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菀抿唇,愣了一下,继而却是苦笑道:“是啊,喝酒伤身。”薛城没了,她如今成了寡妇,哪里能喝酒呢,也幸而是因着她身份高,薛家是商户,不需要那么多讲究,否则,却是还要为丈夫守节。
    何其悲哀。
    王菀心中委屈,她想要找个宣泄口,可却无从找起,她突然有些想哭,毕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掉眼泪忒丢人了些,可她却不想委屈自己,她想,哭一哭了,就这样哭一哭,哭完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要去想着地位,公平了什么的,这些都是虚的,只有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是实实在在的。
    王菀也没委屈自己,突然就开始放声大哭,她哭的伤心,哭的难过,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宝钗突然跑了出来,通红着眼圈,抱着王菀,道:“娘,娘,您别哭,您还有女儿呢,以后女儿保护你!”
    王菀在看到宝钗的时候,就止了眼泪,看到小女孩哭红的鼻尖眼圈,道:“你出来作甚?!赶紧的回去。”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不要!”宝钗蹭着王菀的胳膊,执拗的摇头道:“女儿要陪着妈妈。”
    王菀抽泣了一下,才止住,看着宝钗眼巴巴的看着她,只觉得面色有些发烧,连忙背过脸去,故作恼怒道:“去去去,赶紧睡觉去。”说着就站起身来,道:“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也不理会她,直接让小丫头带着宝钗去睡觉。
    待宝钗走后,王菀才回过神来,双眼明亮有神,似是水洗了一般,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璀璨。
    她想,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才会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从来都是人去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去适应人,你若是适应了这欢迎,那么总归能活出自我,活出精彩,你若是适应不了环境,总会被环境所淘汰,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王菀重新打起精神,她仍旧我行我素,并不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特权这东西吧,从来都是存在的,她命好,所以有这个特权,她何必矫情的要放弃这特权呢。
    呵,既然那些人恨她又如何?若是易地而处,想来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这就是命,有的人生而富贵,有的人生而贫贱,谁也改变不了。
    故此,王菀行事越显得雍容,她平日里并不长出门,不过是让掌柜的将账册送来,平日里带着宝钗蟠儿看帐。
    宝钗很聪明,如今已经能够懂得不少,账册也能看懂,蟠儿虽比宝钗慢些,可着实认真,薛城的死似乎让他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这让王菀很是欣慰。
    看着如今的薛蟠,王菀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他而伤透了心。
    王菀的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下去,薛城的去世似乎改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因着王菀的来信,王子腾特意派了人来教导蟠儿,因着她如今寡居在家的身份,那幕僚并没有住在薛家,只住在王家祖宅,平日里来薛家教导蟠儿念书。
    王菀瞧了几次,倒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这才作罢。
    也因着王子腾明确的态度,薛家众人倒也不敢逼迫,毕竟王子腾如今的身份,着实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京营节度使,从这官位都可以看出,王子腾可以说是圣上的心腹之臣了。
    王熙凤来过几次信,倒也可以看得出她日子过的不错,凤丫头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虽说仍旧嫁入了贾家,可她却懂得审时度势,自认知到张氏在贾家牢不可破的地位之后,她就一心侍奉着婆母,并不曾亲近姐姐。
    王菀也能猜出,姐姐心中该如何的气闷,不过这也是凤丫头自己的选择,总不能为了她白白的牺牲掉凤丫头自己吧。
    薛业的来信让王菀心中有些疑惑,待看过之后,她却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原是贾敏怕是要不好了,林家竟是隐隐传出,轩儿命硬,克父克母,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让王菀如何不气恼,一拍桌子怒道:“简直胡说八道!”她恨恨的咬牙,道:“看来这林家后院也不怎么干净!那些人为了自个儿不定使出什么手段呢。”
    “娘,干嘛这么生气。”宝钗看着王菀手中的信件,眼巴巴的瞧着,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菀看她的模样,将手中的信交给她道:“有人欺负你轩哥哥呢。”
    宝钗一目十行看完,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妈妈也不必放在心上。”她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听说林家除了轩哥哥外只有个妹妹,妹妹又自来体弱,他们这是想将轩哥哥赶出林家呢。”宝钗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凑到王菀身边道:“妈妈也真是的,当初何必让轩哥哥认入林家?若是那林大人对轩哥哥不好,若是信了这胡言乱语,证明那林大人也不过如此。”宝钗撇撇嘴,小小声的哼了哼又道:“正好,让轩哥哥来我们家中,也能帮着妈妈打理铺子呢。”
    “你个鬼精灵。”王菀疼爱的捏了捏她的翘挺的鼻尖,叹道:“你轩哥哥日后是要为官的,若是名声有妨碍,日后怕是不好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呢。”
    宝钗皱了皱鼻子,却是不满的说道:“母亲也别担心,这样简单的事情我们都能瞧明白,轩哥哥定然也能瞧明白的!”她满心都是骄傲,道:“轩哥哥最厉害了!”
    王菀下意识的扬了扬眉,打量了这小姑娘一眼,半晌后噗嗤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对轩儿很有把握呢。”她饶有趣味的瞧了宝钗一眼,又道:“先前儿你也见过你林妹妹,她身子不大爽快,不过听轩儿说近几年倒是有些好转了。”她看着宝钗,忍不住逗弄道:“你那林妹妹,小小年纪就长的格外的漂亮,并且书读得好,字也写的棒,哎呀,妈妈真好奇,是我们宝钗厉害呢,还是林妹妹厉害呢?”看着小家伙不以为意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就连你轩哥哥都对林妹妹称赞有加呢。”
    “不行!”小家伙似是被踩了雷一般,直接站起身来,道:“妈妈怎么可以这么夸赞别人贬低自己女儿呢。”说着还跺了跺脚,道:“只有我能配得上轩哥哥!”说着似是宣誓一般,道:“女儿一定要嫁给轩哥哥!”
    王菀有些傻眼,颇有些膛目结舌的感觉。
    “说什么胡话呢!”薛蟠正巧走了进来,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说道:“妈妈你也不管管妹妹,这是个姑娘家的该说的话么。”说着走到宝钗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小姑娘就应该矜持一些!”
    宝钗做大家闺秀样,给薛蟠行礼,道:“给哥哥请安。”说话声娇娇滴滴的,做足了大家小姐的派头,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呢。
    王菀笑弯了腰,直拍手,道:“不错不错,像是那么回事儿呢。”
    薛蟠无奈的看了母亲妹妹一眼,不得不叫道:“妈妈!”气急的说道:“妹妹这般行事,日后可如何是好?”
    王菀翻了个白眼,道:“你且放心吧,你妹妹机灵着呢,该怎么做她明白。”小孩子活波些才好,这样才有个孩子样呢。
    宝钗撅了撅嘴巴,看着薛蟠哼了一声,突然眼珠子转了转,面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凑到王菀身边叽叽咕咕的说道:“妈妈不是说那林家妹妹那么好么?你瞧哥哥……”说着小手还远远的朝着薛蟠比划了一番,道:“何不如让那林妹妹给女儿做嫂嫂?”她可是很有自信的,能让母亲夸赞的女孩怎么着也不会太差的呢,给哥哥做妻子,再好不过了的。
    王菀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道:“真是越没大没小了,倒是开始编排你哥哥的闲话了!”说着捏着小丫头的脸颊,道:“这话你也真敢说,若是被人听到了,岂不是毁人清白么?”说着眯着眼睛威胁道:“还敢不敢了?”
    “好了好了,妈妈快松手,我不说就是了。”宝钗连忙讨饶道:“我也只在妈妈跟前说说就是了。”
    “在我跟前也不必说。”王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却是下意识的看向薛蟠,转眼这孩子也都十一岁了,虽说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可在这儿大多数人眼睛,都开始想看亲事了,可有不少人在自己跟前打听呢。
    宝钗这话,虽说是无心,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菀倒是将林妹妹放在了心上了,若是她儿子是先前那般的薛大呆子,她倒是真不敢去想这事儿,可如今他这儿子,除了念书上不大灵光些,可做生意也是一等一的有眼光,为人又稳重老实,瞧着倒也着实是个好人选呢。
    关于黛玉这事,王菀倒是真的过了心的,只是,王菀略叹了口气,如今贾敏虽说没了,可日后会怎样,王菀真的不大清楚,至少张氏就是个变故,她原先也曾想着是否跟她一样,来自后世,可几番观察下来,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只得作罢,只当是自己来的原因,这才改变了许多。
    不过如今,就算日后林如海没了,可只要有轩儿在,他就不会让林妹妹受委屈,更不会让林妹妹如同原着那般吐血而亡,她了解那孩子,真正的心性纯良,谁对他好,他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这些年,王菀倒也瞧着,轩儿在林家是真的过的挺好,贾敏的儿子没了,她是真的不放心闺女,故此,真是掏心掏肺的对轩儿,只当是亲生儿子一般,只希望日后能有个兄长照拂妹妹,虽说是有预谋的对轩儿好,可对他好是真的好,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他好,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王菀心中有了这想法之后,就想要看看那林妹妹,她也不过是在林妹妹小时候瞧见过几次,后来林家去了扬州,她在京中,却也一直没什么机会相见,虽说从书中知道个大概,可具体什么样的,王菀心中是真没有什么概念,总归也是要瞧瞧再说的。
    王菀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忧虑,虽说自己觉得蟠儿好,可终究也只是个商户,林如海可是朝廷二品大员,又是探花出身,蟠儿的学问怕是看不上眼吧。
    原本以为没什么机会,可王菀没想到,机会竟来的如此之快,原是因着贾敏去了,贾母四年外孙女,邀人来请黛玉进京,轩儿亲自送妹妹进京,顺道来瞧瞧自己。
    王菀顿时乐道:“宝丫头,这次也让你瞧瞧那林妹妹,你绝对不会失望的。”
    小丫头压根就没在意,摆手道:“轩哥哥什么时候来?我要亲自去码头接去。”她压根就没将心思放在小姐妹身上。
    王菀皱了皱嘴角,黑着脸,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老娘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大,竟然就只想着自个儿的轩哥哥。
    “妈妈,女儿好久没见到过轩哥哥了呢。”宝钗撇嘴说道。
    王菀也不在意,点了点宝钗的额头,道:“自个儿去看书去!”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妈妈也想去码头呢,可大家姑娘哪个能出去抛头露面的?”
    宝钗恹恹不乐的点了点头,嘟囔道:“若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如同哥哥那样帮着妈妈打理铺子,也可以经常出去了,却也不会整日里被拘在院子里,哪也不能去了。
    王菀装作没有听到,只让她快快回屋子了。
    同慧看到宝钗走了之后,才低声说道:“太太,奴婢查出来了。”
    王菀心中一动,让同雯连翘在屋内候着,进了内室,这才说道:“怎么回事?”
    同慧面色显然很难看,压低了声音,道:“是小刘姨娘。”
    “她?”王菀诧异的扬了扬眉。
    同慧点了点头,才说道:“二老爷原本也没这个心思,老爷去了之后,二老爷很是伤心,整日里都在二太太屋子里呢。”
    王菀皱了皱眉,纳闷道:“可小刘氏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呢?还有!”王菀一扬眉,道:“那四表弟又为何会听小刘氏的话。”
    同慧眼中闪过鄙夷,却是一闪而过,又压了压声音,似是难以启齿一般,半晌后才艰难的说道:“小刘姨娘她她她长的好……”
    这也说的忒隐晦了些。
    王菀纳闷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同慧羞红的面孔,突然就秒懂,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是说她同我那四表弟……”
    同慧咽了口唾沫,艰难的点了点头,道:“小刘姨娘很警惕,每日里只呆在屋子里,并不大出门,平常寻不到什么疑点。”同慧飞快的说道:“只那日我去库中发现陈年的布匹有些发霉,想要让人收拾出来晾晒,您也知道,放布匹的那库房在最西角呢,那位置不大好,平日里总觉得阴森森的,也不大有人去,瞧着荒凉了些,就那次奴婢如意中发现的。”说完就低着头,不敢言语。
    王菀皱着眉头,心中暗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那西边是薛垣他们住的地方,那边王菀一般是不放人的看着的,毕竟她觉得刘氏是自己的朋友,不好让人时刻监视的,可不想偏就出了事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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