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走得急了,是有些跛的,像他一样——就是那个人,重伤了李伯伯,他……他……”
    顾湘“啊”地一声小声惊叫出来,一只手捂住嘴,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快要瞪出来了,简直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一样。
    温客行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抬起一只没有染上人血的手,摸摸张成岭的头,点点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透过夜色,看向了很远的地方,脸上竟奇异地带上了一丝笑意,像是疲惫的旅人,走过千山万水之后,终于得以窥视到宿命的真面目一样,有一点不甚明显的讥讽,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释然和平静。
    顾湘慢慢地放下手,轻声道:“主人……”
    温客行抬起手止住她,说道:“你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件事从今以后,和你再没关系了,明日你该去找叶白衣去找叶白衣,我自然不会欠着你的嫁妆,便不要回那里了。”
    张成岭想尽量坚强一点,他才刚刚决定,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挺起胸膛来,保护该保护的人,铲除该铲除的东西,无论碰见什么,都绝不退缩,绝不畏惧,可眼泪就像是止不住一样,一串一串地落下来,他觉得自己窝囊,又觉着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弱小的孩子。
    坏人杀了他的家人,他想要好好学功夫,强大起来,可以保护以后的亲人朋友不再被伤害,甚至他可以杀了坏人,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可那是赵伯伯……
    自己的父亲合眼前,拉着李伯伯的手,要他保证,将自己托付给的人,是那寒冷的夜晚,荒野破庙里,李伯伯又死拽着师父,叫他将自己交托给的人。
    是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那个在天下英雄面前红了眼眶,口口声声说要替自己讨回公道的人,他是……
    世道太艰难,人心太深,连最亲近、最可靠的人都不可信任,还有什么是能让人全心托付的呢?
    温客行隐约叹了口气,不再看众人,转身回房了,倒是周子舒顿了顿,对张成岭招招手道:“小鬼,你和我过来。”
    张成岭用力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可很快视线就又模糊了。他知道周子舒最不耐烦他哭,便抽抽噎噎地说:“师、师父,我、我其实没想哭,我就是……我就是……我一会就好……”
    周子舒叹了口气,少见地没说什么,伸手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他身上只在里衣外面粗粗地批了一件外袍,穿得极单薄,体温便轻而易举地透过衣服传出来,张成岭将整张脸埋在他怀里,那一刻,就像是靠在一座永远也不会崩塌的山上。
    世代相交,不过尔虞我诈,萍水相逢,却能相依为命。
    曹蔚宁拉起顾湘,默不作声地走了,高小怜也深吸一口气,心事重重的回房了,院子里只剩下这师徒两个,大巫透过窗户望着他们,忍不住低声问道:“那是……周庄主?他何时这样……”
    七爷轻轻地笑了笑,也不知是回答他,还是自语道:“他从来不都是这样么,当年对梁九霄也是,虽然面上从来都一副如父如兄不假辞色的模样,其实暗地里什么都为他打算得好好的,可惜别人并不领他的情。”
    大巫回过头来看着他,屋里没有点灯,七爷人大半在暗处,只有月华落在他的小半张脸上,好看得不似凡人一般。七爷说道:“你若说他是什么仁义礼智的大好人,只怕他自己都不敢承认,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做过的那些个天打雷劈的事,可也没有一件是出于私欲,是为了他自己。”
    他忽然转过身去,抓起一样东西,推开门往外走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七爷大步走到院子中,将手上的东西抛到张成岭怀里,那竟是一把玄铁剑,张成岭手忙脚乱地接过来,愣了愣,随后在周子舒点头后,才慢慢地拉开。
    那剑竟极宽,比曹蔚宁的那把要宽出一倍来,并不见什么光芒,反而有种古拙之气,光晕暗淡,剑刃处凝着深沉的杀意,入手十分有分量,比一般的剑要重上两三倍。
    剑铭处刻着两个字——“大荒”。
    七爷说道:“这是手下人送来给我拿着玩的,气派是不错,不过我学艺不精,拿着没用,也不顺手,太沉,给了你吧。”
    张成岭“啊”了一声,还红着一双眼眶,有些不知所措。
    七爷道:“宝剑该给英雄,哪怕是未来的英雄呢,我是没什么出息了,这辈子顶多一个富贵闲人,你拿着,将来别辜负它就是了。”
    周子舒正色道:“多谢七爷。”
    七爷轻轻笑了一下,斜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算是跟你有些年的交情了,一起掐过架、玩过命,可你跟别人都那样嬉闹玩笑,怎么偏一对上我,便这样正经八百、无趣得很?”
    周子舒一怔。
    七爷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口中说道:“子舒啊,我不是什么南宁王,你也不是周大人了,以你的聪明,竟还没想明白么?”
    周子舒沉默了片刻,忽然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表情,对七爷朗声笑道:“可不是不敢乱开玩笑,七爷这样花容月貌,我可怕我家那口醋坛子翻了。”
    七爷脚步一顿,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哭笑不得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进屋去了。
    周子舒一宿没睡,在院子里教了张成岭一套剑法,少年肿着眼睛在一边认真看着,他仍然是反映慢,同样一招,别人或许看一遍就会,他却要看上好几遍,颠来倒去地问得明明白白,才算过去。
    末了自己又翻出纸笔来,将周子舒教的每一招都画在纸上,旁边标上口诀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笔记,恨不得将周子舒说得每一句话都写在上面。
    周子舒问道:“你画这个做什么?回去练不就是了?”
    张成岭红着脸,讷讷地说道:“师父,您上回教的我还没练熟,我……我知道自己笨,便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每一招都练上一万遍,再开始练下一招,然后时时复习,每日清早起来背……背……”
    他想起周子舒不喜欢他颠来倒去地背口诀,便卡在那里不言语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周子舒一眼,吐吐舌头。
    周子舒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不急不躁,脚踏实地——蝎子说张成岭幸运,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比较幸运,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明日你就去吧,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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