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的钟声响起时,国宾馆内的那些远道而来大明官员都愣住了。他们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抵达了大都,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和蒙古谈判的了。
    谈判铁路新约,嗯,是来让多尔衮出让路权的,路都快修到了伊犁了,是时候继续往西修下去了。
    “这是……”
    身为使团正使的张克俭,这位大明前首辅的幼子,虽然官职不高,不过只是使团正使,可在大都这边却颇受人尊重,毕竟,他爹是大明的前首辅,从龙的功臣,他拉住馆内的典客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大,大汗死了!”
    大汗死了!
    多尔衮死了!
    张克俭立即愣住了。
    多年来,对于这个蒙古,大明上下可以说是怀揣着极其复杂的情感,为什么会复杂?
    原因再简单不过,谁都知道这个蒙古是建奴冒充的,不看其它人,就看多尔衮大汗就行了。
    现在蒙古大汗多尔衮死了!
    死的正是时候啊!
    突然,张克俭对身边的副使说道。
    “走,去见孙思勤。”
    孙思勤是蒙古国的内阁大学士,也就是大明的内阁阁臣,这几天他们因为路权谈判的事情,也有过很多的接触。
    上午,张克俭没见成孙思勤,人家在宫门外痛哭表达忠心呢,而且还要安排大汗的身后事。
    不过到了下午,张克俭终于见到孙思勤,见到他的那个瞬间,看着他身上的孝衣,他的想法变得更加坚定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虽然张克俭是前首辅的幼子,可那又能怎么样?当官可不问什么出身,而且他太年轻了,虽然有足够的时间去闯荡官场。而且他爹也得给他留下了足够的人情,到那都会有人照应,可是做官还是要靠自己。
    靠什么?
    当然是能力了!
    是功劳了!
    “见过大学士!”
    张克俭抱拳笑道。
    孙思勤还礼道:
    “见过使君!”
    张克俭问道:
    “能否你我单独说话?”
    “当然可以,使君请。”
    孙思勤的脸上带着些许悲色。
    来到后堂室内。
    张克俭开口就说:
    “多尔衮死了!”
    没有丝毫的恭敬可言,可对此孙思勤也不觉得有异,点头道。
    “是的。”
    “他死的正是时候,”
    张克俭笑道。
    “多尔衮是大明与蒙古之间所有问题的关键,过去我们一直不愿意和蒙古关系正常化,就是因为多尔衮,他欠了大明太多的血债,这血债直接影响到蒙古与大明的关系。”
    “确实如此,其实,修整与大明的关系,维护友邦之谊,一直是蒙古上下的共同心愿!现在大汗驾崩,正是修整与友邦旧怨的大好时机!”
    这个大学士实在太有趣了,张克俭笑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大明百姓能记得住多尔衮的名字,同样也能记得住谁是他的儿子!”
    张克俭的话,让孙思勤的一愣,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位正使的意思就是大明不接受太子爷继承大汗之位了,为啥?因为他是多尔衮的儿子啊!
    就这么简单,所以他不能当大汗。
    “这……”
    大明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是想……是想让其它人的当蒙古大汗?
    “作为友邦,大明以为蒙古大汗的位置,应该由一个不欠大明任何血债的人继承,如此才能让两国关系放眼未来,不至于为旧时恩怨影响,你觉得呢?”
    张克俭只差没有直接指名是谁了,不过对此,孙思勤倒也没有坚持,而是立即回答说:
    “请使君放心,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蒙古最看重的就是与友邦的关系,我们会千方百计的维持这一关系,但是太子爷正在从莫斯科过来,他毕竟是沙皇的皇夫。”
    张克俭顿时会意。
    就是说,他们会想办法去让大明满意。
    但是,他们目前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毕竟,多尔衮是有儿子的,蒙古是有太子爷的,可是为了维持与大明的关系,他们肯定会想一些办法的,只不过这个办法,恐怕就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了。
    毕竟,太子爷不仅是蒙古的太子,而且沙皇的皇夫,换句话来说,他们是要考虑罗刹那边的态度。
    “你放心,无论是谁,只要是没有旧怨,大明总会支持他的!”
    支持另一个大汗?
    实质上张克俭之所以来找孙思勤,就是因为这家伙,压根就不是多兰的人,在蒙古的朝廷之中也是派系势力的。王公大臣们山头林立,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多兰,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大明撕毁条约进攻蒙古。
    所以,相比之下,他们真心希望能够与大明和和睦睦的相处下去。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维持自己的荣华富贵。
    而这也是张克俭相信自己能成功的原因,因为他抛出来的是对方绝对不愿意放过的诱饵——交好大明!
    就这样。
    他们两个,在多尔衮死去的当天,就心照不宣,达成了一个密约。
    当天,在张克俭离开之后,孙思勤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招来了几位大学士,把明使的意思告诉了他们,其它的两位大学士,也都是一阵沉默。
    他们不能不沉默啊。
    换道理来说,父死子继,这是道理。
    可是现在大明那边告诉他们——他们不喜欢多兰,怎么办?
    要是得罪大明,要么就得换人。换人,换谁合适呢?虽说朝中有那么那几个王爷,可他们之中,谁又适合当这个大汗呢?
    准确的来说,那个人能让大明那边满意呢?
    到最后,还是孙思勤说道。
    “你们觉得肃亲王那边怎么样?”
    肃亲王?
    众人一愣,肃亲王费扬果是太宗皇帝的十六子,当年离开辽东时,不过也就二十一岁,他可是没有入过关。
    “算起来,似乎他和大明之间似乎还真的没有什么旧怨。”
    “是啊,他也就是在辽东和乾圣皇帝打过几仗而已。”
    “哎呀,沙场之上嘛,交过几次手,总不是什么旧怨,顶多也就是老相识而已,肃亲王毕竟没有入过塞,手上没沾过明人的血!”
    阴谋酝酿于密室不假,可更多的时候,阴谋都是起源于时局,甚至就连同肃亲王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一夜之间成了众多王爷之中,最适合当大汗的人,至于他那个侄子……不为友邦所喜的人,自然是不能当大汗的。
    量大蒙古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
    这可是大汗当年制定的国策。
    当天,在奴才的导引下,走进了王府的正殿,一眼看见肃亲王正坐在一张雕花大木椅上,便快步走上前,跪在石砖地上,一边叩首,一边禀报:
    “奴才孙思勤叩见王爷。”
    “起来吧!”
    费扬果看了一阵孙思勤后,然后说道。
    “给他备一条凳子。”
    在奴才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后,孙思勤忙说道:
    “不敢,不敢!王爷的面前,哪有微臣的座位。”
    费扬果微微笑了一下,说:
    “此地不是内廷,你就坐下不妨。你是内阁大学士,是咱们大蒙古的宰相,那是什么微臣?现在大汗驾崩了,国事还得靠着你们撑着,你就不要拘泥于礼节了。”
    从所周知,费扬果为人比较随和,一直深得朝野众臣的称赞,实际上,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个性格,导致了在另一个世界,被皇太极借口杀害。
    “谢王爷恩典。”
    他道了一声谢,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你不在宫里头办事,怎么到这边了?”
    孙思勤垂手坐着,然后长叹道。
    “王爷,明使今个去见了臣。”
    “哦?”
    费扬果好奇道。
    “明使?他不是过来谈路权的吗?他说了什么?”
    “王爷,这,这臣不知道该咋说……”
    见孙思勤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费扬果知道他过来肯定是有事情要说,只是这个话恐怕不太好说,于是,他就不再闲聊而是直接问道,
    “孙思勤,你是咱们大蒙古的大学士,是咱们朝中的宰相,现在大汗驾崩了,这朝廷的大小事情,在太子爷回来之前,都得由你去处理,那怕就是处理有失误之处,那也是再所难免的,你放心,即便将来有什么人拿这阵子的事说事,本王到时候,也会替你说话的,本王一向最恨贪官污吏,最喜欢的就是有担当有能力的大臣,你提到了明使,这个时候明使去找你,肯定是说了什么事情。本王要郑重问你一句话。”
    说话之间,费扬果一直用严肃的目光盯着孙思勤。见王爷的态度陡然变得如此严厉,孙因勤的神情不觉肃然起来,背上冒出一丝热汗。他挺直着腰杆说:
    “不是臣不愿意说,而是臣不,不敢说啊!”
    “孙思勤,你身为内阁大学士,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本土又岂能不知,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言。”
    费扬果说道。
    “本王恕你无罪!”
    有罪无罪的不还都是他们的一句话?
    对此,孙思勤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但他之所以这般作态,要的其实也就是王爷的这番话,这是为了证明他对大蒙古的忠心啊。
    “王爷,明使,明使说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
    费扬果冷笑道。
    “再大逆不道又怎么样?他们又不是咱们蒙古人,是明国人,想说什么,嘴在他们自己身上,咱们那能管得住!”
    “可,可王爷,那张克俭说,说,现在大汗驾崩了,也,也就解决了蒙古和大明之间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后,孙思勤便不再言语,而费扬果愣了一会,又叹道。
    “是啊,十四哥和大明那边……哎,这样一样,倒也算是把事给了了,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们是不会接受大阿哥继位的!”
    “大胆!”
    费扬果大叫嚷道。
    “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插手我大蒙古之事,多兰是我大蒙古的太子爷,是大汗的儿子,又怎么不能继位,他们如此大胆,难道欺我大蒙古无人吗?”
    费扬果一边说,一边恼声道。
    “这些年大汗对明人实在是太过宽纵了,什么交好大明,那大明狼子野心,他们的胃口又岂是能填满的,这些他们一点点的蚕食我蒙古之土,上百万移民散居各地,不纳粮,不当差,一个个都像大爷似的,只差没骑到咱们的头上了,甚至就连铁路都要修到咱们家门口了,就那还不满意,还要想往咱们大都城修,甚至还要在大都建租界,干脆直接把国都让给他们得了,这些个明人,现在甚至还要插手咱们的汗位,他们当真以为我蒙古无人吗?。”
    瞧着王爷的恼怒的模样,孙思勤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王爷,那明人就是大胆的很,是真以为我蒙古无人,那人说,说什么太子爷是大汗的儿子,大汗的手上沾着明人的血,所以,明国那边是忘不掉这事的,他们还说,还说……”
    “打仗又怎么可能不死人!”
    费扬果当然知道,明人那边说的的血是什么血,那是多尔衮杀明人时沾得血!明人能让他寿终正寝,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说,大汗的位置非得由和大明没有旧怨的人坐……”
    “旧怨!谁和大明没有……”
    突然,费扬果的话声止住了,他盯着孙思勤,这老东西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想……费扬果的心头不由狂跳!
    这,这……是真的吗?
    难道说,他们觉得自己适合当蒙古大汗!
    “孙思勤,明使还说什么?”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费扬果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表情也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确实,面对这样的诱惑,又有几个人能够那么坦然哪?
    毕竟,那可是皇帝的位子。呃,大汗那也是和皇帝差不多的,其实也不过就是换一个名称罢了。
    “王爷,他们说,只要王爷继位,大明会一如即往的全力支持大汗!”
    终于,孙思勤一咬牙说出了“明使”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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