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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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欢少侠的脸色就像被人在嘴巴里塞了五个生鸡蛋,而且还是带壳的那种。
    柳生天心的尸体,被人运进了灵石县、运进了星前岩酒馆、运进了俞快刀的眼瞳孔子里。
    陪同尸首,只有一张短笺。
    短笺上只有用血写得简单一句:柳生水月奉师之命,杀!
    俞少爷好一张苦脸,挺无辜的望向足利贝姬,嚷嚷道:「这又是妳们扶桑那门子风俗?」
    足利大美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一代刀法宗范柳生天心的遗体,回道:「这是柳生宗范对俞家刀法的尊敬。」
    以死,表示自己并非贪生之徒。
    以命,表达对手武术造诣崇隆。
    「但是哥哥我没有要杀他呀——!」咱们俞公子可是又急又怒:「况且,那一刀他也挡住了!」
    「挡住却破不了!」
    唐凝风的声音也有了一分尊敬,对着柳生天心的遗体合十一揖,边道着:「柳生宗范是一位真正为武道的殉道者,足以和我们中原历代名侠同等受敬。」
    俞欢吶吶了片刻,又道:「那这位柳生水月有何意图?」
    「杀你!」
    足利贝姬真是叹着气:「一生一世,她唯有杀了你以后,才有自己的人生!」
    俞欢真想昏倒,然后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梦。
    想想,一日之内,悟透实战闪电刀法精髓,本来是十分得意情事。谁知,前头来个兵王吞星下战书;现在又来个柳生水月想要命。
    「现在哥哥我终于有点明白……,」俞快刀朝唐大状元叹了一口气:「七年前你在五台山一战惊动武林后,好一段时间江湖上没人知道你这小子下落——。」
    因为太有名。
    人间情事,是毁随誉至;江湖之中,则是杀随名来!
    因为人人都想成名,因为有名就有利、有权、有势。
    当然,最好的方法,就是打败一个已经很有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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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无畏心中一阵感动。
    因为,龚天下无言之中自己决定往嵩山少林的方向走。
    龚天下的决定,「法救小僧」庞动战完全不会反对。当然,藏雪儿、龙征也没有异议。
    甚至,连兵王羽墨也一路同行!
    这位昔日魔教教主感动的是,他可以感觉到,龚兄弟真是关心宗王师的情况,所以想早点一探究竟。甚至,看看是否能尽心尽力,救助一把。
    少林印性德高望重,他带着宗王师回少林必有道理。
    龚天下赶路赶得很快,想是要在半途中相遇。这中间,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个男子真是顶天立地。」
    宗无畏心胸十分快意,总觉得老天还是有眼,让自己一生多桀中,始终能遇着这么一个汉子。
    他看了一眼策马驰风的羽墨先生,这蒙古人骑术极好,自在的彷如以眼漫步平地。
    「为什么兵王羽墨也一道同路?」宗无畏纳闷,却怪异自己没有江湖中人该有的不安和疑惧。
    难道,绝谷相处,大家真是成了可以相互放心的朋友?!他害怕自己失去戒心,更害怕自己竟然完全放心!
    「宗教主担心本王行止?」
    羽墨先生忽的转首淡然一笑,优雅从容之极:「兵王绝杀盯着令公子,他知道本座正在前往途中,不会冒然出手。」
    宗无畏一楞,随即想放声大笑。流目间看着前骑庞动战,安安详详在马背上随着蹄起蹄落,合而为一。
    「人生真是无常变异——。」
    宗无畏内心感叹一声:「原是死敌相对,如今却可肝胆相对;原本霸气人间,当下又落发为僧。宗无畏啊——,宗无畏,你自己心性死守一隅,是对是错?!」
    最前头,是维摩大犬放足狂奔,领着这六人六骑前行。像是知道印性大师行径,毫不犹豫!
    如果连狗儿也能明了人间情事,宗无畏在恍然间略有所悟,我今为人,真正该当者何者?
    山风带雪阵清凉,一犬六骑,动中有静。
    静的是,群己之间,一种莫名的安详和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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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王师缓缓睁开双眼,瞳孔里映入的是一把刀。
    破铜刀!
    刀身,粗糙的表面,模糊映照了一张和尚的脸;以及,面庞上忧心关切的神情。
    「施主清醒了?!」少林印性大师淡淡语调里,有些叹息:「不知现下身体感受如何?!」
    宗王师只觉体内气机盈沛,轻灵活现。他略为一提气,已自木板床铺中以自己未曾有的快速昂然立身。
    他有些讶异,也有些恐惧。
    因为,他记得自己差点一掌击杀杨岩之事。
    至于尽碎成家堡成言福全身骨骼之事,则有些恍然不清,像是梦中情事不真确。
    眼前,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就是「破铜刀」杨岩还活生生在那里。
    他们目光交接,一时间心境很难用言语表达。
    这三个男人,绝对是属于沉默的那一种。
    此番生死后再见,总觉人生真是一言难尽。恍忽间,印性大师想起恩师一明大师所开示的禅意:「心行处灭。」
    「何名为禅?是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一明大师在他要接掌藏经阁时入室演法:「若明本心,万般经论总是闲文字。此乃我达摩祖师于『血脉论』中所言。你务必参悟,世间世出圆融,万法不二;佛法在在处处些有,当下有觉有证无念中即得……。」
    少林印性方自体会,宗王师忽然开口道:「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七夜!」
    杨岩声音如石,一个字一个字沉声道:「我们现下是在洛阳*寺中……。」
    宗王师挑了挑那对剑眉,脸上没有表情,不过声音倒是温暖不少:「两位送在下至此之意为何?」
    印性大师和杨岩互望一眼,便是双掌合十道:「不瞒施主,师兄印真大师暗藏一函,道指天机。明白表示宗施主身受天地灵气大造汇集,但是内在参悟未透,恐怕……。」
    宗王师双眸一睁,淡淡接道:「恐怕走火入魔?」
    「阿弥陀佛——,」印性大师轻声叹息:「善哉、善哉!」
    宗王师脸色一肃,原本要脱口而出:「干和尚何事?」随即一念想到对方救命之恩,神情为之和缓,道:「大师可有救解之法?」
    「万法由心造——。」
    印性大师脸上神情十分复杂,有些苦笑道:「施主若能在少林寺内潜修心性,或许可以转煞为助!」
    这位少林高僧当然可以明白,这话一出口,宗王师要没恼怒神色,那可真是有慧根的佛门龙象之材了。
    宗王师是忍下了脾气,那两排牙根咬了好片刻,这才迸出一句话:「大师——,如果在下无法应允呢?!」
    这正是第一个大问题所在。
    印性什么也无法说,只能轻闭双眼,入座禅定。
    他不是显现什么禅门公案,无言开示。
    而是,眼前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
    有时,静默澄心,反而是智慧的开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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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混下去,是不是有点无聊?」
    咱们俞欢少侠大大叹了一口气。已经三天三夜了,那个柳生水月也没提把刀来相互砍一砍,早点了结算啦!
    等待,有时简直是种虐待。
    「你急个啥劲?」唐大状元望着窗外,没好气的应着:「反正兵王那两个小兔崽子也没把那些异族送出城,咱们也乐得轻松。」
    「你平常很忙吗?」俞快刀刀快口更快:「不干点侠义事,你这算那门子武状元大侠?」
    唐凝风可是打了个大哈欠,又伸个大懒腰。眼下,是俞欢这小子混到他客栈的房里泡茶扯淡,至于黑胖子庞不忘和那两个女人不知各自在干啥。
    「谁说大侠每天就要过着不是人的生活?」
    唐凝风公子可理直气壮啦:「如果一个人自命不凡,绝对不会是英雄,而是枭雄!」
    英雄,是因为亲近世间,所以才是英雄。
    「那你现在干嘛?」俞少爷已经快闷疯了。
    「瞧你这样,只好带你出门了。」
    「好啊!」咱们俞欢可乐了:「办什么大事去?」
    「是大事。」唐大公子瞅着这个「朋友」,哼哼道:「不过,是讨女人欢心的大事!」
    这话禅意可深了。当场,俞欢完全不懂。
    「你喜欢藏二小姐对不对?」
    唐大状元笑得可大声了:「姑娘人家如果不送点啥么礼物的给她,怎么让人家睹物思人,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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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欢在街坊上跟着唐大公子晃。
    说真格的,他嘴里一直嚷嚷开骂:「这是什么屁主意,逛街买东西给姑娘?你简直糟蹋大侠形象——。」
    口里骂得凶,脚程可半点也没慢着。
    眼前,这灵石县东门市集可热闹啦。从前朝大元许多西域诸国来的货品,真可称得上是令人大开眼界。
    有人叫卖据称比波斯更好的弗朗西斯红酒,也有被称来自佛罗伦萨的彩绘琉璃画;甚至听说在数百年前西域有一支军队叫「罗马远征军」的全套盔甲,当然也少不了来自天竺、安南、暹逻、朝鲜、扶桑各路货品。
    逛了个把时辰,咱们俞少爷看看身旁的唐公子半点动静也没有,不禁急了。开口问道:「好啦、好啦——,你告诉我,姑娘人家最想要什么?」
    唐凝风瞅了对方一眼,好半晌才慢条斯理,十足经验老道似的回了两个字:「安心!」
    俞大少爷方自一楞,那唐凝风瞧他一副不明白样,忍不住叹气道:「姑娘人家要的是一种令她『安心』的感觉!」
    「安心怎么买?」俞欢真的想不透。
    「它不是用买的——。」
    唐凝风的眼睛斗然一亮,嘿嘿哼哼道:「是送上门来证明给人家看的!」
    人群,纷纷杂杂红男绿女有数百。
    但是,唐凝风的眼瞳里,穿过这些人群却只有一个!
    一个穿着白色素服,衣袖口各自绣了一朵黑莲花和一弧黑色弯月的女人。
    那女人很年轻,不到三十岁;不,甚至只有二十年岁出头。清秀的面庞,杀气造成了另一种华丽而神秘的美!
    她在人群中游走,就如同君王在巡视领土和子民。
    但是这个女人的眼神,有些悲伤、有些愤怒,以及……死神般的冷酷冷静。柳生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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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欢立刻看到对方。
    柳生水月的眼神,也毫不犹豫的穿过人群射入眼眸内。好利,简直像是瞧见了柳生天心一般无二。
    他们仍旧在人群中自在行走,自然靠近。就像陌生的满街路人。
    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只不过是被因缘和死亡牵扯在一起!
    而这个,就是人生、就是江湖。
    俞欢没有拔刀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对方现在也不想出手吧?当他们相互越是靠近,彼此间原先紧绷的杀气却越见减低。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默契。
    「至少我们一生中能平静的见一次面……,」他们心中想着类似的念头:「总是人生中的机缘。」
    俞欢想起他爹的告诫:「不要把对手当成敌人,而是要把敌人当作生命来尊重!」
    柳生水月想到师父训示的是:「兵法家最高的境界,不是无刀之刀,而是在夺取对方生命之前,对敌人一生经历的尊敬!」
    「兵者,武之器;心者,兵之主!」
    柳生水月和俞欢错身而过之际,淡淡开口说话。语调,有异邦的声腔风味,柔软中却又霸杀十足:「俞欢,你是个好对手!」
    俞快刀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
    「今夜!」柳生水月的声音在人群中轻轻飘荡:「今晚月圆,是出刀的多情夜!」
    一旁,唐凝风忍不住开口:「这个女人的杀技,绝对和她师父不同。」
    俞欢挑了挑眉,立刻问道:「如何不同?」
    「细腻优美,是一个会让敌人笑着把脖子送上刀口的顶尖高手。」唐大公子叹了一口气,回头瞧人群,早已不见对方身影,好片刻才又道:「相同的是,绝对一击毙命!」
    咱们俞少侠背脊一冷,强自镇定道:「怕什么,柳生天心哥哥我都领教过了——。」
    他口里自我安慰,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三日前一战,如果不是有那么多高手围攻,自己是对手吗?!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可遇见她?」俞欢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
    「我只是相信她这几天一直观察你!」
    唐大公子嘿嘿一笑:「摆明了讲,拉你这小子出来当饵,让对方露个脸,大家以后照面才知道对手是谁。」
    原来这小子讲了半天追姑娘的屁话,是把哥哥我当饵?!俞少侠可真是要翻脸啦!
    「柳生一门是兵法家!」
    唐大状元忽的严肃起来,道:「所以,在出手前,一定会尽可能的贴近敌人观察。」
    为的是,一击必杀!
    兵王一脉,何尝不是如此?
    最神秘的杀手「老学究」,又何尝不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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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王离魂以最快的速度将柳破天送到灵石县。
    三天三夜的时间,从洛阳到灵石,那绝对是件辛苦而艰难的工作。
    他讶异,不是因为自己做得到,而是在柳破烟专用大马车内,那位柳大庄主竟然挺得住!
    以一个受创如此严重的人,他实在难以相信。但是一念想到同样在车厢内的「兵王天师」,实在也没什么是不可能。
    灵石大县吞星山庄别馆前,柳破烟是自己走下车。
    脚步虽然有点不稳,却真的用自己双腿踏在土地上!
    这点,令兵王离魂更加惊疑。
    除非有人以极深的内力灌注柳破烟全身百脉,并且以传说中「脱胎换骨」大法将他奇经八脉的气血洗炼过,否则绝无可能!
    就算神仙,也得有药救人。
    柳破烟的状态,非得有雄厚无比的内力相救不可。
    离魂相信在自己不眠不休护送之下,那车厢内除了天师兄弟以外,绝对没有任何人靠近过。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兵王天师」柳破天师父不但学贯古今武学奥秘,而且是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剎那,兵王离魂内心充满了感动和尊敬。
    他并不恐惧。因为,面对恩人又何必恐惧?!
    他感动的是,柳破天深藏不露,而每每在危急时,由他们兵王一脉有机会报恩。
    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他尊敬的是,这般的顶尖高手,却能虚怀若谷,对兵王一脉竭尽所能提供所知所创。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如此付出,而且又无所求,你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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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破烟的心情矛盾极了。
    破天是自己相依为命,最为亲近的亲人。甚至,他绝对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这位胞弟。
    但是眼前,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胞弟,赫然是令中原武林闻之色变,兵王一脉的背后智目!
    他柳破烟可以看不起天下英雄,却实在无法让自己成为蒙古人同伙,并肩向汉人宣战。
    「天弟……,」柳破烟十足矛盾的心情,在脸上显露无遗:「难道,我们非得前往蒙古不可?!」
    「大哥——。」
    柳破天当然知道他胞兄复杂而难以接受的心情,尖着嗓音,尽可能平和语调道着:「三天前中原武林已知小弟是兵王背后智目……。」
    他一顿,轻叹嘶哑接道着:「如今,除了蒙古以外,中原已然没有我们立身之处!」
    柳破烟环顾四下,是在一间十分雅致厢房内。眼前柳破天似乎明白胞兄惊觉,道着:「大哥有话但说无妨——。兵王一脉敬我如师,绝对不会有人暗中偷听!」
    柳破烟重重叹了一口气,盯着他胞弟那对深远幽邃的双眼,苦笑道:「天弟必知,六十年前冷枫堡堡主冷明慧曾和当时大侠苏小魂为敌,斗智斗力十分惨烈……。」
    但是后来冷明慧弃暗投明,和苏小魂大侠共同对御蒙古「黑色火焰」入侵。
    这是武林史上可歌可泣的一页。
    后世,皆以「天下诸葛」尊称冷大先生,至今赞颂!
    柳破天惨然一笑,晃了晃他那颗大脑袋,淡淡以一种冷漠的尖锐嗓音道:「冷大先生身不残缺,五官具足,可不受天下人歧视!」
    这话,说着柳破烟心疼处,更说出柳破天心痛处!
    「难道天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和蒙古人结盟?」柳破烟既心疼又懊恼。
    因为,他知道胞弟从小被人在背后嘲笑。甚至,有些极端刺伤人的话语,总在人家谈笑中不经意流露。
    在故乡那个小村里,那些乡亲长辈竟然以破天做为教导小孩的威吓:「如果你不听话,就会变成那个柳无儿!」
    柳无儿,有两层取笑嘲弄的含意。第一,是指柳家没有这个儿子。另外,是从「柳无二」变音过来。
    柳破天,如果「天」字少了「二」,便成了「柳破人」!
    他知道柳破天心中忿恨的恨,但可没想到,他竟然恨到要将所有的中原汉人置于死地!
    斗然间,他想起了一件往事,背脊不禁发冷。
    「五年前,三贵村满村六百三十七条人命,一夜之间全数灭绝……,」柳破烟惊惧中沉声问道:「这件惊动天下大案,难道是天弟指使兵王所为?」
    柳破烟一直难以理解,家乡为何一夜间六百多条人命猝死?!更离奇的是,财物没少,六畜不减。
    简单的说,这是江湖寻仇。
    三贵村村民会跟什么人结仇如此之深?!
    柳破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牖外那一片扶疏花园,淡淡说了一句:「天下之中,只有兵王羽墨知才识才重才,可以为你舍生舍命,推心置腹……。」
    风,过树梢,打飞了满目枝桠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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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王师决定回夸父山正明教总坛。
    因为,无论如何,他对教众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不得不走——。」宗王师的语调十分坚定,道着:「如果连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照顾不了,又如何普度众生?」
    印性不能不承认这句话有道理。但是,他却不得不说:「阿弥陀佛,施主此心不差。但是,贵教如许人材济济,难道无法相互照应共度劫难?」
    宗王师当下微楞,那双剑眉轻皱,旋即回道:「家父生死未明,身为人子就算万一机会,也要寻翻天地见亲。」
    印性大师双掌合十,轻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所言甚是。既然心意如此,那么小僧便和施主回夸父山。」
    宗王师脸上神情混合了轻微感动,却是不让它表现,回道:「大师心意宗某感激。不过生死由命,且就一切随缘……。」
    言下之意,大有自己独行,婉拒了印性大师。
    这厢少林印性正是内心一阵矛盾,既不愿出手相阻,又怕届时宗王师如同印真师兄遗函所言,步入魔道成为天下大祸。
    方是转念间,斗然有人放声大笑:「好狗儿,老夫真是服了你!千里之遥,也能闻出师儿在何方?!」
    听这声语,印性可是比宗王师还要兴奋。
    宗无畏既然来了,宗王师上少林便是有望!
    他这厢忍不住心头喜悦,出声急道:「莫非是宗教主平安无事,一路赶到洛阳来?」
    「哈哈哈——,和尚何时对本教主如此客气欢迎?」
    宗无畏大步跨入厢房,随后是兵王羽墨、藏雪儿、龙征,以及如今改名为「法救小僧」的庞动战。最后,则是龚天下搔着维摩大犬的头,缓缓步入。
    龚天下慢慢将目光从维摩大犬身上抬起,望向宗王师。对方,目光精射深邃,毫不犹豫划过众人,相向!
    瞬间,这两名曾经在夸父山魔教总坛交手演戏的奇男子四目交接!
    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一种难以形容的信任。
    那一夜,长安藏门相遇,已经认定对方是英雄!
    英雄与英雄之间,有时不需要太多话。
    因为,他们可以将生命交给对方。
    既然连命都可以委付信任,又何必多说什么?!
    「灵石县!」
    龚天下开口,很短:「找唐凝风!」
    「好!」宗王师回答的更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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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新格尔,你为何跟那些中原人一路共行?」
    兵王绝杀十分不解,那张异变为十分苍老的面庞皱起双眉:「如果是用心计,这又不像王爷作风!」
    羽墨先生淡淡一笑,面对这位曾有救命之恩的生死兄弟,他开怀道着:「帕胜呼尔别急,本王先告诉你一件不可思议的遭遇……。」他顿了口气,慢慢将前胸肋间所聚红雀煞气散到双掌。
    兵王绝杀讶异看着,尖声讶道:「王爷,这是何种武学?」
    「哈哈——,你不敢相信的……,本王竟然遇见了我族颜龙奇人的『三世无碍留影大法』,不但躲过一劫,而且被教导如何治愈你身上奇毒妙法!」
    兵王绝杀惊喜交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生还可恢复往日风采?
    他帕胜呼尔是全蒙古皆知的第一美男子。却是,在毒窟中救了羽墨先生之后,身形大变。自此,他当帕胜呼尔已死,从此再也不用此名。
    蒙古,多少女子姑娘,寻寻问问,那位梦中的帕胜呼尔何在?为什么再也没有这位姑娘心中英雄的消息。
    「大草原的风在吹呀——,」蒙古姑娘们这几年来常常唱着:「请把我的心意送上天。净土的佛菩萨,诸天一切梵神,请倾听呀!让风把我的心意送上天,让风把帕胜呼尔的音信传给我啊——。」
    兵王绝杀听过了许多回许多回,他的心在痛!
    因为,有一位他一生深爱——,不,是唯一所爱的女子,也天天唱着这首歌!
    多少夜半时,他偷偷到伊人帐篷外,听着姑娘低泣。
    「你一定活着,你一定会回到我面前!」
    那位姑娘自言自语,每一句话都深深烙在帕胜呼尔的脑海意识中:「因为我们是如此相爱,老天绝不会拆散我们!」
    有一次,在夜穹下的草原,他看见伊人跪在大地,向着满天星斗祷祝:「帕胜呼尔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因为我们从相爱开始,他就一直给我信心。他给我的信心告诉我,我们可以互相扶持、一起欢笑、一起担忧的走一辈子!」
    那一夜,帕胜呼尔在草原的另一端哭了。
    如果,他能恢复原来和伊人见一面,死亦无憾!
    他心痛,痛到近乎已心死。
    眼前,罗新格尔竟然告诉他,颜龙奇人留下了化毒大法的神术!
    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大笑中,竟然有那么一些温热的水液,从眼角、从心灵深处,渗出!
    我的爱,帕胜呼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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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王天师真的来了!」
    唐凝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言自语:「柳破天啊柳破天,难道你真是要破坏一切天理?」
    「这个人的名字很有意思——。」
    足利贝姬大美人脆耳笑了:「也许人家双亲取给了这名字,是要破除老天障碍,能够顶天立地呢!」
    唐大公子苦笑摇了摇头,道:「妳想想皇甫追日那老小子,连全身气机溃散都救得回来,多可怕!」
    庞不忘在旁儿可插花啦:「所以,唐大状元在不是怕兵王追日,而是怕那位兵王天师?!」
    咱们唐大公子苦笑又苦笑,连装勇敢的表情也省了,哼道:「如果胖子不怕,那圣陵一战交给你啦!」
    庞不忘嘿嘿哼哼,别过头朝向俞欢快刀,转了个话题:「俞大侠,太阳可是快要西沉呢!」
    俞快刀可是没好气,啐口道:「喂,原本柳生老头是追杀你这老小子,干啥捞到哥哥我头上?!」
    可不是,如今人家柳生水月找上了门。尤其那句:「月圆出刀多情夜」,一天之内传遍江湖,被号称是近十年来武林中「最美的战书」!
    「俞哥哥没问题,我对你有信心——。」
    藏家二小姐笑声悦耳如铃,清越道着:「俞家闪电刀,六十年来多少武林英雄篇,如今在你手上续写呢!」
    俞欢苦笑满脸,他想:「好姑娘,哥哥我面对的可不是别人,而是扶桑第一名刀,柳生天心的唯一真传!」
    他心中才这么想,那位藏二小姐竟然开口又接道:「是东瀛第一刀又如何?俞哥哥的闪电刀,可是我们中原天下无敌的第一刀呢!」
    这话,登时令俞少爷信心大增。
    可不是,我俞家闪电刀天下第一,就算扶桑又如何?!
    他想念至此,几乎就要抱住人家藏二小姐大笑数声。
    「心为刀主,神化无形。」俞家闪电刀法,清清楚楚写着:「心入定静,未达究竟;本源之妙,在于心用;心用之根,在于慈悲欢喜、欢喜慈悲。」
    「有慈有悲,刀德无敌。」俞欢轻轻在心中背颂着:「有欢有喜,刀法无量!」
    窗外,夕斜最后余晖,映霞万里。嫣红映雪,美极!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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