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欥似乎没察觉这种小九九。“既然如此,你们自己说,此事要如何收尾?”
    “这……”布德贡赞顿时张口结舌。他本以为萧欥一定会提出一个不平等条约、他都已经准备着讨价还价了,结果对方却问他这个?
    这就比刚才元光耀的情况复杂了。因为不管是葛尔东赞还是布德贡赞,都没法说出“任由皇帝处置”这样的话。若他们如此说了、萧欥也果真照他的想法做了,那还有他们活路吗?
    真到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却是看着弱柳扶风的阿诗那社尔。“皇帝愿意让臣等提出解决方式,此种慷慨和诚意实在令人敬佩。臣等失察,也一定会给一个令陛下以及诸位都满意的答复。”他顿了顿,“不过在那之前,臣等需要商议一番,以匹配陛下开诚布公的态度。”
    还要商议?
    众臣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谁知道这三人又要动什么小心思?不过话再说回来,他们大盛满朝文武,才智加起来难道还比不过三个蛮夷之人?
    这么想着,众臣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投注在萧欥身上,想知道皇帝态度如何。
    但事实上,萧欥当然没有耐心听取吐蕃意见的好脾气。他这么说不过是做做样子;因为不管如何,最后都是他说了算!阿诗那社尔想要和人商议也没问题,因为就算他们几个是孙猴子,也早已翻入了他的五指山——
    插翅也难飞!
    “国师倒也诚恳。”萧欥这么说,但从表情到语气都没显出他对吐蕃有一丝好感。“既然如此,就给你们三天时间。等三天之后,朕希望能听到令双方都满意的处理结果。两位王子,可有什么异议?”
    往后拖时间有什么不好的?葛尔东赞和布德贡赞立刻就同意了。
    “诸位爱卿的意见如何?”萧欥又问殿堂上的其他大臣。
    没人反对。因为这决定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三天也就是个很短的时间;他们绝对等得起,而吐蕃再怎么打算也就那样了。只不过,很多大臣还是偷偷地斜眼看吐蕃三人——
    多活三天和少活三天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趁早同意任打任骂算了!
    然而却有几个人很喜欢三天这个期限。比如说阴秋,比如说萧晨,比如说萧旭。他们现在基本明白,若他们想要从中渔利,就该在这三天里做好万全准备!
    此次散朝之后,大臣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准备和自己人商量一下吐蕃的问题。元光耀和顾东隅也一样;两人按例多说了点话,约好下午再见面,便各自上班去了。
    一般情况下,衙门里每日要做的正事半天就能做完。下午若是没轮到值班的人,就可以回自己府上。顾东隅紧赶慢赶,终于抢在午膳之前搞定了所有事物,回家随便吃了点就休息去了。反正他一人吃饱就行,也不用太多讲究。
    等午后起来,顾东隅就听到了门房传的话,说有人在外头等他。
    这很常见。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府上每天没几个人拜见?没到门庭若市的程度,就该说那位大臣低调得很了。
    所以顾东隅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一边让人服侍他穿衣服,一边懒散地问:“这次又是谁?”
    反正肯定不是和他约好的元光耀……若是元光耀来,那人早就领到里头来了,根本不用告诉他!难道他们不知道,他最烦没事儿跑上门来送礼打关系的吗?门房处理此类事件应该也有经验了,为何还要通知他?
    ☆、140第 140 章
    从入主太极宫以来,萧欥和元非晚依旧照着从前在德王府时的样子,日日食宿在一起。以前还有萧欥出门办事未回的情况,现在倒是更黏糊了——身为帝后,做什么事情都是别人进宫来见他们,没大事基本不用出门啊!
    所以,如此一来,每日午膳和晚膳之后,两人都能说说话。有时候是正事,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谈情说爱。每逢后者,不管是在甘露殿还是立政殿,宫女太监们都会识相地退出去,再在心里夸一声帝后简直是天下夫妻的典范。
    今日也是一样。两人一起吃了饭,在消食的功夫,萧欥便告诉元非晚今日太极殿上发生的事情。“这事儿是三司会审没错,大理寺卿提出来也无可厚非。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确实,”元非晚表示赞同,“光那个姓氏就不对头了……但若他没有说更多的,那咱们也只能等,等他露出破绽。”
    萧欥想想也是。他从未设想过,他登基以后就万事大吉了。但既然他已经掌握了更高的权力,对付某些人就会更加游刃有余,实在不急。
    “照现在的情形,越等下去对他们越不利。”他慢慢道,“所以,就算不能一举成功,他们也肯定会想着动摇咱们的根基。”
    “就是这个理儿。”元非晚继续点头。
    “那就暂时先放着吧。”萧欥道,在心里记了一笔。“另外,今日你可没听顾先生发表意见时,其他人的反应……那叫一个呆若木鸡啊!”他一开始就称呼顾东隅顾先生,已经习惯了。朝堂之上的称呼要显出皇帝的公正不偏颇,所以那时候就唤顾爱卿。
    这语气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揶揄,元非晚被逗乐了。“我听着你倒是很高兴?”
    “那不是肯定的吗?”萧欥也笑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知我者莫若顾先生啊!”
    “所以世叔提出来要让吐蕃三人上殿,为的就是先打好面子上的基础——吐蕃犯事在前,其后大盛还非常慷慨地给了吐蕃商议对策的时间……”元非晚依旧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可不是那么回事。“可实际上,不管他们商议出什么来,最终都要以我们的意见为准!”
    萧欥赞赏地注视她。“没错!”
    “面子也要,里子也要。”元非晚继续道,同时在心里给她男人及世叔的凶残指数上再加了一颗星——
    这是好处全占、绝不吃亏的节奏啊!
    但话说回来,谁让吐蕃自己做事儿不灵光,落那么大一个把柄在他们手上呢?
    “对吐蕃,也是该收网的时候了。”萧欥给这件事做了个总结。“已经三年过去……实在不能再拖了!”
    元非晚知道他的拖是什么意思。因为若是他们前些年补给足够,他们早就乘胜追击地把吐蕃打了下来,而不是让对方苟延残喘到现在。“就差最后收口,”她微微一笑,“三日之后,便可见分晓!”
    这话说得再正确不过。“等这事儿过去,便让顾先生正式接过中书令的职位吧。”萧欥道,“我觉得也没谁比他更合适了。”
    “这你说了算。”元非晚没兴趣掺和这个。因为她知道,以顾东隅的能力,做到那样的位置是迟早的事。
    “到关键时刻,你倒是甩摊子不干了。”萧欥没忍住笑出来,“难道不是升官才最让人惦记着报恩吗?”
    元非晚才不会被这种话冲昏头脑。“能做到的人,不用我说,他也能做到;做不到的,再扶也贴不上墙。既然如此,要我白费口水做什么?”
    萧欥嘴边笑容的弧度更大了。他夫人这么说,不仅和拉帮结派划清了界限,同时还表示了对他眼光的绝对信任……
    所以说,他上哪儿找这么懂事的夫人?会帮他排忧解难,同时也不逾越一步!
    “有些时候,你就是太省心了。”萧欥想了想,最后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让他怎么能不拼命宠爱她?
    听得这话,元非晚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这是还嫌事情不够多?让我想想啊……”她掰着手指算起来,“中书令算你找到了,还有尚左右丞、尚书中司侍郎、散骑常侍、刑部尚书、礼部侍郎……都还空着呢!”
    萧欥听着就头疼。李党确实已经处理完毕,然而李党根基太深,以至于拔除以后朝中就很明显地无人可用。“别说了,”他觉得十分闹心,“这问题实在够呛!”
    “瞧吧,”元非晚道,有些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这些你可别让我出主意,能烦掉一大把头发呢!”
    虽然萧欥正心烦着,但被夫人取笑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好啊,你竟然看我笑话!”他佯怒道,然后就扑到元非晚身上,上下其手,好一阵咯吱。
    在身手敏捷程度方面,元非晚从来比不过萧欥。所以她最后只能被萧欥按在长榻上,躲藏不能,抑制不住的笑声撒了满榻。“行啦,行啦,”她忍不住讨饶,“不行啦,放过我。”
    萧欥仍有些意难平。“你说你,什么时候养成了看我好戏的坏习惯?”他伸手掐了掐元非晚微微泛红的脸颊,“快把主意交出来!不然就不放过你!”
    元非晚瞧着他故意抬高、做威胁状的手,没骨气地决定投降。反正她也不是认真地不想说……“加一次秋试,”她道,音调里还带着残余笑意的气音,“没人就选几个出来啊!”
    萧欥瞬时就笑了。
    照大盛的规矩,科举就三年一次,定在春天。若是要赶考,前一年就该从推举、乡试开始准备了。而前代传下来的官员录用制度,推举的比例比科考大得多。科举间隔时间长、加上录取的人少,想高中,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级别。
    李党一派基本都是推举上来的,可想而知被拔除后留下的缺口有多大。这缺口不能通过继续推举来填补,那就只能从科举方面入手。
    萧欥早就想到了这点,可谓和元非晚心有灵犀一点通。然而这事儿有一个问题,就是前朝没有先例。“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好,”他问,“你想的是什么?”
    “有登基大赦,怎么不能有推恩呢?”元非晚反问他,“不在正科之内,就新取个名字……比如说,恩科?”
    萧欥眼前一亮。“好,听着就不错!”他大大地在元非晚脸颊上香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啵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
    虽然这尺度和他们之前的各种十八禁镜头根本不能比,但元非晚还是被暧昧的声音弄红了脸。要死,就不能小声点吗?
    得了法子,萧欥就继续忙去了。当然,做正事之前,他还不忘告诉元非晚,说凡是欠下的份儿以后都会补上,直把她闹个大红脸才罢休。
    既然有放松的空闲,元非晚当然不会放弃,自行回立政殿就寝。萧欥说到做到,她还是好好补觉。不然,难道真留在甘露殿里帮萧欥批折子啊?
    而在她沐浴之后,谷蓝终于没忍住问了她一个问题:“娘娘,您最近可觉得身体有所不适?日子好像晚了啊?”
    “嗯?”元非晚想了想,觉得谷蓝好像说得没错。“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忙过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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