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苏玉将手中的锦盒盖好,站起身来,对着入殿之人福了福身,口中恭敬道:“拜见皇上、太后殿下。”
    太后将怀中的小皇帝交给了长秋监,口中吩咐道:“陛下他饿了,将他带到乳母那里去罢。”
    长秋监抱稳了小皇帝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寝殿。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般早。”太后那双眼角微挑的凤眸中神色莫名,站在距离苏玉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屈膝行礼的苏玉。
    太后没有允许平身,苏玉自然不会动,保持着屈身的姿势抬起眼帘看向太后,口中淡淡道:“这种事情,自然赶早不赶晚。”
    “好一个赶早不赶晚。”太后的嘴角一勾,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起来罢。”
    苏玉这才直起身来。
    “你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太后走到了内殿正中央的红木桌旁,却并没有坐下,拎起桌上放置的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对着苏玉问道。
    苏玉双手捧着手中的锦盒递向太后,口中道:“这是秦大人炼制出来的定元丹。”
    太后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将茶盏放到八仙桌上,从苏玉的手中接过那个锦盒。
    “啪”的一声,是锦盒打开又关闭的声音。苏玉一直凝视着太后的神色,在看到她面上闪过的那丝异色之后,终于忍不住蹙眉问道:“怎么了?可是这定元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太后艳丽到极致的眉眼微微一弯:“既然是他炼出来的,又怎会有什么不对。我方才只是在想,他对我说他信任你,如信任我一般,如今看来你果然担得起他的信任。”
    苏玉的心头一动。
    “昨日我在朝堂之上顶着群臣的众议没有将秦砚判刑,如今看来,终于可以安下心来走下一步了。”
    这下一步为何,即便太后不明说,苏玉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看着太后动作优雅地坐在八仙桌旁的黄梨木凳子之上,苏玉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一时之间思索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便只能向着太后提出了她今日入宫的另一个目的:“不知道太后可否通融一番,让我在秦大人行刑之前,再见他一面?”
    太后手中随性地把玩着那装着定元丹的锦盒,闻言想也不想开口拒绝道:“不可。”
    苏玉一怔。
    太后似是也察觉到了她拒绝得太过不留情面,娇媚盛颜上浮现出一丝温婉笑意:“你说你呀,能见他的时候不去见他,如今他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多少双眼睛都在紧紧盯着,你此刻若是见他,必然会令苏家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这句话毕,太后以手摩挲着锦盒的柔软的丝绸缎面,开口柔柔对着苏玉道:“秦砚力保了苏家这么久,也不会希望苏家在这个关头因为他而陷入危险之中,不让你去见他,也是为了你好。”
    苏玉黛眉微蹙,陷入沉默。
    “好了,就这样罢。”太后缓缓道,“虽然如今秦砚出了事情,我亦想找个知情人聊聊天,排解一番心中的慌乱,只是你今日也是瞒着苏老将军偷偷出府的罢?未防事情暴露,我便也不留你了,你还是尽快出宫才好。”
    苏玉抬眸深深望这太后,见她一双漆黑的凤眸眸光微动,里面闪烁的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抿了抿嘴唇,苏玉向着太后福了福身,终于转身出了寝宫大门。
    太后目送着苏玉清秀的背影,一直紧绷着的神色缓缓舒展开来。
    如玉葱一般的指尖将手中的锦盒重新打开,露出那颗莹润浑圆的丹药半晌,太后的眸光开始剧烈颤抖,挣扎与苦痛之色交替,显然十分矛盾。
    过了许久之后,太后终于平静下来,将锦盒之中的丹药捻起,丢入了面前的象牙白釉茶壶之中。
    定元丹飞快融化,最后消逝于茶水之中,太后一合眸,蓦地挥袖将八仙桌上的所有物事都从桌面上扫了下去!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音响起,壶中的茶水顷刻间漫得满地都是。一直候在殿外的长秋监听到了响动,步履颤颤地冲了进来,只是前脚还未迈入内殿,太后森冷的声音便漫过一地潮湿的茶水传了过来。
    “滚出去!”
    长秋监的脚步一滞,短短一瞬间已然看清了殿内的满地狼藉,匆忙垂下头来弯着腰,保持着这个恭敬的姿势倒退着出了大殿。
    寝殿之内,太后孑然一人静坐在八仙桌旁。桌面上依然有从些许从象牙白釉的茶壶中撞出来的茶水,汇成一股涓涓小流顺着八仙桌的边沿不断流下。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直到那涓流渐渐干涸,最终变成了顺着桌沿滴下的缓慢水珠时,太后才侧过一双凌厉的凤眸看向它。
    一滴……两滴……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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