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阿绵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袖,轻声道,“平日别人如何说我,我也能不气不恼。但阿娘若骂我一句,我可要难受半天。”
    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仗着彼此的感情随意伤人。
    太子愣住,昨夜从那刺客身上嗅到香味时的愕然失落等复杂心情又涌上心头。
    阿绵都懂得这个道理,为何……皇姐不懂。
    他忽然伸手将阿绵抱入怀中,阵阵低笑传来,阿绵一脸茫然,“太子哥哥真气着了?”
    太子摇头,复放开她,低头极温柔地吻上她的眼眸。
    “孤怎么会生你的气。”
    …………
    直到下了马车,阿绵还是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
    她完全被那一吻吓懵了。
    如果说那一吻有别的含义……她也实在没感受出来。
    若视为感动,可这种行为,即便在真正的兄妹间也十分出格了……
    阿绵摸了摸左眼,那里似乎灼热无比,让她的眼睫都情不自禁不停抖动。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香儿惊道,“在马车上睡着了吗?”
    阿绵含糊点头,香儿又示意了下手中盒子,“这两幅头面,现在就给青小姐送去吗?”
    “唔……嗯,等等,那支垂珠却月钗放回我房中。”阿绵微晃了下头,想清醒些。
    小九见她这幅模样,忙上来扶着,笑道:“小姐怕是睡迷糊了,先把头面一同带回去吧,明日再送去给青小姐也不迟。”
    香儿看看自家小姐,见她仍是不停眨着眼睛面带笑意的样子,也忍不住了,点头道:“也不知小姐梦见什么好事,莫非真是那几只小喜鹊的原因?”
    如果不是两个丫鬟小心扶着,阿绵这一路差点走到锦鲤池中去。
    好不容易回到房内,香儿抹了把汗,“我可从未见小姐这样过,倒比小时候还要……”
    说着两个丫鬟相视一笑,不出片刻外面就有人道表小姐来了。
    朱月是直接从程王氏那里来的,给阿绵带来了程王氏做的点心,解释道:“二婶今日有些不舒服,便让我代劳了。”
    “阿娘不舒服?”阿绵回过神来,立刻起身,“看过大夫没?现在怎么样了?”
    朱月忙拦住她,“看过了,并无大碍,睡一觉就好了。二婶已经睡下了,阿绵明早再去吧。”
    “……嗯。”阿绵点头,“还要多谢阿月姐姐替我陪着阿娘。”
    “这有什么,横竖我整日在府中也无事,幸好二婶也不嫌我跟着烦人呢。”朱月亲热与她坐下,“对了,午时我给你带了一封信来,可看见了?”
    “信?”阿绵转过身去,香儿就拿了小桌上的信件来,“表小姐说的可是这封?”
    “正是。”朱月笑意淡了下来,看阿绵有些疑惑信的来由,犹豫了一番还是道,“阿绵,我说件事,你可别气。”
    “甚么?”阿绵静静看她。
    “午时,我帮你拿来时,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信。”朱月见阿绵面色略带不虞,解释道,“实在是信没封好,不过也怪我,没拿好让它飘了出去……所以,在捡起时,不小心……看到了一些内容。”
    “香儿,小九,你们先出去。”阿绵起身,走到明亮处查看一番,果然,封蜡已经松动。
    “阿月姐姐看到了什么?”
    “我只瞥见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儿和镇北王的落笔。”朱月小心道,“旁的,便也不知了。”
    “哦?”阿绵有些诧异了,没想到是七叔叔的来信。
    要知道这些年,除了年节时会给她寄一些小玩意儿外,七叔叔可从没给她写过信。
    “既是七叔叔的信,里面应该也没什么特殊的,怎么阿月姐姐这副模样?”阿绵略松了口气,有了心思笑道,“我还当是什么机密。”
    话虽如此,阿绵心中仍有一分怀疑。
    朱月迟疑道:“因为,毕竟是那位镇北王的信……阿绵,你当真不知吗?”
    “嗯?”
    “就在一月前传来消息,镇北王已经停了每年对朝廷的马匹等进贡,也未上报。大家都道,他是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呢。”
    最后三字她说得尤其轻,似是怕惊动了什么,语毕还犹有余悸地拍胸。
    “什么?”阿绵惊诧,这消息她闻所未闻,而且元宁帝划给宁礼的封地常年干冷,多风沙,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去招兵买马,更遑论拥兵自重。
    她记得,元宁帝同时也派去了一名戍城大将,严令道除去固有的护卫数量,镇北王不得豢养多余兵力,否则将视为有不轨之心。那名将军有钦赐诏令,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说是镇北王,其实就是个花架子。
    这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曾经有人戏言,元宁帝不如直接下令杀了这位七殿下,也比惺惺作态封别人为王之后再赶去送死的好。
    没想到宁礼居然真的能用这些烂棋开出了生路。
    可是在朱月告诉她之前,阿绵确实没有听过一点风声。
    “阿月姐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阿绵也知道,我和吴廷尉家的小姐交好,这些事情也是她闲聊时说与我听着玩儿的,我还当许多人都已经听过了。”朱月试探道,“你和太子殿下这么亲近,他竟没有告诉你吗?”
    阿绵摇头,太子哥哥又怎么会告诉她七叔叔的事,他当初就十分厌恶他。
    “那倒要怪我多嘴了。”朱月自责,“你原先和镇北王很是要好,太子殿下不告诉你,定是为了你着想,怕你伤心。”
    “没事,我也不想一直蒙在鼓里。”阿绵续道,“吴小姐还说了什么吗?”
    “嗯……她说的话儿也都是无意从吴廷尉口中得知的,她说吴廷尉猜测,这消息若属实,镇北王必定已经收服了那位戍城大将,还与北边的蛮夷有了协定,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朝廷对抗。”
    “也就是说,镇北王他极有可能……叛国了。”
    “不,七叔叔他……”阿绵缓缓坐下,心中也有了丝不确定。
    的确,以宁礼那十几年来在宫中的待遇,如果他心生怨愤继而与外族人一同谋反,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是阿绵心中不愿去相信,她记忆中内心温柔的七叔叔会真的这么做。
    “阿绵。”朱月上前一步握住她,“你也别太伤心,这些消息也许只是虚传呢?边城那边离京城也有一段距离,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没来得及送来,又可能是以讹传讹罢了。”
    “嗯,我会亲自去问太子的。”阿绵心绪一阵混乱。
    人是会变的,这么久没见,她当真不知道宁礼……是不是还是那个温和的七叔叔了。
    瞥见桌上的那只钗,阿绵犹疑起来,难道是她猜错了?这只钗和七叔叔并没关系?
    朱月在旁静看了会儿,等阿绵逐渐冷静下来才开口,“阿绵,如果,如果镇北王真的谋反了,你怎么想呢?”
    “我……”阿绵垂眸不语。
    她想起了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作为一个来自和平年代的人,她厌恶战争。从个人角度来看,她也是…更偏向元宁帝和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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