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见血。
    他无语凝滞,脸上有种被戳穿后的狼狈,“……他们两个是我幼时旧友,我当然希望他们都好。”
    仲尚一笑,“但愿你真这么想。”说罢走出帐中。
    高洵一人独坐床上,思考了很久。
    *
    严裕收到信时,关于平王遇刺的消息已经过了两天。
    平王遇刺,头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子党羽。然而严韫却找不出任何与他们相关的蛛丝马迹,即便有心栽赃陷害,却也找不到由头。
    偏偏黑衣人的那身衣服是在林巡抚府后门找到的,林睿在平王府院里跪了三天以证清白。严韫虽然知道不可能是他,但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谁叫他这么蠢?被人在家门口陷害都不知道!
    此事传到元徽帝耳中,到底是亲生儿子,元徽帝指派宫里的三个老太医去给平王医治伤口,并且把监视平王府的人撤走了一部分。平王也算因祸得福,心情不再如以前那么糟糕了。
    严裕展开书信放在桌案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很久。
    谢蓁到时,他还在看那封信。
    “丫鬟说你不吃饭,你在看什么?”
    他沉默片刻,然后把信纸叠起来放到袖中,摇摇头道:“没什么。”
    说罢站起来握住谢蓁的手,跟她一起到厅堂用膳。
    ☆、第94章 沧浪
    宣室殿内,元徽帝坐在龙纹宝椅上,平王严韫跪在下方。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龙椅两旁的公公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圣上。
    许久以后,元徽帝才缓缓开口:“你说是老六派人行刺你,你可有证据?”
    严韫让人呈上一把宝剑,一板一眼道:“这把兵器是儿臣遇刺那晚从地上捡到的,上面刻着麒麟纹,只有六弟手里的精兵才会佩戴这种兵器,请父皇明察。”
    元徽帝接过去,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不发一语。
    严韫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熟料元徽帝居然面色如常地把宝剑放回去。
    他费解,“父皇……”
    元徽帝正要开口,门口的小公公进来通传:“圣上,安王求见。”
    来得倒巧。
    元徽帝宣严裕进来。
    不多时严裕一身靛蓝柿蒂纹锦袍出现在大殿门口,他长腿步阔,看到殿内跪着的严韫时微微一怔,眸色转深,旋即一脸平静地上前向元徽帝屈膝行礼。元徽帝谁都没让起来,只是促狭地问:“怎么,你们兄弟俩是商量好一起过来的?”
    严韫看向严裕,违心地叫了一声“六弟”。
    严裕却不回应,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呈递给元徽帝,“儿臣有一样东西,请父皇过目。”
    元徽帝示意手边的公公接过来。
    那是一封用火漆漆好的书信,信上写了严韫最近两年与西夷人来往的时间和地点,不一而足。前一年几乎没什么来往,但是今年上半年却与西夷大将察格儿见了不下五次面,不仅时间地点列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证人作证。
    元徽帝看后,脸色变得难看,紧紧握着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两人面前。
    “朕还没死,你们就坐不住了!”他震怒非常,从公公手里夺过宝剑指着两人,愤然道:“兄弟反目?互相揭发?就这么想坐朕的位子么?”
    打从严韫来的时候,元徽帝的心情已经不太好,如今严裕又来火上浇油,他自然忍不住爆发了。
    严裕信上的内容,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严韫究竟有没有跟西夷人来往还要好好调查。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兄弟窝里斗。
    元徽帝双眼赤红,若不是有公公在一边劝着,估计他真会朝两人身上捅几个窟窿。
    “方才不是有很多话么,怎么这会儿都不吭声了?”元徽帝重新坐回龙椅上,气喘吁吁地问。
    他年事已高,又常年劳累,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平日看不出来,一旦动怒就喘不过气来。
    老公公一脸担心地给他顺气,口里不住地劝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严裕知道今天来得不是时候,语气平坦,不惊不惧:“回父皇,既然您已立了二哥为储君,我便一心一意拥护二哥,不敢有任何二心。”
    严韫跪在一旁,迟疑许久:“儿臣也不敢有二心。”
    元徽帝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现在说得好听,指不定背后又要做什么小动作!”
    两人不语。
    元徽帝如今看见他们就心烦,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这两个月你们都在自己府里待着,哪儿都不准去,谁若不从,朕便剥夺他的王爷封号,让他尝一尝当平民百姓的滋味!”
    严裕和严韫齐声应是,从宣室殿退出来。
    *
    骑马并肩走在出宫的小路上,严裕和严韫谁都没先开口。
    严裕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看到信上内容后大吃一惊,抱着怀疑的态度让吴泽和吴滨私底下调查,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点名堂来。严韫数次与西夷大将来往,想会的地点正是在城中一品楼,严裕让吴泽花重金收买酒楼的伙计,那伙计便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本以为趁着最近的风头把这封信呈递给元徽帝,能一举扳倒平王,却没想到他晚了一步,让平王先一步贼喊捉贼。如今元徽帝非但两个都不相信,还把他们禁足两个月,真是失策……
    严裕正想着,掉在后面的严韫忽然加快速度挡在他前面,鹰目直勾勾看着他,耐人询问,“行刺本王的刺客真不是六弟的人?”
    严裕从他身边绕过,虽然平时不声不响,但是关键时候说话却能把人噎死,“大哥值得我这么鲁莽么?”
    严韫没有生气,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本王只是觉得稀罕,没想到六弟竟如此能忍。换做是我,杀父杀母之仇,无论如何也要报的吧?”
    严裕握紧缰绳,下颔紧绷。
    他恍若未觉,继续刺激他:“又或许六弟从没把他们当成父母,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怎么说也养育了你七八年……”
    严裕眼瞳充血,咬得一口牙都要断掉。
    缰绳死死地嵌进他手里,他手背青筋泛起,最终闭上眼睛,许久以后剧烈起伏的胸膛才平静下来。他语气冰冷:“大哥终于承认是你所为?”
    严韫跟在她身后,笑容极其放肆,“就算本王承认又如何?你有任何证据么,你为了两个毫无血缘的人,还能手刃亲兄不成?”
    当年元徽帝下旨一定要把流落民间的六皇子找回来,六皇子是当时最受宠过的惠妃所出,彼时仍未立太子,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剑拔弩张,大皇子自然不希望再多一个人争皇位,是以得到消息后,便连夜派出侍卫,要在宫外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严裕的性命。
    只不过他没想到,严裕的那对养父母如此执着,即便自己只剩一口气了,也要拼死护住严裕的安全。
    侍卫最终杀了他们两个。
    正准备解决严裕的时候,恰好元徽帝和二皇子的人马来了,他才幸免于难。
    可惜宋氏和李息清已经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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