青叶镇迎来了历史上动静最大的一次严打,盘星虎担心被挖出罪证,于是决定先发制人,不仅向警方举报了洪崖,还凭借当“向导”时收集到的信息摇身一变成了检举犯罪事件的功臣。
    (5)只手遮天。
    想要保住已经拥有的权势地位,想要隐瞒当初的犯罪事实,盘星虎就必须要找到一个替死鬼,接连遭遇了惊吓和打击的洪崖无疑成了最佳人选,只要这个人不死,只要他继续疯癫,就是一张庇护身家性命的保护伞。
    (6)勾结犯罪。
    凭借功劳,盘星虎获取当地政府的信任之后,成为了寨头人,并慢慢将谷陵村变成了他的一言堂。警方想要找到那批文物,想要破获神庙事件,就一定会屡次造访谷陵,甚至会多次向盘星虎来询问当年的情况。如此一来,他便能轻易掌握警方的行动进展情况,从而做出有效的调整和应对。
    上述便是全民盗墓、迎宝回国、神庙事件、洪崖疯癫、卧底失败的整个时间线,盘星虎在当中扮演了最为重要的角色。
    白中元讲述完这一切,盘星虎已经顾不得满地泥浆了,向后挪动直接跌坐下来,望着坟堆再无言语。
    “先带回去吧。”
    纸堆的最后一丝火焰被雨水浇灭,白中元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
    虽说盘仲粱、曲国庆、盘星虎等人都被白中元一一挖出,但整个村寨的氛围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平静。一来,警方保密性很强,突击行动没有泄露出任何消息;二来,盘哲真正做到了秉公执法,不仅出色完成了白中元指派的警力调配,还对村寨中具有威望的人做了澄清和安抚,从而确保了任务的圆满完成。
    当然,将三人暂时拘押起来,仅仅是个开始,后续还会有更多艰巨的任务会紧随而至,所以众人都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回到盘家老宅,白中元组织了闭门会议,先是将进展情况向方言和靳南征做了汇报,而后进行案情分析,在明确下一步行动重点的同时,群策群力解开文物案最后的谜团。
    “这场突击战打得漂亮,辛苦大家了。”自打来到青叶镇,许琳第一次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几分。
    “许队太客气了,说起来中元才是真的辛苦。”沈树这话发自肺腑,白中元之前的连招让他自愧不如。
    “没错,我们就是跑跑腿而已,功劳都是白队的。”盘哲附和。
    “什么你的我的,功劳是大家的。”白中元不是贪功之人,而且他非常清楚沈树和盘哲给予的协助有多重要。
    “功劳当然是大家的,但你也的确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褒奖一句,许琳又问,“刚才沈队已经讲述过三名嫌疑人的落网经过,可有件事我还是极为费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盘星虎是屠夫的?”
    “我也想听。”周然托腮。
    “师傅,向你取经。”秦时雨也向前凑着。
    三人有此疑问很正常,毕竟她们了解全部的案情细节,因此白中元想不作答也不成,只能做出解释。
    “一切,都是因为曲国庆。”
    首先,种种迹象表明曲国庆来此并非是拓展物流业务,而是藏有私心,无论正反都是和文物案有关的。事实证明,在省城时他所说的话都是假的,什么拔掉心中的刺,什么带着故人之后亲眼见证老战友沉冤得雪,什么协助警方寻找文物,不过都是幌子罢了,从始至终他所想的都是犯罪。
    其次,既然坐实了曲国庆的罪行,那就可以得出一个确凿的结论,在这青叶镇之中有人与他勾结。从而又将盘仲粱暴露了出来,但这个人只能为兵,不能为将,所以在他的身后必定隐藏着另外一人。
    再次,能将洪崖折腾的生不如死,却又能将他死死地“囚禁”在谷陵这座村寨中,势必需要强大的权势和资源,只有寨头人盘星虎能够做到。加之他与曲国庆早就相识,嫌疑自然就更大了几分。
    最后,这么多年以来,曲国庆始终关注着警方的行动,势必了解很多的情况,其中就包括与“屠夫”相关的信息。而凑巧的是,当初正是曲国庆告知了胡巴很可能就是屠夫,结合其行事风格,极大概率是出于欺骗,目的自然是混淆警方和白中元的视听。在确保盘星虎不会暴露的同时,让警方也将精力浪费在即将出狱的胡巴身上。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完成犯罪。
    “这符合逻辑,尤其是契合曲国庆的行事风格,可我还是觉得牵强一些。”听完之后,许琳摇头,“中元,如果说仅仅是受到了曲国庆的启发,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思路扩的很开,你的洞察力敏锐的有些可怕。然而从事实来说,上述所言说服力并不够,也可以说是存在很大的运气成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个时候,白中元没必要再谦虚。
    “怪不得白队不怕冷,原来是脸皮厚。”周然不屑的撇嘴。
    “师傅,说实话吧。”秦时雨催促。
    “好吧,其实还有一点。”稍作犹豫,白中元凝重的说道,“其实之所以将“屠夫”锁定为盘星虎,除却曲国庆的启发之后,还有另外三个原因。其中两个是从传闻中总结而来,另一个是我从他本人身上看到的。”
    “传闻中总结出了什么?”许琳继续问。
    “第一,文物案发之后的多年中,都在盛传幕后黑手是个叫屠夫的人,在曲国庆没有指向胡巴之前,屠夫究竟是谁、有什么特征、又在哪里活动我们一概不知,从而可以得出此人行踪诡秘的结论。”
    “第二,据我了解,当年的严打过程中村寨中不少人受到了波及,当然他们罪有应得,毕竟都参与了走私文物的不法勾当。但为什么只有盘星虎得到了善终,这当中到底存不存在别的隐情?”
    “中元,之前你说过,严打那段时间盘星虎检举有功,怎么现在有这样说呢?”沈树也有了疑惑。
    “我是这样说过,可沈队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什么?”
    “究竟多大的功劳,才可以抵消掉那些罪行,才可以从罪犯摇身一变成为有功之人?”白中元提示着重点。
    “你是说,盘星虎利用了那批文物?”沈树恍然大悟。
    “没错,只凭检举揭发远远不够他翻身的,唯有在那批丢失的国宝上做文章,才可以打赢翻身仗。”
    “换言之,他可能知道那批文物的下落?”盘哲也问。
    “嗯。”
    白中元深深点头:“他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给出一两条重要的线索,同时再表明继续协助警方的态度,便可以从容脱身。倒不是当时的办案人员容易糊弄,而是那批国宝太过于珍贵,偏偏只有盘星虎知道零星的有价值的线索。在案情陷入死局的时候,警方只能做出适度的退让。对于盘星虎来说,警方的退让便是机会,他只要是不是抛出些有价值的线索,便可以利于不败之地。”
    “然后再勾结曲国庆,将接近真相的人除掉?”秦时雨生性单纯,如此阴狠的手段听得她倒吸冷气。
    “这就像是钓鱼,一个扔出诱饵,一个顺势收网。”白中元点头。
    “专案组,有那么容易上当?”许琳依旧觉得不够说服力,尤其是联想到白中元说过的那七块无名墓碑。一次失败可以说大意,两次折戟也可以说中了诡计,可三次、四次甚至七次,未免太夸张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以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点?”白中元说着,余光瞟了瞟秦时雨。
    “什么?”许琳一时没有领会其意。
    见此,白中元只能挑明:“曲国庆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么其他人呢?”
    “中元,你是说还有人……”许琳说到一半,闭上了嘴巴。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白中元摇头,苦笑道,“我只是分析另外一种可能,脱离常规认知之外的。”
    “就像我的养父?”周然突然插嘴。
    “……”
    白中元沉默。
    “……”
    许琳也沉默,不过她的脑子却在飞速分析着,正如周然所说,他的养父可以用一座衣冠冢来避世,那么当初参与了卧底任务的其他人呢,谁又能敢保证都是清白的?就像苏汉,他是否也玩了把金蝉脱壳呢?
    还有白志峰,周然的养父可是在“临终”前说过,他和曲国庆的嫌疑最大,如今后者已经罪行败露落网,那么前者是否也存有犯罪事实呢?最可怕的是秦长天,他和白志峰关系那么紧密,又是否是清白的呢?
    总之,在曲国庆的背后一定还有人,而这个人就是导致警方行动屡屡失败的真正原因,也是他在某种程度上庇护了曲国庆和盘星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犯罪行动的持续,才会导致今天这般局面的形成。
    想到这里,许琳那颗刚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此时她才意识到,关于文物案的这张网织的实在是太大了。不仅仅牵扯到了犯罪组织,就连警队内部也极大概率被渗透了,随着案情的推进,形势也愈发严峻起来。
    周然从许琳的表情中读懂了她的心思,为了避免紧张的氛围蔓延,问起了另外一点:“白队,你在盘星虎身上看到了什么?”
    “贪婪。”
    “贪婪?”
    盘哲皱眉,略有不解:“白队,这从何说起?在我的认知中,盘星虎还算是清廉的,从未听说过在这方面犯错误。”
    “没听说过不怪你,要怪就怪盘星虎藏得太深了。或者说,他贪的是外财,而非村寨里的蝇头小利。”白中元解释道,“想要长久坐在寨头人的位子上,盘星虎就必须保证有个良好的口碑,所以他不会对村寨内部下手,相反还会努力营造出清正廉明的人设,从而一步步提升他在村寨的威望。这不仅是有利于巩固他的权势,还能迷惑外来之人,比如当初暗中走访排查的专案组。”
    “在没有起获有关案件的赃物之前,你是如何看出他贪婪的?”这不仅是许琳的疑问,所有人都相当费解。
    “因为他没有想着钱,而是盯着权。”白中元将镇领导班子即将换届的事情做出了详细的解释。
    “原来如此。”沈树恍然大悟,“盘星虎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一旦他成功上位,那就将独揽青叶镇的大权,到时候伙同曲国庆来个一石二鸟,一方面拓展物流业务继续充当人民的“好公仆”,另一方面继续犯罪活动。”
    “对于盘星虎这样的人来说,有了权还愁钱吗?”周然鄙夷。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愧是一丘之貉,都这么能算计。”秦时雨最恨这种工于心计的人。
    “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看到他埋下的这一步棋,惭愧啊。”盘哲唏嘘不已。
    “我说过,这跟你没有关系,是盘星虎的城府太深,而且你不要忘了,在他背后还有个更能谋算的曲国庆。”白中元示意盘哲不必往心里去,“就拿他迫害洪崖来说,事发之前你可曾听到了半点风声?”
    “说到底,还是工作做得不够细。”盘哲很是失落。
    “吃一堑长一智,吸取教训就好。”沈树也宽慰着。
    ……
    午饭过后,众人又聚到一起等待着搜查结果。事关成败,每个人都极为的忐忑不安,就在屋里氛围变得有些压抑时,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两名便衣进来后,脸上的喜悦之色显而易见。
    “找到证据了?”沈树蹭的站了起来,在了解了诸多的隐情和内幕之后的,他愈发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了。
    “找到了。”便衣刑警上前,将证物袋放到了众人的面前。
    (1)一卷发黄的纸册,当中有着另外八十七件瓷器的图案,并标注了确切的信息。
    (2)那件宽口瓷器。
    (3)一个账本,当中详细记载着从全民盗墓开始盘星虎走私贩卖的每一件文物。
    (4)八十七件文物已经流向了国外。
    (5)与曲国庆的不正当利益往来可疑证据。
    (6)当年神庙事件的泄密证据。
    (7)栽赃陷害洪崖,多年来囚禁折磨他的犯罪事实。
    (8)行贿、洗钱的犯罪证据。
    看完这些之后,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着实没有想到,真相居然与白中元所说的如此一致,这不仅意味着盘星虎和曲国庆在长时间从事犯罪活动,更说明了后续查案的阻力之大,保不齐就要跨国办案了。
    “现在怎么办?”沈树额头冒着冷汗,这么大的案子还是头一次碰到。
    “事到如今,只能分头行动了。”稍作沉吟,白中元说道,“沈队,你马上带人把盘星虎和曲国庆押去县局,谷陵这里毗邻边境线,而两名嫌疑人又长时间从事境外犯罪活动,很难说会不会极端行事。”
    “白队,你担心他们搞袭击,这可能吗?”盘哲的脸色异常凝重。
    “怎么不可能?”许琳接话道,“不要忘了当年神庙前发生的事情,盘星虎的手里沾的鲜血还少吗?”
    “我赞成白队的决定。”沈树点头,“案子的性质太过严重恶劣,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我马上出发。”
    “通知高明他们做接应。”
    亲兄弟明算账,嫌疑人可以让沈树押送回去,但是侦办权绝对不能让出去,白中元必须让自己的人扎在最前线。
    “明白。”许琳意会点头。
    “小雨,你马上把情况上报给封局,我的建议是最好他能亲自过来主持大局。”先不说后续要不要跨国办案,就单说那八十七件文物流失的事情,局面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白中元这个级别所能把控的了。
    “我现在就去汇报。”
    “还有,同时也告知方队,顺便问问他关于苏汉的事情。”
    “记下了。”
    “周然,你收拾一下,跟沈队他们一起回县城。”
    “为什么?”
    “盘星虎和曲国庆已经落网,村寨上空的乌云也就散掉了,这个时候法医也就该撤离现场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走。”周然很清楚,白中元是害怕盘星虎和曲国庆铤而走险,展开疯狂的报复。
    “我让你回去是有任务的。”不得已,白中元只能交个底。
    “什么任务。”
    “回家。”这两个字,白中元说的很轻。
    周然,却听出了很重的分量,盯着白中元看了一会,答应了下来:“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我会执行。”
    “去县刑警大队要两个人,陪你一起回去,最好是熟悉硒鼓村的人。”那个地方是牛望天发现其他瓷器碎片的地方,无论如何白中元都是要去一趟的,在暂时无法分身的情况下,只能让周然去打个先锋。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说完,周然便打算离开。
    “等等,还有件事儿你留意下。”
    “什么?”
    “黑猫。”这是扎在白中元心头的一根刺,“我的初步推测,黑猫应该是曲国庆的,路上你留点儿心。”
    “明白。”
    “白队,我呢?”所有人都分派了任务,盘哲着急起来。
    “你?”
    白中元上下打量着盘哲,少许示意出门:“来到这里好几天了,一直没机会去看看那座神庙,你来当个向导吧。”
    “我……”
    听到自己的任务是这个,盘哲顿时不愿意了。
    “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你说是不是?”白中元只能劝着,“再说了,有谁比你更熟悉村寨呢?”
    “那,那好吧。”
    ……
    沈树带着人返回县城,山间回荡着警笛声,当最后一辆车消失在视野中时,白中元在盘哲的引领下朝着神庙走去。
    尚未来到这里时,白中元已经将神庙的每个细节记在了心里,路上更是不断的问着相关的情况。
    “盘子,你是土生土长的瑶家人,平时也去神庙祭拜吗?”
    “祭拜神灵,往大了说是风俗,往小了说其实是个寄托。我一有信仰,二也不需要入乡随俗。”盘哲口吻严肃。
    “你都说了是民俗,就不怕宗族的人说三道四吗?”
    “拜了,我是瑶家人;不拜,我依然是瑶家人。”
    “这话在理。”
    “不瞒白队说,从警之后我来过一次神庙,而且是穿着警服来的。”
    “为什么?”白中元知道,盘哲这样说,就一定有着如此行事的道理。
    “那是我正式成为刑警之后。”
    “以前做什么?”
    “片警。”
    “这么说,你成为刑警之后穿着警服到了神庙,是想查……”
    “是的。”
    白中元尚未说完,盘哲便回应道:“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但也决不允许家乡被某些人弄得乌烟瘴气,成为藏污纳垢之地。”
    “你有事在瞒着我。”这个时候,白中元若是再听不出话中之意,这些年的警服算是白穿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洪崖是被陷害的。”
    “你知道?”
    白中元极为的吃惊,思忖少许明白了过来:“是洪崖不让你说的,或者说没有绝对把握掀翻盘星虎之前,不要冲动行事?”
    “是的。”
    盘哲痛快的点头:“当年神庙事件没有发生之前,洪崖是村寨唯一的老师,不仅教授了我文化知识,还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其实我很清楚,当年他是被陷害的,可当时的大环境容不得他清白身,况且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已经做好了局,已经固定了确凿的陷害证据,想要翻案可谓是难于登天。”
    “这是你从警的初衷?”白中元很有触动。
    “嗯。”
    点头,盘哲深吸了口气:“可惜多年以来我始终在基层做片警,触碰不到当年的案件,直到五年前我转为了刑警。”
    “就是在那个时候,你把家人送到县城去的吧?”
    “是,这是我的私心,希望孩子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
    “不尽然吧?”
    白中元知道盘哲没有说实话,也深吸口气说道:“你是怕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他们的身上,或者说,你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白队,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想还老师一个清白。”盘哲想要岔开话题。
    了解了那份儿心思,白中元继续说道:“现在我全明白了,为什么以前专案组来谷陵的时候洪崖不站出来,一来是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成为刑警,经历过当年屈打成招的事件后,他对警方抱有戒心。二来当时案情进展程度有限,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多年卧薪尝胆前功尽弃。”
    “……”
    盘哲沉默。
    见此,白中元接着说道:“就连这次也是,即便是看到了案件侦破的希望,洪崖依旧没有站到明面上来。因为他害怕你们之间的关系曝光,从而让我们对你也产生怀疑,那样便会让盘星虎和曲国庆得利。”
    “老师,是名英雄。”
    “我深表认可。”
    话落,两人来到了神庙前。
    某种程度上来说,神庙是村寨人的精神寄托,因此就算是人们来的不难频繁了,依旧打扫的很干净。但不可否认的是,看不到、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着的香火气淡了许多,让人有种莫名的伤感。
    神庙与照片中完全一致,最大的不同是那股子肃穆和压迫感,仿佛到了这里,人便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
    “现在我知道了,当年洪崖来此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想保护神庙中的文物,可惜了。”想到洪崖,白中元满心的惋惜,与此同时还有着深深的钦佩,无论他临终前如何凄惨,都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老师说,当年神庙中只有一件文物,就是盘王像前的一尊鼎,他花费很长时间做了个假的,想把真的换走,没想到那晚发生了意外。”
    “以假换真?”此时,白中元突然想到了马雅,想到了另外四十件文物,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不安。
    “白队,怎么了?”
    “……”
    白中元没有说话,脑海中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当某个节点串联起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
    “盘子,我们马上回县城,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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