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仙面不动声色。
    薛人圭。
    异人。
    怕不是薛仁贵。
    如果是异人可以理解,毕竟此间天下还无大唐君王,他蛰伏于京畿情有可原。
    咦~
    要不自己冒充一下唐宗,可以招揽身为异人的大唐名将。
    转念一想不妥。
    不论怎样,唐宗算是一代千古帝王,自己如此行事,大为不敬,且就算如此逐鹿天下,也失去了男儿壮哉本色。
    掀开车帘,城郭在望。
    放下车帘,思忖了一阵,“是锄房动手秘密刺杀云麾将军薛穆,还是由天策上将军找理由,以朝堂名义贬职谋害?”
    恰好马车颠簸了一下。
    赵楚仙眼皮子一跳。
    真颤!
    镜花眼里浮起怒意,没有发作,只是端正了坐姿,声音冷漠了许多,“天策上将军?他根本就没支持娘娘,在先帝驾崩之后,他从始至终只说过一句话:谁章江山,与我何关?”
    赵楚仙不解了,“但他做的事却是有利于东宫娘娘。”
    镜花摇头,“他只是笃定一个原则:争位之战,起于京畿,止于京畿。所以他麾下帝军防着三位皇室藩王的兵马,就是不让京畿极其周边州府陷入战乱之中,但如此一来,娘娘在帝军中的心腹也被他掣肘了,无法动用兵力,如果薛穆真的孤注一掷,那他有可能绕过天策上将军以三万兵马挥师京畿,所以娘娘才认为,薛穆必死。”
    赵楚仙懂了,“所以是锄房出手?”
    镜花摇头,紧紧盯着赵楚仙,“不,由你出手。”
    云麾将军薛穆不能死在清异司和锄房手中,容易牵连到娘娘,如此一来,可能失去来自帝军的支持,所以让最为陌生的赵楚仙出手最为合适。
    赵楚仙懵逼。
    这投名状有点让人莫名其妙。
    初来乍到京畿,人生地不熟,你让我去杀一位实权的云麾将军,我甚至于连这位将军擅长什么兵器都不知道。
    又掀开车帘。
    果然,原本城郭已经在望,此刻却越来越远,竟是背道而驰。
    目光所及之处,有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驶入城门。
    许是端坐实在太累,本性随意的镜花再次弯下腰,以手肘支膝盖而撑脸,也不在意马车颠簸之时胸前别样风光尽入赵楚仙眼底了。
    这就是胸大的烦恼。
    随口道:“此去静州。”
    静州是入京的一个大关,历来有京畿门户的说辞,离京畿不过一百二十里地。
    薛穆便驻军在静州。
    他原本驻防延州提防陈王而拱卫京畿,先帝驾崩前一两年,不知是正常换防,还是先帝有先见之明,将刚丧子的薛穆调到了静州。
    所以薛穆一旦豁出去一切,一日半便可大师抵达京畿城下,而天策上将军根本无力阻止,这还好,更让人担忧的是,静州关外驻扎着阳王的数万大军。
    若同时过静州,京畿便将彻底落入阳王手中。
    赵楚仙沉默不语。
    默默的抚摩着腰间长剑,许久许久,才说了一句如何杀。
    镜花也沉默。
    她也不知道。
    半日后,来到林水河畔,林水河是鱼龙江的之流,一条近乎笔直的河道直抵鱼龙城上游,若是静州兵马走水道,更快,只需半日便可抵达京畿。
    如此咽喉之地,难怪东宫娘娘坐立不安。
    车夫勒停奔马。
    丁一下山,对早已守在路边的人挥手,又转身掀开车帘,对车中两人道:“送君至此,前途保重。”
    路边一人。
    女子,也不高,和镜花身高差不多,身着劲装,应是锄房猎者,手捧两行囊。
    登车,行礼,“请镜花主司暂时回避。”
    镜花耸耸肩,起身下车。
    那女子便放下一个行囊让赵楚仙换衣装,片刻后又进入马车,提着个篮子,里面易容物事应有尽有,素手翻飞,在赵楚仙脸上折腾起来,忽然忍不住噗嗤一笑。
    赵楚仙强忍着脸上的不适,问道:“怎么了。”
    女子微乐,“你脸上有花。”
    多好看的一张脸,玉面丹心,却被自己妆化成了一个憨厚汉子。
    赵楚仙莫名其妙。
    车下的镜花翻了个白眼,咽喉里哼了一个词,死性不改。
    负责易容的女子名叫柳条。
    假名。
    真实身份是一位青楼大家,红颜薄命,也是命苦被卖入青楼,又因为不堪凌辱,杀过一位在那方面有特殊嗜好的地方官,所以亡命天涯,被锄房收入其中。
    片刻后柳条猫腰后退,仔细端详,摇头,“还有破绽。”
    皮肤太嫩。
    寻常时候不会注意到,不过锄房刺杀讲究一个万无一失,于是弱弱问道:“能否请你将衣衫除尽,我要将你肤色改变成这个年纪相应的粗糙程度。”
    赵楚仙极为尴尬,“要不只改变脖子和手上?”
    柳条摇头,“不稳妥。”
    赵楚仙退而求其次,“要不你教我,我自己来?”
    柳条笑道:“不用羞臊,我先前本是青楼出身,你就当我是青楼中侍候你换衣服的奴女,无视我就好,不用以男女之别看待。”
    赵楚仙:“……”
    我做不到啊。
    柳条想了想,“那就只上身。”
    赵楚仙只好接受。
    然而……
    赵楚仙是个男人,十五岁的身体,二十多岁的心态,被柳条的冰凉小手在胸口一阵涂抹,腹中燃起了火焰,于是只能猫腰。
    场面倏然尴尬起来。
    柳条目不斜视,鬓间微汗,心里却乐不可支。
    原来还是个猪哥啊。
    当易容结束,赵楚仙看着铜镜里那个憨厚汉子,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经的自己,完全成了两个人,不得不说一句,化妆真是四大神术之一。
    镜花上车,赵楚仙下车等待。
    小半个时辰后后镜花下车。
    赵楚仙瞠目结舌。
    柳条姑娘这易容术简直鬼斧神工,原本的镜花娇小玲珑风华正茂,此刻俨然成了个少妇,原本垂垂若瓜此际便是婷婷若梨。
    不知勒得有多狠。
    脸蛋儿倒是风霜了许多,只是不知柳条是有意还是无意,镜花身上多了股妖媚气,一看就是让自家男人下不了床的春水少妇。
    叹为观止。
    镜花微怒的看向马车下的柳条。
    柳条耸肩,有些无奈,她已经预感到镜花听到她下面这句话后的反应了,“这是娘娘着水月凤仪来锄房交代的,你和赵公子假扮夫妻进入静州,去找薛穆的长子薛人圭,水月凤仪说了,若世间最想杀薛穆的,除了娘娘,便是这位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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