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好听的,俩人各怀鬼胎,一个早有腹稿,一个是抄袭成痴,实际上二人早有了现成的诗作,却是装模作样地负手踱步,时而看天,时而看地,个个都是一副苦吟诗人的作派。
    “幸甚,幸甚!”
    张驸马突然立住脚步,抬头哈哈一笑,向众人拱手道:“失礼失礼,张某已有了好句!”
    说着快步走到桌案前,早已有人理好了纸,研好了磨,张驸马伸手拈笔,洒然落笔,将几日前就已作好的诗作从脑中誊抄了下来。
    “哈哈,小生也有了!”
    见张垍开始了,他自然不甘落后,“来啊,笔墨伺候!”
    其实无须他纷纷,和仲子和阿光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唐云径直走到石桌前,拈起兔毫,略一沉吟,手起笔落,一气呵成。
    俩人各自在宣纸上落下了诗作,却不让人看,而是将宣纸对折,用镇纸压在案上。
    “唐公子,张某有个疑问,”张驸马转身看着唐云,似笑非笑道,“并非是张某不信任足下,而是此事牵涉重大,须得让可靠之人誊抄诗文,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
    唐公子笑地和蔼可亲,环顾左右,“驸马爷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唐某,不如就让张驸马来择人誊抄试卷,如何?”
    “何须如此麻烦?
    老夫愿为两位秀才效劳,不知二位雅意何如?”
    唐云话音未落,一白须灰袍老者从人群中走将出来,手抚白须,笑看着唐云和张垍哈哈一笑说道。
    二人定睛一看,皆是一喜。
    此人不是别个,乃是现任国子监祭酒、曾经的国子学经学博士赵玄默。
    赵玄默穷首皓经,学识渊博,可谓是学贯天人际,乃是当今的一代鸿儒,被天下士子读书人奉为楷模。
    唐云和张垍原本是互不信任,赵玄默肯出面主持今日的诗赛,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先生一代文宗,能俯就今日的诗赛,实乃我等的荣幸!”
    唐云和张垍齐齐拱手致谢。
    “好说,好说!”
    赵玄默负手走上前来,笑向二位说道,“无须誊抄这等麻烦,若是二位信得过老夫,便由老夫评出最后的优胜者,何如?”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唐云和张垍再次拱手致谢。
    他们二人皆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赵玄默有何不轨之心,怀疑赵老的人品,那便是怀疑天下的公理。
    “既然二位公子皆无异议,那老夫便自告奋勇了。”
    赵玄默哈哈笑着向桌案前走去。
    早有奴仆为赵老搬来了坐塌,送上了香茗,还燃了一炉沉香,恭敬地搁在桌案一角。
    赵玄默虽然年事已高,鸡皮鹤发,衣着也身朴素,然而一举一动,无不透着鸿儒的风骨,即便是不晓得他身份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对他升出一份恭敬之心。
    赵老落座,将案上的沉香木盒子拿到面前,里头盛的两纸正是那两份诗作,一样的宣纸,一样的笔墨,若非事先就熟悉唐云和张垍的墨迹,断然猜不出是何人的墨迹。
    赵玄默自然也不会去胡乱猜测,他站出来只是想评出优胜者,仅此而已。
    因此自然也不会去挑拣,随手从盒中拿起一纸。
    “好诗!大是好诗啊!”
    赵玄默方读了收敛和颔联,就大为赞赏,目光下滑,看颈联和尾联,尤为妙绝!“不愧是当今有名的才子,大笔一出,的确不同凡响啊!”
    赵老微笑颔首,十分满意,李白和杜甫自然都是大唐的天才诗人,但若是能多机位天才诗人,无疑是大唐之福。
    张驸马笑了,他在宣纸上做了小小的记号,当赵玄默拿起那一纸时,他一眼便认出正是自己的诗作。
    听到赵玄默的夸赞,张驸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赵玄默学富五车,学识渊博似海,他的品味岂是寻常?
    他如此盛赞的诗作岂会是平庸之作,张驸马以为今日的诗赛多半已有了结果,若无特殊,自然而然就是他拔得头筹。
    然而张驸马没有想到,他恰恰就遇到一个极为特殊的人,那便是唐云。
    能从千年前穿越到大唐,这已然便是特殊,况且唐公子还裹夹着千年的学问,以风雷之势而来。
    当看到唐云的诗作时,赵玄默反倒是一声不响了,不是他觉得诗不好,而是老人家激动得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是左手不自觉地一下一下轻拍着桌案,或许这便叫做击案叫绝吧!赵老一时间根本找不出合适的言词来夸赞这篇诗作,它完全已经超出了赵老的预期。
    如果说方才那篇堪称杰作的话,那么此篇当称之为神作!赵玄默甚至认为此篇诗作开创了一种新的诗风,就好似横空出世来到大唐,并非大唐原本所有。
    不知在心中默诵了多少遍后,赵玄默这才缓缓抬起头,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但眼中却是神采奕奕。
    唐云和张垍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唐云不知他何故叹气,因此感觉情势有些不妙,他自然晓得赵老后面看的那一纸是他的诗作,难道说那篇诗不合老人家胃口?
    毕竟不能超越一个时代太远,再睿智的人,再高瞻远瞩之人,也无法看透自己的一生,更何况上下五千年呢!“我输了不要紧,可我却把李白杜甫给害了啊!”
    唐公子心中也是幽幽一叹。
    “敢问先生可已评出优胜者了么?”
    张垍走上前,笑容满面地拱拱手,“先生若是已然评出,何不当众宣诵,好教众人都听听?”
    张驸马眼前已然浮现出站在了至高点,周遭叫好一片,掌声如雷,所有人都不再喊他张驸马,而是喊他长大才子。
    相对于驸马,张垍显然更愿成为世人眼中的才子。
    驸马只会让世人以为他是攀上皇亲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而他希望世人都觉得他因为才气才成为了驸马,而不是成了驸马才有了名气。
    “驸马爷所言极是,”赵玄默手抚白须,爽朗一笑,“老夫何幸,今日能读两位秀士的杰作,今年的重阳节老夫也不枉到菊园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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