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钟离卉虽然早慧,到底才十二三岁,此时被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一片慌乱,不由就掉下泪来。
    见她哭了,一向把她当偶像崇拜的柳新眉不禁更加没了主意,也只得陪着她一阵掉泪。
    钟离卉默默哭了一会儿,忽地一抬头,用力一抹眼泪,对柳新眉道:“这件事情你就当你不知道,千万别叫别人知道了。”
    柳新眉点头道:“我知道轻重,这不是担心你们家,才告诉你的嘛。”又道:“如果真是你七叔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眼下好像魏王盯着你们家呢。”
    钟离卉也没了主意,想了想,她道:“你送我去沧澜阁,我找吴晦明他们商量商量。”又道,“你回家后,跟你娘也什么都别说,省得她骂你。”
    二人分手后,钟离卉便从秘道上了三楼。可等她把消息告诉吴晦明时,才意外地得知,原来这本应保密的消息,早已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且,某些连柳新眉都没听到的细节,也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显然这消息另有泄漏的渠道。
    一开始,吴晦明等人并没有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还以为这又是跟上一次一样,是有人在造谣,直到钟离卉过来,众人这才惊了起来。
    “怎么办?”看着吴晦明,钟离卉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来。
    吴晦明沉思半晌,道:“我们在南海也有自己的人,这消息我会去核实,可就怕有人会把消息传到夫人耳朵里。夫人最近看着憔悴了许多呢。”
    钟离卉一眯眼,用力一握拳,道:“放心,府里有我,我会守着敏敏娘的!”
    吴晦明将钟离卉送回府,二人第一件事便是找来莫大柱,将情况告诉了他。莫大柱也是一阵大惊,想了想,便道:“这消息想瞒怕是瞒不住人。首先我娘就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万一叫我娘听说了这消息,她脸上定然会带出来。偏她如今天天都在夫人面前守着,如果突然不让她去,我怕夫人会起疑心。”
    钟离卉也道:“宝哥儿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顿了顿,她又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们只当这消息是外面又有人造谣就好,这样就算敏敏娘知道,也只当是个假消息……”
    “这是个好主意!”忽然,门外一个声音赞道。
    众人一惊,扭头看去,就只见钟离嘉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外,却是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了。
    钟离嘉走进门来,紧绷着一张小脸,望着钟离卉道:“姐姐放心,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轻重。”
    姐弟二人相互握着手,眼眶不禁一红,可又双双忍住了眼泪,钟离嘉扭头望着吴晦明道:“七叔的消息,就麻烦你操心了,敏敏娘这边,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仿佛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这个消息一般,不到傍晚时分,京城几乎没人不知道这“远扬号”出事的消息了。
    钟离卉和钟离嘉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叫别人吓着林敏敏,倒不如他们主动向她说起这个所谓的“谣言”。
    而林敏敏听到这个“谣言”时,表现得比众人以为的都要平静。林敏敏道:“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们一定要相信,你们七叔一定会平安的。好的念头才能带来好运,所以你们一定要这么相信,知道吗?”又扭头交待家里的众人,“你们所有人都要这么相信,谁也不许相信外面那些胡说八道!只要我们够相信他平安,他就一定能平安!”
    话虽如此,这尚未被证实的消息到底勾起了林敏敏心底的不安,当晚,她便又做了恶梦。
    梦里,仿佛她和钟离疏又再次落进了海里,且钟离疏似乎再次受伤了。她拼命向着钟离疏游去,却怎么也够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海浪冲得离她越来越远……
    林敏敏醒来时,舷窗外是一轮明月,她正大汗淋漓地躺在游艇的船舱里。抚着隆起的小腹,望着那轮明月,她喃喃道:“宝宝放心,你老子能干着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
    月底时,不幸这消息得到了证实。第二封八百里急报传来消息,使团的“远扬号”果然出事了,如今已经正式确认,使团四十八人中遇难二十三人,获救一十八人,失踪七人。失踪的人员中,包括使团副使,威远侯钟离疏。
    谁也没想到,这使团的船安全穿过了纷飞的战火,穿过了海盗横行的海域,却在自家门口,在南海上因遭遇风暴而倾覆。
    听到这消息,钟离卉和钟离嘉,以及莫妈妈等人不禁抱头痛哭了一场。就如莫大柱所说,莫妈妈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这钟离卉和钟离嘉虽说极力想要掩饰悲伤,到底因为年纪小,伪装不了多少,于是众人脸上多多少少都带出了一些神色。
    林敏敏见了不由一阵皱眉,喝道:“说了多少次了,怎么一个个还这么哭丧着脸?!好念头才能招来好运气,谁再给我摆出这种脸色,谁就给我滚出去!”
    而就在林敏敏发火的时候,门人忽然来报,说是魏王来了。
    顿时,林敏敏的眉就拧了起来,钟离卉等人也是一阵警觉,“他来干嘛?!”林敏敏恼道。
    “我来慰问夫人。”
    林敏敏的话音未落,魏王就闯了进来。
    一见林敏敏,魏王不由就是一愣。上一次见到林敏敏,她还是个明媚鲜艳的大美人儿,可如今眼前的小妇人,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脸色蜡黄不说,还长着无数斑点,却是变成了一个丑婆娘。
    见这魏王未经通报就进来了,林敏敏忽地站起身,指着他道:“先警告你,不管你为什么来,不许说钟离疏任何不好的消息,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顿时,众人全都明白了,原来这外面的消息到底没能瞒得住敏敏娘,只是她坚决不肯相信罢了。
    这魏王先是没想到一个大美人儿如今变成了一个丑婆娘,再来,从他得势后,就再没被人这么失礼地指着鼻子过,他顿时也不悦起来,仰着头道:“本王此来,不过是看在威远侯为国尽忠的份上,来吊唁……”
    “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敏敏便捂着耳朵一阵尖叫。那海妖般的高音直震得人耳膜一阵生痛,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敏敏以怀孕妇人几乎不可能有的身手,飞快地捞过案头的花瓶向着魏王砸了过去。
    魏王大吃一惊,再没想到她居然敢对自己动手,赶紧一偏头,幸运地躲开了花瓶。却是不想那花瓶撞在他身后的墙上,顿时四分五裂,飞溅起的碎片如利刃般划破了他的脸颊。
    而林敏敏却如疯了一般,仍不停地捞过桌上的茶盏茶盘等物向他砸过来,一边砸还一边尖声怒骂着:“叫你咒我们家钟离疏!叫你咒他,叫你咒他!”
    魏王被林敏敏的疯狂模样给震得一阵发蒙,直到感觉到脸颊上的疼痛,又摸到一手的鲜血,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大怒,跳脚喝道:“疯了疯了!还不快把这疯婆娘给我抓起来!”
    顿时,魏王的侍卫们便呼喝着向厅上扑了过去。
    莫大柱见魏王不经通报就擅闯内宅,早就调了侯府的侍卫队过来。此时见状,忙一声招呼,那侍卫队分作两队,一队飞快地截住王府侍卫,另一队将林敏敏等人团团护在身后。
    这侯府的侍卫们可不比那些从没见过血的王府侍卫,那都是跟着钟离疏从尸山血海里厮杀过来的,刀剑一拔,立马便是杀机四起。
    跟着魏王过来的人中有那识货的,知道如果真打起来,还不定是谁吃亏,忙上前拉住魏王劝道:“魏王息怒,想来这钟离夫人是因为听闻威远侯的死讯,一时急怒攻心,这是疯了。王爷何必跟她一个发了疯的寡妇计较。”
    这林敏敏砸了无数的东西,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此时正被哭泣着的莫妈妈抱在怀里。如今忽听得这“寡妇”二字,林敏敏顿时更怒了,一边尖叫着,一边在莫妈妈的怀里挣扎着。
    她的挣扎,立时叫魏王一惊,生怕她再发起狂来,忙叫道:“本王不跟你个疯妇一般见识!”便匆匆退了出去。
    直到魏王的人全都走了,妹妹这才“哇”地一声大哭出声,扑过来抱住林敏敏的膝盖。
    莫妈妈也是一阵哭泣,弯眉则高声叫人赶紧去请太医。
    林敏敏挥挥手,止住众人的忙乱,瞪着众人道:“你们别信他们的话,我向你们保证,侯爷没事!只要我们坚信侯爷没事,他就一定没事!”
    “对,没事,没事,侯爷一定没事!”莫妈妈流着泪,拍着林敏敏的背安抚道。
    *·*
    傍晚时分,林敏敏裹着个大斗篷,坐在船坞码头上,望着那艘白色游艇默默出着神。
    莫妈妈亲自从弯眉手里接过食盒,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放到她身旁的小桌上,轻声劝道:“夫人用一点吧。”
    “等等,”林敏敏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桅杆的倒影,“等桅杆的影子移到那边的船舷边上我再用。”
    顿时,弯眉和莫妈妈就对了个眼神。之前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林敏敏的迷信,直到今天众人才意识到,她这怕是一种病态。偏如今的林敏敏又迷信得很,任何一点沾着不好的事都不肯去做,就怕因此坏了钟离疏的好运道……
    二人相互打了一会儿眼色,最终还是莫妈妈劝道:“夫人,还是请个太医给您看看吧。就算不为了您,也该为小侯爷着想才是。”
    林敏敏摇摇头,“妈妈放心,我跟宝宝都很好,我们能坚持。”又低头抚着肚子道:“我们能坚持的,对不对……”
    她的话尾忽地一顿,抬头惊讶地望着莫妈妈。
    “怎么了?”莫妈妈不禁一阵紧张。
    “他……好象动了……”
    仿佛一个气泡浮过,林敏敏感觉到肚子里微微一动。正愣神间,她忽地一眨眼,似有所感应一般,猛地站起身来,推开众人就向着码头边跑去。
    莫妈妈等人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得一阵发呆,慢了一拍才手忙脚乱地追了过去。
    等林敏敏蹒跚着转过船坞,一抬头,就只见一艘船正往侯府的专用码头边靠了过来。
    夕阳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叉着双腿稳稳扶舵而立,夕阳映着他身上的白衬衫,泛着一层如梦如幻般的光影。
    林敏敏嘴唇动了动,想要出声,却是忽然发现,她的喉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倒是她的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惊呼,“侯爷!侯爷回来了!侯爷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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