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撮毛好歹也吞噬了几个人的影子,自认对人类的情感很是丰富了!
    但是它就是没见过面前这么仗势欺人,不要脸的!
    欺负它这么小的一只,难道心里就没有负担么?
    它不服气,但是谈墨的话更可怕,它只能勾勾手指将千机链收回到原本的多宝格上,蹦跶蹦跶找了个位置把自己也放上去,家长自己也是多宝格上的大宝贝。
    谈墨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根长大的像凤梨却比凤梨细长的萝卜装黑绿色东西,看姿势是准备全部塞进阿大嘴里的,动作顿了顿,还是从旁边随手拽来一块石头,磨了磨,然后屏住呼吸把那一坨绿油油的东西抹进阿大的嘴里。
    “哪里有水?”
    三撮毛,“没有。”
    “哦,完犊子,那我们跑吧?”
    三撮毛,“?”
    “我觉得你还罪不至死,咱们先找地儿躲躲?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两步,她又看着三撮毛咧嘴笑了一下,把多宝格上的小东西笑得毛都炸起来了!
    “你是说我可以选这里的任意东西吧,你也是这里的,刚好还在上面,我就选你了!”
    然后不管三撮毛理解了没有,抓着它往肩膀上一撂拔腿就跑。
    就在他们冲出那密洞没几息,后面就传来震山摇的嘶吼声,任谁一听就能感觉到发出这声音的人有多么的痛不欲生。
    “要杀要剐来个痛快!你们这群小人!”
    阿大的怒吼声从里面传出来,随即而来的,就是砰砰菜在地面上愤怒的脚步声。
    三撮毛倒是不怕,就是好奇,“你对他做了什么?”
    谈墨扛着她四处找地方藏,可这山洞一览无余,侧首问,“有没有能躲的地方?”
    三撮毛这会儿也觉得新奇,拽着她再一次撞了墙,然后俩人就躲进了一处类似卧房的地方。
    石壁做墙,床榻靠在最里面的墙壁上,山壁上被凿出了一个与床榻齐平的凹洞,上面的鲛烛依旧在燃烧,旁边整齐地放着几本估计,另一处则是被水幕遮挡,看上去是个浴房,对面则是一张四方桌,上面放着一套很有岁月痕迹的茶具。
    主人还挺会享受。
    “啊!糟了,怎么进来这里!咱们快出去!”三撮毛在她肩膀上发抖。
    谈墨不管它,进都进来了,难道还出去挨打?她对着三撮毛转移话题,“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吗?”
    “昂!快说呀!”
    谈墨挠挠下巴,忽然问,“你能吃东西么?除了影子!”
    三撮毛,“唔——我没有嘴巴呀!不过你放心,任何东西我只要吃了影子就能尝到味道的,比如你们说的红桃果是甜的,黄柠梨是酸的,我都能感觉到哦!”
    “这样啊,我这个是绿的,给你尝尝呀?”
    三撮毛跃跃欲试。
    谈墨将剩下那截秋葵立在四方桌上,凹槽里面的鲛烛灯给它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三撮毛乐颠颠地跑过去尝试,谈墨直接退到了床榻边儿上。
    “啊!嗷嗷嗷嗷……救救我!哇!好辣,好呛啊!”
    三撮毛像是充了气的皮球,砰砰砰地在房间里上下撞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只能拼命尖叫。
    但是那东西似乎对这里很畏惧,即使是疯了也不往床榻这里跑。
    谈墨在床上坐下,想着这么多山葵,它可能需要消化一阵子,就伸手将里面的古籍拿出来翻阅。
    上面一丝灰尘都没有,就像是主人从没离开过,边缘的地方泛着毛,一看就是经常翻阅的那种。
    可是谈墨打开的第一眼,瞳仁皱缩。
    这字迹……
    趁着三撮毛还在上蹿下跳,谈墨迅速翻阅。
    等谈墨翻阅完,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没绷住,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三撮毛两只白眼珠这会儿通红通红的,抗上去像走火入魔,谈墨腿往里面收了收,看着它。
    “谁……嘶……谁让你乱动这里的东西的?!你……嘶……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谈墨恋恋不舍的把那本古籍放了回原位,然后摊手,“也没什么,就是大半根山葵而已,是你自己要吃的!”
    三撮毛嘶嘶哈哈蹦跶,“山葵是什么东西!又凉又热又辣!”
    “嗯,就是制作芥末膏的原材料!芥末膏你不知道吧?就是外面拌粉皮用的,还挺好吃的!不过得稀释一下或者少放点。”
    三撮毛,“……”
    虽然听不懂,但是,这个人简直太不要脸太无耻了!
    它转身往外蹦,谈墨暧昧反应过来的视乎,阿大也红着眼睛进来了。
    谈墨,“……”
    日!
    这玩意儿还带搬救兵的?
    “哈,阿大,你听我解释!我也是为了叫醒你,是它吃了你的影子,生生把你折磨晕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人不是?”谈墨边说边往水幕走。
    阿大和三撮毛同样式儿的红眼睛,无视她的示弱,步步逼近,三撮毛还在旁边加油助威!
    “收拾她!揍她!大块头,抓住她,我要吃她影子!把她也弄晕过去!对了,那什么,山葵,你有么?我们也喂她!”
    谈墨,“……”弄死你啊!“阿大,你……你别过来了!喂!你再往前我要生气了!”
    阿大被折磨得全身的肉都在突突地跳,鼻孔里冒出来的都是火气。
    眼看着他再走一步伸胳膊就能把自己抓过去,谈墨破釜沉舟,抓着自己法衣的领子往旁边一拉,半边白花花的肩膀露出来,“你再往前我喊非礼了啊!”
    阿大,“……”
    论无耻,这丫头果然无人能及!
    三撮毛也伸出细胳膊捂住自己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乱搞啊啊啊啊!”
    阿大气的脸上的表情都不听使唤了,狰狞地张开五指山,一把抓过那个乱说话的小东西,狠狠往旁边石壁上甩过去。
    “啊!哦!不要啊!轻点儿……”
    谈墨,“……”
    阿大,“……”
    有没有办法能弄死它啊!这什么鬼畜玩意儿!
    三人最终也没能何解,互相谁也不看谁地从石洞里出去的时候,三撮毛回头看了看那本被谈墨动过的古籍,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
    该找的都找到了,就差最后一项蔺草花,谈墨不想在这再耽搁了。
    她先是把之前缴获来的传讯符和阿大均分,自己多留了一块,然后勾勾手指把三撮毛叫过来,“我们得出去了,你……能不能放?”
    三撮毛,“……”我有选择的余地么?你连那里的书都能看,我怎么能拦得住你!
    摸摸它的脑袋,谈墨问,“你能把阿大的影子都还给他么?还有,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啊,我找地方给你住,或者咱们能跟那老不正经商量一下,让你进合虚啊!”
    三撮毛趴在地上有些闷闷不乐,随手在毛球儿堆里拽出来一只,手探进去掏了半天,抓出来一团黑甩在了地上,然后那东西就像水似的,融进了阿大的影子。
    “你们走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我……我不能走,我还要在这等人呢!”
    谈墨,“已经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他……或许……”
    或许已经陨落了。
    三撮毛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语气有些勉强,“你想说他已经陨落了么?不会的!你看,他说鲛烛燃完之前一定会回来接我的!鲛烛还有一大半呢!”
    这世上总是会有很多在别人看来分外可笑,可当事人却傻傻坚持的事情,比如桑居都煎熬多年却依旧会拜托她去完成承诺的胖婶儿和老鬼头,再比如那个总想收徒做徒弟的老狗,还有哪位守在韩青的芥子里等待着丈夫回去的青鸟,守着千家为丈夫儿子报仇的千丝弦……
    有时候是一份执念,有时候是一个承诺,还有些时候是一种愿望。
    她从蹒跚学步到如今御器而飞,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回想起来,却比在桑居都那几百年来的都要精彩,因为这里有太多在那里没有的东西。
    诚然,她不否认那些在血池里泡着的老鬼们有更多的阅历和手段,可她却如此喜欢这些看起来有些蠢的人、妖还有像三撮毛这种不知道该归于哪一类的东西。
    谈墨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均匀拉丝的饴糖球儿放到地上,“尝尝这个!”
    三撮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那没见过的东西望而却步。
    阿大看了一眼,直接捡起来捏了一角扔到自己嘴里。
    谈墨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
    三撮毛小心翼翼地靠近,在饴糖的影子上占了一点儿,而后惊喜地抬头。
    饴糖这种小孩子吃的零嘴儿,修真界只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会随身懈怠的人,即便是这东西是用灵植提炼出来,带了灵力的。
    阿大有时候觉得这丫头就是个惹是生非的祸根,有时候又觉得是个贴心的小棉袄,他照顾谈墨就跟养了个女儿差不多。
    但是这话他不敢说,毕竟,修真界,儿子比老子都白发苍苍的比比皆是,年龄决定不了辈分,更何况,这丫头……算了,想想她平日里干的那些事儿就头疼。
    肯恩是糖在嘴里太甜了,再加上这洞府里烛火摇晃,将洞里照成昏黄的暖色,让人的思绪都变暖绒了,一下子生出了许多堕懒,连这总不着四六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三撮毛从没尝过这个味道,试了一下又一下,直到饴糖被吃了大半才停下来。
    谈墨问它,“喜欢吗?”
    三撮毛立刻跳开了两步,控制住眼睛不往饴糖的方向瞄,“还行吧!”
    谈墨,“哦,这样啊!本来还想再送你两颗的,既然一般般,那就算了吧。”
    三撮毛傻了!
    想要反悔,却开不了口。
    谈墨哼了一声,转身朝它那个黑洞里面走,站到多宝格跟前,问它,“送你你不要的话,咱们换换怎么样?”
    “怎么换?”
    “我用饴糖跟你换这个钵盂啊!”
    三撮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要很多饴糖,这个很珍贵的!”
    谈墨,“是么?可我只有一罐啊!要不这样吧,以后你出来找我,或者这秘境再次打开的时候,我就找人给你送进来。”
    三撮毛眼睛一亮,“好!”
    谈墨伸手,钵盂拿在手上,边儿上的芥石棺晃了晃,居然没把她收进去。
    三撮毛闪烁其词,“是我把法术取消了哦!记得多送点这个给我呀!”
    它指了指拖在手上的饴糖。
    谈墨心想,就让这么个货守这些东西,这么多年没丢真是多亏这些法术了,想必这些宝物的主人也知道这东西不可信了吧!
    她背着三撮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把所剩不多的东西全部归拢到一起,找了个玉盒一起装起来放到原本放钵盂的位置,“想吃的时候再打开。”
    三撮毛蹲在玉盒旁边,像是守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动不动。
    直到听见外面树影婆娑的声音,它才匆匆跳下来。
    谈墨和阿大走到这秘境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还没说你名字呢!”
    两人回头。
    两排树影中间,一个浑身漆黑,但是不影响形态容貌的东西立在路中间。
    白色的眼睛狭长,黄褐色的瞳仁幽深,身形高挑,五官的位置有深有浅,勾勒出立体俊美的样貌,身上更是像穿了黑色的广袖长衫,风流倜傥里还有些桀骜不羁。
    谈墨定住脚,嘴巴微张。
    “这……是那个三撮毛?”
    三撮毛额前哪还有三撮,黑丝缕缕飘荡在胸前身后,简直不要太好看!
    阿大,“不认识。”
    谈墨,“咳……那个,你是刚才那个小东西么?”
    三撮毛几步闻言,极轻佻地勾了勾唇,“小东西?我小么?”
    谈墨看看他现在的身形,很客观地评价,“不小,很大!”
    阿大,“……”
    三撮毛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还没说你名字呢!”
    谈墨,“啊,我叫谈墨,合虚的弟子!”
    三撮毛眨了下眼睛,喃喃,“合虚的么?原来如此!你是个刀修吧?”
    谈墨,“昂,怎么啦?你也歧视我刀修么?”
    三撮毛走到他们面前,轻声道,“怎么会!这本书你拿走吧,他应该是留给你的!”
    谈墨看着那本在石洞里被她翻阅过的古籍,伸手接过,“你……”
    三撮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要记住答应我的事情!还有,记住我的样子,若是……若是看到和我一样的人,白头发,让他早点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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