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夏宇就已经从床上起来,即便是换了一个世界,但这些身体的习惯仍没有改变。
    另外,虽说已经隔了一个晚上,可床边附近的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幽香,仿佛就像是在提醒着夏宇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穿好衣服,推开屋门,夏宇朝楼下走去。
    尽管自己住着的,是这里最高级的房间,但也还没有奢侈到能有独立的卫生间,想要洗漱,夏宇只能去位于一层的旅馆后房。
    后房空地上,那里有一口水井,需要的客人自己从里面打水上来,这是旅店老板告诉他的。
    这样本来是只存在于历史,早已被蓝星上的人类,遗忘了很久的生活方式,又开始在这个世界上,以相似的方式重新复苏回归。
    并且,这也才仅仅只是灰谷聚集地,全貌的一角而已。
    下楼路上,在途径走廊时,夏宇特意放慢了些脚步。
    他不经意间地朝自己隔壁的另外两间屋子望去。
    然后,不出意外的是,它们仍是房门虚掩着,除了烛灯已经熄灭了外,与夏宇最开始来时看到的,并没有区别。
    很显然两间屋子,一整个晚上都不曾有人住过。
    “小哥,起的这么早啊!”见到夏宇从楼上走下来后,大厅忙碌中的旅店老板抬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打着招呼。
    “有一件事,今天的早餐只能提供焗烤土豆和菌菇汤了,而且现在还没好,小哥你得稍等一会。”
    旅馆的入住费中是包含早餐的,所以临时更改,旅店老板脸上也充满歉意。
    “发生什么了吗?”夏宇看着已经是愁眉苦脸的对方。
    他记得原先的早餐供应中还有肉食才对。
    “唉,别提了,原本今天我和往常一样,去早市采购食材的时候,我才发现只过了一晚上,大部分食材的价格,几乎就都是被翻了好几倍!”
    “但就算这样,像新鲜肉食一类的,也全被哄抢一空了,根本买不到,唉...”
    旅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他沉沉叹气,神色中充满了对之后的担忧。
    “聚集地的人啊,越来越多了...”像是感慨,又像是无可奈何,旅店老板带着沉重心情返回了灶台。
    人,越来越多了...
    新鲜血液注入后随之而来的问题,在聚集地内,仅相隔了一天,就开始发酵起来,初现端详了。
    走到后房,从井中打些水,简单洗漱过后,当夏宇重新回到旅馆正厅时,发现已经有一名少女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夏宇...”
    还眼神不断往楼梯口飘的伶羽栞,见到夏宇从后房走出来时,片刻意外之后,立刻捂着怀中的包裹,小跑着过去了。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店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夏宇带着伶羽栞从旅馆出去,来到了聚集地的街上。
    现在太阳才刚刚升起,路边还有残留大大小小的泥泞积水坑,看样子,昨晚的午夜似乎还下了小雨,脏是脏乱了些,但空气还不错,经雨水洗刷后新鲜了不少,这可能是下雨对于聚集地来说,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处了吧?
    此刻,虽然时间还很早,但仍有不少人影已经在聚集地内,开始四处活动起来。
    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做劳务的妇女孩童,不过绝大多数的,也还是穿着野兽毛皮制作的皮甲,腰间或背上背着武器装备的神选者。
    聚集地内可不会凭空变出粮食来,每天里面上万人的生活开销来源,全都是需要各个中低层的战斗公会,走出到森林中进行捕猎与采集。
    “这...这个给你。”伶羽栞将怀中一直小心翼翼抱着捂热的包裹,递接过来给了夏宇。
    夏宇接过来后,才发现这是个荷包,上面暖暖的,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阵阵食物的香气从里面传来,简单一闻就知道,是肉。
    “我刚从集市上买下来的,夏宇你...你还没吃早饭呢吧?”伶羽栞快速解释着,她知道今天对于夏宇来说会很重要。
    “吃饱了,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去面试选拔!”
    虽然来自少女的关心很温暖,但夏宇还是有点心生疑惑,他记得旅店老板才刚说过现在聚集地里的肉食吃紧,且物价飞涨。
    “这个钱...从哪里来的?”
    “是...是程思嘉她们,昨天在知道夏宇你去找工作后,她们也出门找赚钱的方法了,买这...这个的钱,是她们昨天一下午赚来的。”
    伶羽栞可能是怕夏宇听完后生气,声音挺小声的。
    因为夏宇还叮嘱过她们,这段时间尽量减少走动,只由他一个人在外面活动就好。
    但意外的是,夏宇的注意力好像被别的什么给吸引走了。
    “谢谢了,伶,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完事了,会再去找你们。”夏宇目光紧盯在了街上一名带着草帽的少年。
    丢下了这么一句后,他便挥了挥手,快走几步去追上那个,即将消失在视野内的身影。
    “没...没事。”被留在原地的伶羽栞望着夏宇的背影,虽然人已走远,但还是小声回复道。
    夏宇会挑选这家旅馆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它离落雨的据点很近。
    所以在这里,能碰上前去参加最后选吧的人,也并不奇怪。
    “你也是去面试的吗?”总算追上去后。夏宇从后面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啊!?”
    走在前面,带着草帽的少年当即被吓了一跳,他全身一哆嗦,颇有种做贼心虚被人发现时的感觉。
    “抱歉,吓到你了?”夏宇与其并肩走了起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色木牌,然后也指了指少年的腰间。
    “因为看到是一样的人,有点太激动了。”
    少年这时候也差不多缓过来劲了,他见到夏宇的动作,也很快明白了过来,白色木牌是入围落雨的标识,现在的两人,应该都是同去最后一乱选拔的。
    “我叫夏宇,你呢?”
    “尤...格尔。”可能是如果夏宇主动起来的话,人的亲和力还是挺强的,少年放松了些警戒,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咦?你难道是从十一区过来的?”
    虽然早已通过自己的词缀能力,知道了这位假装神选者的原住民少年底细,但夏宇还是想要试探一番,他故意说出了只有蓝星上的人才能听懂的话。
    不过,出乎意外的是...
    “我是从九区的。”尤格尔竟然回答得还有模有样,显然是事先做足了功课,他也知道他的名字对应的蓝星地区。
    “九区啊...对应到跃进时代前,是米国那边吧?”
    “啊,哈...嗯,咳咳。”不过当夏宇再深一步时,少年的信息储备量就明显见底了。
    他眼神躲闪,嘴上打着哈哈。
    可能是为了不暴露更多,赶紧逃避这个问题,这回倒是尤格尔主动开口,把话题转意。
    “对了!夏...夏宇,你知道这次落雨最后选拔的测试内容,是什么吗?”
    “测试内容吗?不太清楚,不过我也不怎么关心,因为我觉得不管他们来什么,以我九级的水平,应该都能轻松通过吧?”
    夏宇话音过后,少年顿时有点长大了嘴巴。
    “九...九级?”尤格尔看来真的对神选者了解得不少,就连等级体系也给摸清了,至少他知道对于新人来说,九级已经是个很恐怖的高度了。
    “嗯,要不是发生了点意外,现在的我,也应该是蓝牌评定吧?”
    夏宇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后,反问了过去。
    “你呢?能入围落雨的首轮海选,应该也很厉害吧?”
    “咳...我,我比夏宇你差远了,我才...五级。”尤格尔说话时有点不好意思,五级是落雨对新人最低的条件。
    “哦?”
    说实话,夏宇是有点意外的,少年真实身份作为原住民,肯定是没有等级一说的,也没法通过杀怪来获取经验值,提升实力。
    但既然少年能入选,就证明至少对方的实力,是经过了当时营帐内落雨审核官的测试,的确达到了五级的水平。
    “那天赋呢?”
    “我...我力气大一些,是力量增幅方面的。”尤格尔回答得摸棱两可,他倒也的确没说谎,他生下来就有着一身怪力。
    “这样啊...”夏宇现在有点明白了。
    靠着积累打听下来对神选者的了解,再加上本来就是原住民中实力突出的,最后趁着这波新人潮,少年最后能成功蒙混进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一想到原住民身份的那个“定时炸弹”后,夏宇表情就收敛了几分。
    他忽然开口又问道:
    “以你这个实力,恐怕想要通过最后选拔,还是挺困难的,我可以知道一下,为什么你想要加入落雨,原因是什么吗?”
    尤格尔恐怕是第一个原住民中,想要加入神选者公会的人,所以夏宇想了解对方的目的。
    不过...
    “因为...因为我想要聚集地内变得更好!”尤格尔的想法似乎单纯得很。
    “加入了落雨后,我也能去惩戒那些蛮不讲理的其他神选者,现在聚集地内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果治安再这样下去,大家会活得很辛苦的。”
    少年话中充满了憧憬,就像“落雨”是象征了正义的名词一样,如果结合昨天在旅馆门前的闹事事件,少年倒也真没说谎。
    可夏宇仍觉得不止如此。
    他还从这名叫“尤格尔”的原住民少年眼中,见到了些隐藏着的别的光彩。
    于是...
    “只有这样吗?但据我所知,落雨之所以能成为超级工会之一,他们最大的特点,可不是靠着维护聚集地秩序,而是...讨伐开拓。”
    “很多其他公会都满足于了现状,唯有落雨,是在一直不停朝着地图更深入的地方,也就是...朝着所谓主城王城的方向探索。”
    夏宇的话,就像是一根火柴扔到了干草堆上。
    尤格尔眼神内,那隐藏在角落中,一直不敢表现出来的情绪,此刻被唤醒了起来。
    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在聚集地另外一端,那没被巨兽摧毁,仍高高耸立的古老城墙。
    “我加入落雨,也是为了想能真正走出去。”
    “我想,看到这外面的世界!”又重复了一边,尤格尔眼神坚定,他攥紧了拳头。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其他原住民都遵守着预言警告,不曾踏出聚集地半步,但少年似乎对此不满,心生不甘。
    夏宇听完后摇了摇头,而尤格尔刚升起的雄心壮志,似乎也一下因此被浇了盆凉水,瞬间蔫了下来,他慌乱地掩盖般问道:
    “啊,为...为什么?”
    “因为越深入地图内部,怪物就越来越强,一不小心可就是会重生的,你难道很喜欢和怪物厮杀吗?你...不怕死吗?”
    夏宇盯着少年眸子,他故意这么问的。
    对于神选者来说死亡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可这并不适用于原住民,对于少年来说,生命只有一次,他被杀,就会死。
    “呃,所...所以我才要加入落雨嘛,落雨那么厉害,肯定能保证成员安全的...”听得出来尤格尔是心虚起来,连说话声音也小了几分。
    不过很快后,他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那你呢?夏宇,你又是为什么想要加入落雨呢?”尤格尔这才想起来反问夏宇的想法。
    “我可没有你那些厉害念头。”
    夏宇刚一开口,就让充满期待目光的尤格尔表情一愣。
    至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少年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
    “落雨是聚集地三巨头之一,加入了他们,我就能很快跟着水涨船高,这对于新人来说,是最快提高聚集地内地位身份的办法了吧?”
    “喏,你看,我们现在尽管才只拿到了入围的资格,但周围人看我的眼神都已经不一样了。”
    夏宇说着,让尤格尔朝街道上望去。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许多其他大大小小的公会成员们,又或是刚加入的新人,几乎每个人在看到两人腰间的白色木牌时,都会流露出一种羡慕之情。
    这就是身为超级公会在聚集地内的影响力。
    “落雨,是个不错的靠山吧。”夏宇最后这句话在少年耳边响起后,他就加快了些脚步,因为两人谈话间的功夫,前方一栋阁楼建筑已经隐隐能看到。
    落雨的最后选拔据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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