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爆炸就发生在眼前。
    在此之前,马戏团救出的同类没有通知他,悄悄进入城堡里,混在供人享乐的领先兽人团队里,跟着进来的还有他最先救的小猴子,以及第二个救下的人鱼女。
    曾先生已经觉察到这次的骚乱和以往不一样,迟迟露面,早早撤退,但没想到为了逃跑,五十岁的东方阳痿男人会被刺激到让俱乐部成员做挡箭牌。
    还差几秒钟,他已经悄无声息跟进了走廊,眨眼功夫就能拿住罪魁祸首,拿下他,就是最小的牺牲。
    但他突然发觉喧闹声隔得太远——除了猎物的保镖,没有任何其他人走出广场。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嗅到正常五感无法嗅到的危险,令他不惜变回原形狂奔回乱交广场。
    第一个炸弹在出口拱门石壁内炸开,垮塌石头把出口堵到苍蝇也飞不出去。
    还没等疯了的人群冲上二楼,第二个炸弹爆炸。
    炸弹早已埋好,一点风吹草动都让草木皆兵的猎物不受控制按了引爆器。
    这不是他花了一夜时间用烟花里的黑火药提纯做出的自制炸弹可以比的。
    他所知道有条件称为国家的社会群体里只有军方才能拥有C4炸弹。
    讽刺的是,C4在这儿才像烟花,一个接一个,第三第四个在最近的拱门处爆炸。
    站在广场中央的他看到在这片土地,这片和他出生地同属东方的土地上救出的第一个同类,小孩的身体像块破布被成年人踩踏在地上,他知道每个拱门都可能藏有炸弹,但他毫无办法,双臂垂下,承认无能为力,宣布向这个世界妥协。
    年轻的身体扑上去,在乱脚阵中将孩子抱住。
    炸弹炸塌了四面拱门,广场被围死在城堡里。
    城堡有百年历史,用巨石铸造了广场拱门
    拱门垮塌后,很多人被埋在石头下。
    逃跑动静不大的兽人们大多遭遇的是炸弹正面爆炸或余波,淹没在泥土碎渣里。
    几处火苗闪动,浓尘久久不散,再加上还没到天亮,照明设施全部毁坏,要从中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加连环噩梦。
    啪啪!
    血液和尘土混合的污泥覆盖了五官,露出的右脸被人当面鼓拍来拍去。
    “醒醒,你女朋友跟人跑了。”
    他在黑暗中被人摇晃。
    “贱人,不能穿点浅色的衣服?”
    害她翻到天亮,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还不醒?不是逞威风吗?不是喜欢单枪匹马吗?现在是什么?好意思穿着你鸭子会所战袍躺地上凉快?”
    手缩回来,站起来伸脚,一勾一踢,背朝天翻到了正面朝天。
    过了好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雨,他的脸被一点点蹭开。
    有人给他擦脸。
    耳朵被拉扯,尾根被揉捏。
    然后抱起他上半身,让他两腿垂地拖动。
    耳鸣随着他睁眼一刹那铺天盖地刺进脑海,他想吐,疼痛电流般环绕全身。
    雨点继续打在他脸上。
    孩童时期被人揽在臂弯和怀抱走向白色房间的体验重临。
    真真切切感受到恐惧,也摆脱不掉被迫去面对,他软弱又卑微地乞求,乞求揽他在怀的人,能够善待他。
    好半天他才分辨出来,那是过去的记忆。
    现在的他一声都不会吭。
    进了洞穴,他倒在地上,依靠着石头,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这代表着头部受伤不严重,他活过来了。
    身体能够听从指挥后,第一时间去摸周围,视力还在缓慢恢复。
    支撑他短时间昏迷后清醒过来的,至始至终是一个念头:最近的炸弹爆炸前他护住的小孩,还活着吗?
    冰冷砂砾地面,他摸到一只手,带着温度,他紧紧握住,又放开。
    不是。
    他不死心,指甲抠住地缝,抬起背脊,背脊上有万千压力,他顶着爬起来,却被人按回地面。
    一具躯体塞入他怀里。
    他摸那具躯体的毛发,感受粗细度,感受比普通人稍高的体温以及耳形,确认是那小孩,还活着。
    放松之后就是黑暗。
    他抓过又放开的那只成年女性的手抚摸他全身,昏迷前,他用尽最后力气撑开眼,顺着手往上看,女人蹲的位置离他头部几乎没有距离,随时都能一脚踩死他,但她眼里泪水落个不停,落在他身上,像下雨。
    他躺在一个隧道里,一头堵死了,一头光线敞亮,敞亮那端尽头是长满矮苔蕨类的石壁。
    身下容纳他的物品十分柔软,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是什么舒适东西会出现在废墟荒道。
    小孩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但他不再担心,他们之间恢复力不会差太多。
    他在看通道口盘着腿仰头的剪影,剪影正拿起一件件东西放在光线来处。
    他为何会背着一只旧包来参加宴会,王含乐现在明白了,并不是如她那样缺少安全感,她平日外出就背包不离身,所以才拿了阿车的包背,想借平日里的装束抵挡不适感。
    他的背包里有护照,一本书,visa卡,现金,轻装简行,是随时办完事抽身就走的节奏啊。
    他曾以为这场宴会很快就结束。
    哪料现在瘫在隧道里动弹不得。
    年轻人的第一次大教训。
    王含乐长吁短叹地摇头,翻了几页那本书,全英文的,又放下,再翻他护照,他有两本护照,她看了中文的那本,打开就看见一个少年头像,模模糊糊能看出长大后的样子,名字栏:杨X——她挑眉,邪门了,落到他这儿连中文她都有不认识的了。
    她都忘了中文名下面有英文音,也不确定是不是他的护照,有可能是别人的,她大致翻了就放回背包夹层。
    夹层里还有点东西,摸出来看——卫生巾和避孕套。
    看不懂他的行为模式,她干脆就不去懂,面不改色把东西一一塞回他背包,留下那本全英文书,塞进她的背包里。
    敏而好学,不亦说乎——虽然不懂,但她可以慢慢学啊。
    转过头,他已经醒了,眼睛像两颗豆灯,全程安静看完她私自翻阅他人物品行为。
    她露齿一笑,装着什么都没干,提着背包放回他手边,俯撑在他头部上方,垂下来的头发围成一个世界。
    “你是松鼠吗?”
    她又在摸他。
    “还是安德鲁貂?”
    他的衣服被脱光,或者说是他体型改变,衣服不合身,自然脱落。
    其实毛覆盖着皮肤,外界刺激都像隔着东西,会降低触感甚至感觉不到。
    但在他头皮、额角、腮边流连的手,似乎深谙其道,每根手指都揉到他皮下组织,又不会痛,就像催眠,即便全身上下都痛。
    他不知道,这是发廊王牌增收项目——头皮护理,广受各阶层各年龄段上班族的喜爱,中年妇女尤甚。
    一颗圆球从她嘴里吐出,然后塞进他嘴里,看见他毫无反抗地含着,她眼里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兴奋。
    她为什么会有糖?
    他眼前浮现马戏团低矮的座位上,女人松开裤门拉链,露出白色肚皮掏出美金的一幕,黑色森林一闪而过。
    她怎么这么随遇而安?
    如果她想要玩具,他会推荐她旁边小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有休息才能让他恢复。
    “我去帮你找齐......”
    她离开的身影模糊,他陷入再一度的昏睡。
    “......找齐你的同伴。”
    他的同类还有幸存者,女人站在没有消散的尘埃里,没察觉他的同类已经靠近。
    女人被尖石击中头部,救命都来不及喊,无声地倒下,尸体的两只脚被抬起拖走,长长的血痕成了画面最触目惊心的颜色。
    他满头冷汗醒过来,柔软的垫子把他颠得东倒西歪,隧道里除了他身边的小孩,没人。
    他以惊人的毅力支撑起躯干,眼睛首先适应光线明亮的隧道出口方向,石壁上嶙峋凸起在地上投下阴影。
    还是同样的影子,他可能睡了不到一小时。
    然后他看到他身下——一个摇篮,他的衣服整整意义叠在摇篮边缘。
    事实上那是一个救生筏,堆满了柔软的毯子和数量多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充绵玩偶,活脱脱的儿童游乐场。
    他不禁摸了一遍全身——没有项圈,没有蝴蝶结,这才确定没被人当宠物圈养。
    隧道头顶破了大洞,透过洞口可以看见那是一个带床的房间,目测了洞的大小,再看看救生筏的大小,他明白这些东西都是她力所能及凑在一起安置他们的。
    套上衣服,他发现外套皮革破了好几处,这是由防护材质制成的皮衣,没有它,他今天还不一定能活着,更别说能站起来,休息几个小时后就能扶着石壁走出隧道。
    隧道光线充足的出口,是一片植物的汪洋大海。
    没走太远,他听到声音,立即打住前进,回到隧道却发现还是没人进来,他放弃光明的出口,在堵死的石堆附近仔细辨认,寻找可供人出入的空隙。
    啊——
    女人的哀叫穿刺过石缝,毛茸茸的耳朵动了一下,头颅下一刻敏锐地转向声音进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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