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浑浑噩噩的,也是不知晓躺了多久,她做了一场梦,梦里面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自己生了一身的烂疮,可心里面一点儿都不害怕,因为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好。
    月色如水,男人眼神却也是轻柔如许,令人感受到了温暖。
    人一生之中,就是生下来就吃苦的,会受许多许多的苦。
    以前阿滢是有着极为强烈的求胜欲,就算处境如何的艰难,也是努力活下去。
    可是如今,阿滢忽而禁不住想,若在他身边,纵然是死了,似乎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样儿死,也不是冷冰冰的,反而蕴含了一股子温暖气息。
    她仿佛窥见了月下的桃花,是那样子的美丽。
    每个人都是会做梦,又有几个人会美梦成真呢?
    一旦那个梦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然也是要伸手,死死的攥紧,想要感受到这样子美梦的甜美。
    阿滢沉浸于梦魇之中,脑子倒是渐渐清醒了,她睁开了眼,眸色如水,下意识的轻轻的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做梦时候是舒服的,可是一旦醒来,她才发觉手臂上伤口疼痛,浑身又热又酸。
    嘴唇口舌间,有着一股子异样的干渴,她不觉唇瓣轻轻的动,轻轻嚷着,叫了一声水。
    一道窈窕的身影却也是映入了阿滢的眼中,轻轻奉送上了一杯清凉的水,服侍阿滢饮下去。
    对方年纪与阿滢相若,神色干练,容色温和。
    “我唤云初,如今正是照拂你的。你若有什么需求,与我说了就是。”
    阿滢也是轻轻的点点头,旋即开口:“我是在裴家?”
    她这才发觉,自己嗓子说不出的沙哑,一开口说话,便是嗓子眼儿疼。
    云初很是熨帖,服侍她再喝了几口水。
    那水是蜜桃汁,兑了蜂蜜,甜丝丝的,润喉也不觉很是舒服。
    “这不是裴家,是牧乡侯府,你手臂上染的毒药厉害,唯独牧乡侯府藏的紫苏龙爪才能解之。裴大小姐送你这儿来,求牧乡侯救你一命。”
    说到了这儿,云初嗓音越发的柔和:“你既出手帮衬了裴大小姐,免得她被人掳走,如此大恩大德,自是令人万分感佩。牧乡侯也是如此,你有什么,也该我服侍你。”
    这云初也是南柯流月麾下下属,并不是专门的丫鬟,如若不是阿滢立下功劳,她也是不会心甘情愿的服侍了的。
    然而阿滢一听是在牧乡侯府,脑子轰然一炸,云初剩下说的话儿,她顿时也是听不见了。
    阿滢脑子嗡嗡的响动,翻来覆去想原来自己在牧乡侯府。
    想到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且居然知晓自己,对自己称赞,还拨人服侍,阿滢一颗心顿时和吃了蜜糖一般甜美。
    她顿时也是挣扎起身:“原,原来是牧乡侯府,我,我想去见牧乡侯,向他道谢,谢谢他救了我。我,我也想,想见见他。”
    脚掌才触及地面,阿滢顿时脑子一阵子的晕眩,原来自己如今这具身子,竟然是这样儿的不争气。
    云初赶紧将她给扶助,扶着阿滢坐下来。
    “好,好,牧乡侯定然会见你的,不过他日理万机,需抽出时间。再者,你身子还不好,稍稍养好些,也不迟。”
    阿滢这么激动,云初却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又或者是,可谓见怪不怪。
    毕竟天底下的英雄豪杰,哪个不是听说了牧乡侯,就一脸向往,渴慕思之。
    阿滢这个小女子,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这样子的仰慕者,云初也是见得多了,并不觉得如何。
    阿滢是懂事得,而且懂事之极,云初说得有道理,阿滢也听进去了,也压下了心头的急切。
    她连连呼吸了几口气,压下了胸口那股子如火的灼热和急切。
    阿滢觉得这便是上天的旨意,每次自己要彻底变坏时候,南柯流月就会出现,给予自己力量。
    她呀,和南柯流月,必定是命中注定的。
    阿滢双颊,顿时热了热,那眼睛里的光芒,就好似星星一样,显得很是明亮。
    云初知晓她身子没什么力气,就扶着阿滢前去梳洗。
    镜前梳妆,热水腾腾,云初搅了帕子,给阿滢抹脸。
    阿滢瞧着镜子里样儿,顿时目瞪口呆。
    其实她眼耳口鼻还是寻常模样,也没添什么疤痕之类,可是却也是气色虚弱,透出病黄,唇瓣也是因为干涸而裂开。
    天惹!这么一副病容,自己居然要因此去见南柯流月,也不怕羞,也不怕丑!
    阿滢耳根子顿时也是不觉红了,心里也是酸酸的。
    亏得云初将自己给拦了下来了,倘若自己这副样子去见南柯流月,她一生一世都是不会原谅自己得。
    她亦不觉赶紧擦了脸,心忖定要脂粉抹脸,膏脂润唇,打扮得漂亮,才去见南柯流月。
    至多,将脂粉擦得苍白些,好似个病美人儿。
    病美人模样才好,楚楚可人,方才也是惹人疼。
    阿滢一阵子得胡思乱想。
    她聪明的小脑袋瓜,如今早一阵子的发热,一阵又一阵的模糊,没有平时的敏捷和机智。
    一时之间,阿滢竟不觉扭捏起来了。
    她一会儿心热如火,只觉得自己想要立刻见到南柯流月,仿佛片刻时间就是焦灼的等待。一会儿,阿滢忽而又生出了一股子的恐惧,近乡情更怯,她恐怕见到了南柯流月,自惭形秽,甚至不知晓说些什么。倒觉得,也许自己不应该到南柯流月的跟前,让南柯流月瞧见自己的身影。她只要,轻轻的藏在一边,这样儿凝视,就好似瞧着天上的月亮一样。
    这样子想着,阿滢内心忽而轻轻的叹了口气,忽而微微一酸。如若只是悄悄的瞧着,自己个儿,当真会乐意,会甘心吗?
    云初不知缘由,也不知晓阿滢内心居然是翻来复起,反反复复想这些。阿滢样子看着不对劲儿,恍恍惚惚的。云初将阿滢的呆头呆脑,归咎于余毒未清。
    这姑娘怕是已经被毒傻了吧。
    云初这般感慨不已。
    阿滢喝了碗药,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待醒来时候,已然是备好晚膳。
    晚膳清素可口,还有一碗鱼汤,是给阿滢这个病人的。
    阿滢嘴甜:“云初姊姊,累你照顾我了。”
    云初展颜一笑,不觉开口:“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在府中做事的人。且托你福,今日晚膳,我也加了菜肴。”
    阿滢见除去给病人补身两样,虽然有荤有素,也不过是寻常菜式。
    牧乡侯是何等身份,他权倾朝野,又有着旁人根本难以企及的名望,如此声势,自然也是极为耀眼。不过没想到,府中日常,却也是简简单单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芜郡,初遇章莲太子。
    那时候,初雪、芍药,也不过是婢女,可是所食所宿,却也是异样的精美。
    那割了牛身上最软地方肉类炙烤的牛肉条,反复捶打得的樱桃酥酪,以及新鲜的水果和美酒,那些吃食,是何等的奢华。
    而偏生那时候的章莲太子,却也是所谓微服出巡,所谓低调。
    饶是如此,作为云汉的太子,他桩桩件件,无不是十分的精美,又岂肯有丝毫的委屈。
    可没想到,这权倾天下的牧乡侯,云汉百姓真正民心所向之人,府中生活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阿滢尝了块鱼肉,却觉得滋味很是鲜美。
    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就好似如此蠢蠢欲动,就在阿滢心尖儿蠢蠢欲动,砰砰的乱跳。
    耳边,却也是听着云初缓缓说道:“而牧乡侯,每一日餐食,和府中上下,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多些什么。”
    阿滢再次怔了怔。
    她不知晓说什么好,南柯流月没有故意极端节约,可他在保证营养的同时,就已然是不会刻意的浪费。
    所以阿滢,其实能够理解,为何许多人甘愿为了南柯流月去死的。
    战场上的将军,纵然军法森严,不讲情面,可平日里也会和士兵同食同宿。
    章莲太子那时候摆上桌上珍馐,阿滢吃得食不知味。
    可是如今,阿滢将每一口食物吃得很仔细,很认真。
    来到了元郡一段时日了,阿滢也是懂了许多了。
    她也是知晓,云汉立国之初,也许是因为世家家族旧日里的风气,奢华的排场已然俨然是上层贵人追捧的东西。如若有人觉得太过于奢侈,顿时成为被嘲讽的穷酸。
    而章莲太子如此日常,也不过是幼年时候,受到这股风气的影响。
    云汉皇族也许并未曾跟世族真正交心过,可是这样子的新贵皇族,却不觉眼馋所谓贵族的高贵,不觉因此而心生向往。
    向往那样子的风流!
    就算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那又怎么样?
    贵族总是有着一个奇妙的思维,如若一个人因为出生而受苦,那不过是这个人父辈不够能力,自然生出如此卑微的血脉。否则因何自己是贵族,而有些人却不过是贱民。岁岁年年,总是不会变,是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血脉卑微,生来就该被人奴役。
    直到南柯流月的出现,这位云汉的牧乡侯,其实改变了许多许多的东西。
    至少云汉之初,相互攀比,奢侈享受的风气,却也是为之而一清。
    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节俭的那个人是南柯流月。
    谁也无法因为南柯流月的节俭,就质疑南柯流月的高贵气质和风度。
    他姿容翩翩,只要剪裁得体的衣衫,纵然上面没有金丝和珠宝,却也是自显其本身的风流韵致。
    在南柯流月的影响下,贵族间的整体风气也是朴素了许多了。
    这样子的感觉,阿滢上次去裴家,也是察觉到了。
    加之这些年来,南柯流月四下修建水利,云汉百姓的耕种丰收,粮食充盈,就连芜郡边郡,也是可以百姓吃饱。若不是这样子,当初阿滢也是不会被人收留了。边境的小村庄,一个寡妇,也有余粮,可以养一个孤女。就算吃的是粗粮,少有荤腥,至少也是可以活下来。
    至少不用像那些北楚的流民,一个个层层叠叠的饿死,尸首在陈郡之外堆叠成山,散发出浓郁的尸臭。
    用过了晚膳,阿滢身子舒服了些了,便能去见牧乡侯。
    这一刻,阿滢已经不似最初那般激动,也不似之前那般患得患失。
    其实只要想想这位牧乡侯的生平,似乎心里面已然就能够懂,他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会怎么想。
    对着镜子,阿滢虽然梳洗打扮,脸上施了脂粉,可这只是彰显对牧乡侯的尊重。
    刚刚她担心自己不够漂亮,想要自己很美,可是如今,阿滢也是不这么想了。
    她应当是放平自己的心,认认真真的,这样儿便是去见牧乡侯。
    不必太修饰,只以最真实一面,那就可以了。
    她不知晓南柯流月是不是很忙,如若牧乡侯有一点时间,也许她就会张口问问,南柯流月可还记得,八年之前他有没有救下一个小姑娘。
    无论如何,阿滢也是希望南柯流月记得自己,知晓有这么个人。
    就算南柯流月一声救下的人也许很多很多,她终究是希望着,自己是特别的一个。
    当她来到了南柯流月房门外时候,可巧裴敏来访,所以阿滢也在屏风外稍等。
    对着镜子,阿滢虽然梳洗打扮,脸上施了脂粉,可这只是彰显对牧乡侯的尊重。
    刚刚她担心自己不够漂亮,想要自己很美,可是如今,阿滢也是不这么想了。
    她应当是放平自己的心,认认真真的,这样儿便是去见牧乡侯。
    不必太修饰,只以最真实一面,那就可以了。
    她不知晓南柯流月是不是很忙,如若牧乡侯有一点时间,也许她就会张口问问,南柯流月可还记得,八年之前他有没有救下一个小姑娘。
    无论如何,阿滢也是希望南柯流月记得自己,知晓有这么个人。
    就算南柯流月一声救下的人也许很多很多,她终究是希望着,自己是特别的一个。
    当她来到了南柯流月房门外时候,可巧裴敏来访,所以阿滢也在屏风外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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