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永平侯府,关思敏面前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早餐。
    在餐桌旁用餐的,只有他和他最信任的幕僚白起。
    关思敏一点口味都没有,因为摄政王府传来消息,父亲要逼着二哥从蓟州城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关思敏的胃口就一点也没有了。
    本来大哥在的时候,他从未妄想过什么,父亲政治的延续只能是大哥,自己就安安稳稳做个富家公子,享受荣华富贵就可以了。
    可是大哥死了,父亲当了摄政王,现在北周其实是关家的。
    关思敏的心思就活了,慢慢地,他开始关注父亲屁股下的王座。
    他自认为不比二哥差,二哥不过是读书读傻的书呆子,不知变通。
    就像这次蓟州的瘟疫,要是自己,肯定先逃出去再说。命如果没了,再远大的理想,再宏大的计划,都不过是一场空。
    不过,虽然鄙视二哥的傻,但是并不妨碍他公开赞赏二哥的气节和大义。
    二哥没了,就没了竞争对手。
    那里可是疫区,就二哥那性子,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他要救世济民。
    这次,二哥出不来了。
    如果二哥没了,他可是最大受益者。
    关训的继承人只剩下他一个,以后只要他不去作死,就等着接班就行了。
    躺赢!
    不像现在,整日提心吊胆,唯恐父亲中意了二哥,将王座让给二哥坐了。
    没想到,现在父亲竟然要逼着二哥出城。
    这个举措打乱了关思敏的心绪,让他的心情很糟糕。
    关思敏看向白起,“白先生,你看该怎么办?”
    白起斩钉截铁道:“截杀!将送信的人杀了,换一个假的,让自己人送过去。”
    截杀父亲的信使,篡改父亲的旨意,这些都是关思敏过去从未想过的。
    单是想想他就害怕!
    “白先生,我父亲早晚会发觉有问题的。”
    白起点点头:“王爷肯定会发现旨意出了问题,并且一个月左右就会发现。”
    关思敏疑惑道:“那先生还提出这个计策?”
    白起淡然一笑,“发现又有什么用?一是,王爷查不出来是咱们干的,即使他怀疑,可是他没有证据。二是,到那时,蓟州的瘟疫差不过该过去了。”
    关思敏目光闪烁,犹豫不决。他长这么大,父亲都一直犹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叛逆。
    在父亲面前,他不是那个不容别人反对的永平侯,而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孩子。
    现在突然要他截杀父亲的信使,冒充父亲的名义送去假旨意,他害怕了,胆怯了。
    白起叫了声:“侯爷?”
    关思敏还在担忧各种可怕的后果,没有听见。
    白起又叫了两声,关思敏才如梦方醒,“啊?白先生,什么事?”
    看到关思敏的样子,犹如一只被猫追杀的小耗子,白起的心中十分失望。
    白起咳嗽一声,劝道:“侯爷,这个时候必须用霹雳手段。只要手尾干净,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关思敏犹豫片刻,“白先生,先放放吧,容我再想想。”
    白起急忙道:“侯爷,时机稍纵即逝。信使只怕已经出发了,咱们行动再慢一些就追不上了。”
    关思敏站起身,“那就算了吧,毕竟是我二哥。昨晚没有睡好,我去小憩片刻,先生请自便。”
    他内心对父亲的恐惧,还是让他不敢迈出这一步。
    白起还想再劝,可是关思敏已经转身去了后堂。
    白起看着关思敏留下的残茶,也站起身,心中的失落不过一闪而过。
    白起也大步走了出去,既然关思敏不能下决定,作为谋主,那就替他下这个决定。
    截杀信使,让关思圣死在蓟州,才能让关思敏毫无悬念地上位。
    成,关思敏以后的日子就是一马平川,等着接位就行了。白起作为谋主,跟着水涨船高,以后必是首辅、丞相之位。
    败,白起很自信,关训纵使调动全国的力量,也难以查清楚是谁干的。
    这次的收益和风险严重失衡,不干才是蠢!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干了!
    ~
    念杞匆忙回了家,刚进门就问门房父亲出门了吗。
    还好,父亲没有出门。
    自从父亲纳了妾,她就很少回来了。
    “杞儿,还没吃午饭吧?”念阔喝了不少酒,一张嘴就是扑鼻而来的酒气。
    年轻的小妾站在他身后,侧步出来给念杞见礼。
    念杞皱眉道:“爹,早饭刚吃过,吃什么午饭?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她有些意外,父亲素来注意养生,今天怎么早晨就喝酒。晨酒伤身,可是父亲常劝酒鬼的话。
    念阔得意道:“田衡这老匹夫,终于给老夫来信了!”
    田衡可是田禹的伯父,念杞娇声嗔道:“爹,你喝多了!”
    父亲这句话没头没尾,念杞看向小妾。
    小妾轻笑道:“姑娘,田家大公子刚来过。老爷就是陪他喝的酒!”
    田家大公子,那就是田霍。
    他来有什么事?送田衡的信?莫非,……
    念杞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烧。
    念阔酒多了,话也多了,没等念杞再次问起,便大笑道:
    “田霍来,是给他爹当信使的。田衡替他的侄儿来提亲呢。我呢,也没为难田老匹夫,当场就答应了!”
    念阔哈哈大笑,终于了却了最大的心事。
    整个海右都知道自家的女儿和田禹好上了,可是田家一直不上门提亲,这让他很有意见。
    但是念阔也是要面子,当然不能主动去提,那样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被看轻了。
    尤其是前段时间还突然冒出一个程黛,虽然是要做填房的,田禹也没认可,但是这个女子因为田禹受了重伤,差点小命都丢了。
    之后更是被田禹一路抱去念杞的药圃。
    这个时候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如果田禹不要她,只怕程黛要一个人过后半辈子了。
    这让念阔十分郁闷,连带着看田禹都很不顺眼。
    今天,他终于得偿所愿。
    其实,田禹这孩子不错,是个良配!
    一高兴,他就喝的有些多。
    念杞女孩子面皮薄,嗔道:“爹,我今天找你,是有事的。”
    念阔笑道:“好,好,你说,什么事?”
    “方琴的舅舅刚才来少海,还找到了燕将军的府上。”念杞说道。
    “琴儿的舅舅?”念阔喝了酒,脑子反应有些迟钝,念叨了一句,方才反应过来,“是她的大舅,还是二舅?”
    “她大舅方鳌。”
    “哦,无所谓谁来,反正都是王八蛋。”念阔鄙夷道。
    他对方琴的两个舅舅一点也看不上,当年这两个人打着方琴母女的旗号,做了不少坏事,连累方琴和她的母妃在民间的名声不是很好。
    “爹,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念杞问道。
    “方鳌来干什么?来借钱?来进货?还是来这里定居了?”念阔反问道。
    念杞轻摇臻首,“我不知道呀,我看她家来了客人,就告辞了。”
    念阔沉吟片刻,酒已经醒了一半,脸上的褶子里都是忧虑:“只怕来者不善哪!”
    念杞担忧道:“爹,那怎么办啊?琴姐刚怀上宝宝,燕将军还在淮扬平定地方。这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啊!”
    念阔坐直了身子,慨然道:“别担心,一切有我!舅舅?哼!老夫才是正宗的舅舅,其他的都是一群假货!”
    念阔这么说是有缘由的,方琴和燕飞大婚的时候,念阔是以方琴的舅舅的身份出现的。当时对外称方琴娘家只有念家一门亲戚了。
    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舅舅,海右知道方琴真实身份的,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燕飞都是结婚后才完全清楚。
    方鳌更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看方琴发达了,来打秋风的。
    念杞不放心,追问道:“爹,你有什么办法?”
    父亲是太医,医术精湛,可现在比的不是医术啊,比的可是心计。
    念阔摆摆手:“你赶紧吃午饭,饭要按时吃!别担心,你爹什么风浪没经过?方鳌要不是生在兴安伯府,凭他的脑子,也不过是街头一个小混混,你爹收拾他比下一根银针还顺手。”
    念杞见他不愿意说,只好作罢,“好啦,知道爹计胜诸葛,谋过子房!”
    念阔大笑,在小妾的搀扶下站起身,“杞儿,在这用午饭哈。我先去小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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