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擅长傀儡术,而且应为嗜血邪物,故将远回作为血饵噬尽性命后又将其灵魂囚锢,以此为媒引操纵尸身——此为凶手刻意隐藏踪迹、嫁祸之举。”
    这个凶手不但狡猾残暴,而且确有相当过人之处,他的确可以随意操纵傀儡的能力,或对其加以炼化,凡经炼化过的傀儡其威力必数倍于其本身实力,且弃舍傀儡之后,操纵者本身的灵息便随之烟灭,可以说是做到了不留踪迹。
    听了易尘追一番详细的剖析,陛下的面色愈发青重——这解释的效果比起一群人逮着皇帝狂扇大嘴巴子也不遑多让。
    详细分析了一通后,易尘追也觉着解释的差不多了,便悠悠的将话风转到了嫌疑人身上,并且直接结论道:“不过先前与傀儡对战时也曾直接目睹过一次操纵者的灵势——恐怕便是先前的‘逐月太子’卷土重归。”
    这结论算是彻底把小皇帝给吓傻了——
    早在舒凌归京汇报西境情况时皇帝就已经被“逐月一国并不存在”的结论给吓到了。
    所以这个“逐月太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皇上的面色由铁青落为惨白,偏生元帅大人还是个没揣着多少好心的诡计多端的老狼,瞧了小皇帝这脸色反倒还生出几分戏谑之意,便绷着正色道:“能在阳间游荡的亡灵,其执念之深非是凡人所能揣测,且这‘逐月太子’之灵恐怕本也非是凡灵,其借尸还魂的本事实乃一绝。”
    这会儿就连边上听着的司徒诚和那老太监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事果然相当不简单!
    “不过凶手虽然狡猾,实际却也是个狂妄自大的主,倒也可佯结此案,引其出洞。”元帅大人这个要命的建议差点没把边上的尚书大人吓得一口气背过去,好在君寒说了这句之后又紧接着把剩下的话讲完了:“不过这件事已然超乎刑部职能,毕竟这个凡人最擅长的就是屠戮凡人,若还让管人的衙门去收拾,未免有些托大了。”
    其实朝中早就该设一个专门打理妖灵的部门,只是先前朝里有几乎超过一半的大臣都在反对两族合并一事,君寒也不想早朝里杀出一条血路,便稍让了一步,没强求这事——也算是让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闲着没事爱分裂的家伙自己尝尝乱子层出不穷的滋味。
    反正对元帅大人而言,只要把两族并在一起,剩下的事基本也都是顺水推舟,根本不急于一时。
    故皇上就算是个再愚钝的榆木疙瘩也该听得出元帅大人这明晃晃的言下之意,却还是有些犹豫。
    这为位陛下早时完全不懂朝堂制衡之术,也半点不明白亲疏之道,完全凭着一身“浩然正气”加单纯来坐这把龙椅,若非朝中有文武两大顶天立地杠把子的话,这般小绵羊的朝廷怕是早就被边上虎视眈眈的邻国给端了。
    早前从来不会过多考虑朝事的小皇帝这会儿却反倒对元帅的建议泛起了点担忧朝局平衡的嘀咕。
    君寒也看出了这小崽子的犹豫,原本是不想多劝了,但一想到自己大黎神兽加万能砖的身份便又有些头疼——不赶紧搞个专门收拾牛鬼蛇神的衙门,回头不还得把他当骡子使。
    于是元帅大人难得的在这种事上多废了一句唇舌,道:“观海司能做的也只是记录妖籍而已,关于妖灵一族的法典也设立了多年,却始终没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执行,如此长久以往,难免乱象横生,这次的邪灵只是一个开头,等百姓察觉朝廷的弊端之后,这样的乱子只会层出不穷。”
    虽然只要有铁麟军在朝里镇着,那些妖魔鬼怪通常也不敢搞多大的幺蛾子,但铁麟军毕竟是对外的战力,若是自己家里随便闹点什么动静都要触动军队的话,时间长了必然横生枝节。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不解决,都是个麻烦。
    皇上想了想,还是做不出决定,便怯怯然的问:“那朝中大臣怎么办?他们当中似乎还有好些人不赞成两族合并。”
    船到桥头自然直呗,反正不管他们赞不赞成,这生米都已经被君寒煮成熟饭了,那些个提笔杆子的文人要实在想搞分裂的话就自己提刀上阵,否则只要他们还需要君寒这个元帅撑腰,对于这件事就只有嘴上骂骂的本事。
    连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都只有闷声吞气的分儿,更何况是那些甚至都没被君寒看在眼里当作顾及的货色。
    不过眼下面对的毕竟是皇上,这种硬话君寒也实在不好就这么不加修饰的抖出来,于是元帅大人还是琢磨着,换了个委婉点的说辞:“朝中的诸位大人想必也不想看到这些妖异惨事,这一点陛下倒是不必担心。”
    说到这个份上,怂巴巴的小皇帝总算是放轻了点顾虑,却又愣头青的生出了另一个神奇的想法,“那这件事还是由元帅来管理吧,毕竟满朝上下只有元帅你拿得下这些妖异。”
    君寒:“……”
    元帅大人真是生平头一次这么想撂挑子——就不能换个人挑梁吗!盯上一头骡子不榨干不算数是吧!
    君寒真的是被傻愣愣的小崽子给噎的一口气上不来了。
    话说他把儿子都亮到皇帝面前了,咋就不能挪个眼?
    “陛下,”这事连一边的司徒诚都看不下去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打破他背景的身份,又拱手近前参礼道:“元帅大人执掌大黎兵权,平日里又要负责四境安稳与京城护卫,刑案一事还是另择旁人吧。”
    司徒诚这小子果然特别有眼力见。
    毕竟君寒也不是什么贪恋权势的人,向来也不觉得身上的头衔越多越好,若真想干实事的话,还是专人专办最靠谱。
    这回,陛下的目光终于挪到了易尘追身上——先前司徒诚和君寒包括丞相大人一块给圣上引导的最佳人选终于算是入眼了!
    “那这件事只有尘追能胜任了吧。”陛下瞧着尘追,莫名却有些惋惜之意。
    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陛下自己的考虑,是想把宫城护卫的职责交给易尘追,毕竟这个少年一来与他年纪相仿,而且性情温和,能打能杀,但静下来也还是谦谦君子一位,元帅大人带出来的义子实力无需置疑,但等闲时也不会给原本就怕锋锐的陛下多余的畏恐——所以易尘追实在是宫城近身护卫的最佳人选。
    可惜这最佳人选居然要派出去查案……
    陛下想想有些心疼,于是又犹豫着,问易尘追道:“那尘追意下如何?”
    这种事有必要问吗……
    易尘追一时尴尬,便只好恭敬道:“但凭陛下安排。”
    “去年御林军统领辞官卸甲,如今尚未择定合适的替位者——二位可有推荐人选?”陛下眼巴巴的瞧了尚书大人一眼,又贼兮兮的将目光挪到元帅大人身上,颇有挽留之意。
    君寒在心中浅暗一叹,道:“总统领虽告老回乡,却还有能担大任的两位副统领,陛下也可在他们二人之中任选其一,若实在想更换新人,也可在黑甲营中选一位。”
    陛下心灰意冷的发现元帅是铁了心要把易尘追丢出去奔波查案,便也无奈只好装模作样的思考一阵后,道:“既然二位还有仲父都认为尘追是最合适的人选,那朕明日便下旨,于朝会上封尘追为……”皇上尴尬的卡顿住了。
    衙门都还没设呢,封啥官啊!
    这回是连司徒诚都忍不住在心里飕飕吹凉了。
    尚书大人倒是不怀疑他丞相老爹的教学水平,只是这位小陛下的用功程度或说悟性实在令人担忧。
    陛下自己也尴尬的快受不了了,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绷住了架势,道:“去把吏部的韩大人请来。”
    “是。”老太监拱手礼应。
    然而即使是想起来找吏部尚书,这小皇上也还是把新设衙门的事给想简单了。
    这件事少了十天半个月也还走不下流程来,书面上的流程完后还有办事的衙门需要建,奈何如此万事皆不具备的情况下就已经有个要紧的犯人需要缉拿了,无奈,易尘追只好先空落落的挂上空衔,暂时在刑部借地,先肃规正律,把新衙门的魂先拎起来。
    其实只要是朝廷所需,新立一个部门也并不是多困难的事,只是那位陛下着实缺少为君者的气概,所以所有事在他手上都显得那么艰难。
    陪着那小皇帝折腾了半天,君寒也不负丞相大人所托,算是帮司徒诚把场给圆下来了,顺便也把妖族法典的事落实了,还算是圆满。
    三人便并行离了宫城,只留吏部尚书陪着陛下继续折腾新任官职的事。
    “管了刑部这么多年,我是真没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司徒诚忍不住感慨。
    “这也只是个开始而已,不过以后这种浑水刑部便不需再趟了。”君寒说的很轻松,跟在边上的易尘追却冷不防的挨了一记重锤,顿感压力山大。
    司徒诚蹙了蹙眉,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那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
    “等收了远回的骨灰,李先生便先将他们带回寒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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