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东儿……你……小心些!爹娘以后不在身边,可得……”
    “闭嘴!咱们快去找找门路打听一下,我总觉得李老四忽然不收银子,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梦境再临,这次何东有了经验,第一时间便将梦境切到与父母最后一次分别时的情景,再次听到了这两句明显有很大问题的对话。
    用不着太深入细致地分析,何东便可以断定,爹爹何雷后面跟的那句话,分明只是为了掩饰,而且娘也很快反应过来,配合很默契地遮掩过去。
    当时,自己急着去找回那条老白狗,消弭这场飞来横祸,根本就没有留心爹娘最后说了什么,又是何种表情语调。但现在在梦境中反反复复将这个场景重现,立刻便能发现许多异常之处。
    “娘,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梦境中,何东喃喃自语,五年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五年来为了复仇在楚门山上不舍昼夜的修行……难道说这一切其实全都在爹娘的计划之中?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会不会只是我想多了,那句话真的只是娘当时急切时的口不择言,至于后来那些所谓的掩饰,也只是自己类似邻人盗斧一般先入为主的猜测?
    寻梦幻游丹的药效仅有半刻钟,可以说一分一秒都极其珍贵,何东不敢在这一幕场景中多作耽搁,要进一步探查这其中有可能隐藏的天大秘密,便只能将时间光轮继续向前转动。
    这一次,何东不再投入任何注意力在那条白狗身上,而是全神贯注地留意父亲何雷以及母亲沈电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是否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与那个不敢置信的猜测能够对应吻合。
    或许,何雷沈电夫妇已经足够谨慎小心,但毕竟他们与何东相处了近十年时光,偶尔的蛛丝马迹,毕竟还是经不起现在何东这样瞪大眼睛,无数倍的放大一切细节。
    一句句奇怪的话、一条条指向事情真相的证据,随着时间光轮的拨动,渐渐出现在何东眼前。
    九岁那年,某天,何东在院子里与老白玩耍,内屋里却传来沈电的声音。
    沈电说道:“师兄……”
    然后便是何雷十分熟悉的声音立刻打断,道:“孩他娘,刚才挑水的时候湿了胸,快去换身衣服吧!”
    七岁那年,某天,何东刚刚写好一张大字,听到爹爹何雷说道:“师妹……”
    这次却是娘亲沈电很快咳嗽一声,接上了不自然的笑,飞快说道:“没关系的,东儿虽然失去了妹妹,但咱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怕没机会?你呀!有了儿子就想女儿,你怎么就知道下一个就一定是妹妹,说不定是东儿的弟弟呢……”
    以前,这偶然传出来的只言片语,何东真的是一点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真正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过脑子,但这段记忆却毕竟还是留在了脑海里不起眼的角落里,经由掸尘丹药力的挖掘,重新幻化成那一幕有些虚幻的情景。
    如今,何东已经是楚门山上日出境修士,师长关爱同门众多,当然能更清晰地理解“师兄、师妹”是什么样的含义。
    师兄就掩饰成湿了胸?师妹便解释成失去了妹妹?这样的借口,怕是只能用来象征性地敷衍一下不到十岁的孩子!
    不过说起来,爹娘已经是极尽重视了!哪怕是无意间传出去的一两个词,哪怕是他们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进耳朵里,都还特意彼此打掩护,用三两句不相干的话来遮掩一下……
    如此缜密的布置,如此小心的安排,何东忽然越来越觉得遍体生寒,颤抖着手继续转动时间光轮,将时光向前继续推进,试图挖掘出更多更有价值的线索。
    年龄越小的时候,何雷沈电露出的破绽也便越多,这当然是因为对于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小孩,没有必要做太多的掩饰。但是与之相对的,则是越小的时候记忆也越模糊不清,哪怕是借助掸尘丹的药力,能够得到的东西依然非常可怜。
    恍惚间,何东似乎只抓住了一个表情……哦,准确说是两个表情,分别是何雷和沈电的。
    那大概是六七岁的时候吧,爹娘似乎很郑重地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说是距离楚门镇不远处有楚门山,楚门山上有神仙修行,皆有通天彻地的能耐、呼风唤雨的神通,问自己愿不愿意去山上求神仙收为徒弟,修行成仙之道。
    当时自己回答得很快,还有些卖弄地借用了刚从私塾里听来的“父母在、不远行”来拒绝。在何东小小的心灵中,能和父母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比什么求仙问道都强得多。
    然后,便是爹娘的表情忽然闪过失望的神色,他们当时是对视了一眼,然后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之所以这一幕何东至今还记得,却很偶然。那是因为何东当时卖弄了一句文绉绉的词儿,本来是想着听表扬的,然而没听到,所以失望了挺长时间,直到现在在梦境中,被重新从尘封的记忆中全部翻了出来。
    是因为……我当时的那句回答?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表现出不愿意修行的态度,所以……所以那什么汉律逐妖、那什么血海深仇、那什么五年苦修……全都是爹娘早早就计划安排好的?
    不!
    这不可能!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残忍的父母!
    何东十分痛苦地双手捂住头,拒绝相信如此残酷的推论,发狠似的再次用力转动时间光轮,继续向前追溯,希望能找到一些不一样的证据,来推翻这些他本就不该承担的残忍与冷酷。
    六岁……五岁……四岁……
    药力渐渐穷尽极限,时间也所剩不多。何东竭尽所能,将梦境逆推到三岁时,却发现这里的记忆几乎可以说是空空荡荡,无论怎样努力回忆都只能是头疼欲裂,眼前出现的隐隐约约只是一片空白,看不到半个哪怕虚幻模糊的人影。
    一个略有些苍老疲惫的声音,仿佛来自九霄天外!
    “何雷,沈电。这孩子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们,好好抚养他长大,待计划进入下一个阶段之后,你俩便离开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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