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路放,忽然身形一跃,跳到了秦峥马上,从她背后将她抱住,低缓而温柔地道:“秦峥,你心里当明白,他们说得是真的。”
    秦峥咬牙,眸中陡然流出泪来:“路放,难道连你也骗我……”
    路放抬手,粗粝的手指为她擦拭泪水,低叹一声道:“如果可以,我真想骗你一辈子。”
    他醇厚的声音带着怜惜,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是秦峥,有些事,我们不能逃避一辈子。”
    秦峥泪越发流得急了,嘶哑地道:“如果他们说得是真的,那我爹呢!我爹又算什么!”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和她相依为命的爹,那就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用毕生所有的心血,拉扯大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
    用毕生所有的情感,去追忆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如果秦峥承认自己是何笑的女儿,就等于让她从情感上背叛了秦一人。
    可是没有人比路放更明白,秦一人在秦峥心中的地位。
    那是曾经连自己都无法比拟的重要。
    路放用有力的臂膀环抱住她:“如果你不想承认,那也没关系,那我们就永远不去承认。”
    路放搂着秦峥,望着远处那个带了洞的凤凰城百年旗子的目光冷沉。
    良久,他淡声下令道:“攻城。”
    第 178 章
    虽然这一次三万路家军来得匆忙,此次前来又是威慑为主,并没有带投石机等攻城之物,于是路家军连夜自附近砍伐了柳树扎成木筏试图过河,又有轻功高强的将士两三个人结队,互相攀附为支点,试图过江。
    而就在这先锋队之后,两排军士手握劲弩,路一袁一声令下,顿时箭如雨下,纷纷落在城墙上。何笑见此情景,只能命人勉强迎战,却是并不愿打,只以抵抗不伤性命为要。可是路家军知道二皇子被凤凰城劫持,昔日盟友忽然倒戈,却是来势汹汹。尽管没有攻城工具,却依旧是飞蛾扑火一般攻向城墙。
    如此攻打了半日功夫,打得天昏地暗,却因双方倒也都不想彻底撕破脸,于是竟然也没亡故,只是个别将士挂了彩。
    路放见此情景,便命大家稍事休息,晌午之后继续攻城。
    这是一个持久战,攻不下来没关系,关键是打得姿势和态度。
    一日攻不下来,那就继续攻,左右自己的儿子在凤凰城也不会受了委屈。
    这时候就看谁先服软,谁服软了,大家才能坐下来好好谈。
    谈好了,可以当亲戚,谈不好,那就继续打。
    如此断断续续打了三日,凤凰城的人有些绷不住了。
    他们绷不住的原因不光是外面强敌临境,而是凤凰城那里那个哭闹不休的路绽。
    原来这路绽初时乍离开了皇宫,又经历了这么一番刀光剑影,尚且觉得好玩。后来一路来到了这凤凰城,被一群人围住好生逗乐,特别是那几个白胡子老头儿,很是好玩,他洒泡尿都能逗得他们胡子一翘一翘地乐个半响。他动动小手扯扯胡子对方不但不恼,反而要夸他有力气。
    路绽小娃被这么奉承了几日后,终于有些受不住了。
    他朦胧中想念着时常和自己抓架互挠的小哥哥,也想念母后父皇……
    于是他瘪瘪嘴,委屈地看着周围,开始哭了,哭得气沉丹田,声响震天。
    于是这一日,凤凰城外正商量着该怎么给这帮人一个厉害的路放和秦峥,迎接来了七位长老。
    七位长老须发皆白,连衣服都是白色的,如果不是其中一位身上竟然带着一点尿味儿,还真是个飘飘欲仙。
    七个老头子求见秦峥,路放和秦峥对视一眼,于是便让这七个人进了营帐。
    这七个人进了营帐后,先是再次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了一番秦峥,最后终于开门见山地说:“何峥,我们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要说服你,你要认祖归宗。”
    说完这个,他们看向路放,又提出了要求:“你们不是生了两个吗?那个路冉就给你当皇太子吧,我们不抢,但是路绽必须改姓何。”
    秦峥这几日情绪一直不佳,此时见了这七个老人,若不是路放从旁握着她的手,怕是直接就要拿弓了。又听得他们这一番理所当然的话,更是几乎无言以对,不由冷笑一声道:“我的父亲是秦一人,我姓秦。”
    七个之中最年长的长老审视着秦峥,不敢苟同地摇头道:“你能否认,你的身上有一个凤凰城的胎记吗?此胎记出生时极淡,及年长逐渐为十字,后逐渐化为凤凰展翅之姿。而且此事你可以亲口问问你的母亲段青,看看你到底是谁家的骨血!”
    秦峥想起自己和父亲多年来的相依为命,心中越发凄冷,冷目扫过他们几人,郑重地道:“在我三岁时,因重病,险些送了性命。我父亲日夜守护,寸步不离,又用祖上所传金铲变卖了银子来给我延请名医治病。”
    她垂眸,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们所寄居之处遭遇火灾,我和父亲险险逃得一命,身上几乎分文没有,一路上风餐露宿,受尽苦楚。”
    路放闻听,握住秦峥的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揉捏着她微颤的食指。
    秦峥感觉到他的安抚,抬手对他轻笑了下,又继续道:“后来我们去了敦阳,在敦阳,父亲一个人操劳着食店的买卖,日夜劳累,可是即使这样,他为了怕委屈到我,却从未想过续弦。”
    秦峥回忆起过往的一幕幕,眸中泛起温柔和怀念,语音也变得柔和:“我八岁便留在食店中,和父亲一起操劳。我本是敦阳市井商户女,姓秦,是秦一人唯一的女儿,和凤凰城没有任何关系。”
    秦峥抬眸,疏冷地望着这几个老人,道:“从我记事前,秦一人就是我的父亲,他养大了我,也教会了许多东西。我秦峥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不要和我谈什么血缘。谁把我养大,谁对我好,谁就是我的父亲。”
    想起何笑,她微顿了下,道:“自我认识何笑以来,他确实也对我不错,可是他对我的好,全因为我是段青的女儿,而不是因为我是秦峥。”
    几个长老听了,面上沉重,其中一个忽然冷嗤一声,道:“你以为秦一人养大你,不是因为你是段青的女儿吗?”
    秦峥目光坦然迎视那人,漠声道:“我父亲待我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而那为首长老见秦峥这般,忽然意识到,秦峥怕是不会轻易认这门亲的,当下不由将目光转向路放。
    他轻咳了声:“大渊的皇帝,大渊这几年来,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百姓困苦,皇帝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路放听此开端,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便云淡风轻地道:“便是国穷民苦,那又如何?我堂堂大渊皇子,总不能改作他姓。”
    这为首长老被这么一呛,顿时有些不悦,不过还是强自忍下:“可是即便把绽儿过继给凤凰城,难道不是于大渊有百利而无一害吗?一则免去了皇室双生子可能带来的祸端,二则如此一来,凤凰城和大渊同气连枝,必当互相扶持。”
    路放点首,笑了下:“好一个同气连枝互相扶持。昔日朕为求密书而不得不签下的文书,至今记忆犹新。”
    几个长老听到这话,不由想起当日他们刁难路放一事,不由脸红。
    同时心中也是恼恨,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一茬呢,最最需要这三本书的当然是娶了凤凰城何家女人的男人了!
    于是那为首的长老忙上前道:“陛下放心,那个文书,老朽已经带来,从此后此事一笔勾销。”说着这话时,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赫然正是昔日路放忍辱签下的那条约。
    当下那长老拿在手中,带着老皮的手将那一张纸撕成碎片。
    路放倒也不拦,却是淡道:“长老,你撕或是不撕,都和朕无关。朕却会一直记着,这是朕辛苦得来的皇子,是朕和朕的皇后掌上至宝,绝对不可能轻易送与他人。”
    几位长老还待说什么,可是秦峥却忽然起身,对路放道:“我去看下飞龙将军,准备午后继续攻城。”
    路放点头,笑了下道:“好。”
    几个长老顿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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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这日傍晚时分,何笑和段青出现在了路家军的营帐,何笑的怀中抱着路绽。
    路绽看起来很不高兴,撅着嘴儿,小手胡乱扯着何笑的头发。
    何笑抱着路绽,望向走过来的秦峥,眸中千思万绪。
    秦峥连看都不曾看他,径自要接过路绽。
    路绽终于见了母后,手舞足蹈,两个小肥腿儿乱踢着,就要扑向秦峥。
    秦峥将他抱了一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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