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田压根不搭腔,塞壬也不介意,自顾说道:
    “我十六岁,你呢?”
    十六?
    齐田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塞壬五官深邃,长相介于美艳和清纯之间,和汉人十六岁的少女比起来,她无疑更显得老相,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
    她确定她没撒谎?
    “齐,你多大了?”塞壬戳了戳男人的手臂,好奇问。
    齐田看着她,开口道:“三十。”
    话落,成功在她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三十?”塞壬不敢置信的坐了起来,“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三十?你别骗我,我看你长得一点不像三十的人。”
    齐田微楞,当初他还未到这么老时,有人非要叫他大叔。
    没想到眼下真成了大叔,居然还有人不信。
    一时间,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塞壬见他又露出那副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样,闪亮的双眸缓缓黯淡下来。
    “哼”了一声,下床离开了房间。
    这一走,到傍晚才回来。
    跟随而来的还有林一。
    休息了两天,齐田的伤好了许多,塞壬见他们有话要说,留下晚饭,走出门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林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眼见塞壬远去,不禁感慨,
    “老板,万万没想到,您这样的人也能迷得小姑娘团团转。”
    齐田冷冷看着他,林一却不怕,二人在海上漂泊三年,出生入死,早就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他这个老板,只个面冷心热的人。
    虽然他总说他不是,但他却不知道,这些年来,他的心早已经变软了。
    “老板,我看这小姑娘挺不错的,您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齐田不悦的看着林一,“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林一倒也老实,当即从怀中掏出一份契约,递给齐田。
    “您不是准备找一队护卫,开辟新的航道吗?我看这位就挺好的,那个汉吉虽然蠢笨,但力大无比,若是用得好,也是一把利剑。”
    齐田听见这话,就觉得不妙,打开契约一看,脸色当即便黑了下来。
    林一居然花费重金,把塞壬这只队伍全部盘了下来,每年不但有固定的年俸,还要把新航道的二成利润分给他们!
    “你很有钱啊。”齐田面无表情道。
    林一狡黠一笑,“这哪是我有钱,是老板您有钱。”
    齐田眉头一皱,意识到情况不对,质问道:“怎么回事?”
    以他个人的资本,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养活这一整个岛。
    林一就知道他会察觉,当然,他也不打算隐瞒,当下便道:
    “主子走了,走之前,把北境的矿山、石油、还有船队,全都留给了您。”
    “所以,这些资产,现在全是您的了。”
    林一笑了起来,道了声恭喜。
    然而,齐田却并不觉得开心,他甚至有点茫然。
    “林美依走了?去了哪里?”
    林一耸了耸肩,无奈道:“这我哪儿知道啊,主子的行踪我等向来不知。”
    说着,发现齐田神色不对,忐忑问道:“您还好吧?契约这事......”
    齐田将契约递了回来,沉默的看了林一一眼,林一有点懵,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主子离开,老板才这样?
    可他到船队三年,也没发现老板和主子的关系有多好啊,一年到头,二人之间最多只有一封书信。
    就这种浅薄的交情,主子离开,老板至于露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吗?
    “契约的事我知道了,先这样吧。”沉默许久,齐田开口道。
    他捂着伤口躺了下来,林一知道他想一个人静静,带着些许莫名其妙,识趣的离开了。
    天色暗了下来,屋内的烛火已经燃到尽头,橘黄的烛光挣扎着闪了几下,便黯淡下去。
    眼前是一片昏暗,齐田看着这片漆黑,神思已然飘远......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活到三十岁。
    他以为,他会在意想不到的某一天,悄然死去。
    暗阁里的杀手,能活过二十都是凤毛麟角。
    而他,二十六岁还能留下来,除了实力之外,还与他的性格有关。
    他好似生来就没有人的情感,不懂得同情,也不知伤心难过为何物。
    他只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饿,什么是饱。
    是以,他每次任务都拼尽全力,只为了完成任务后,多换一口饱饭,少挨一顿罚。
    他听说有些杀手,因为对孩子、女人、老人下不了手,一时心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还听说,有些杀手由于潜伏在任务对象身边太久,自欺欺人,深陷其中,命丧敌手。
    还有些杀手,在执行任务途中,遇到了所谓的真爱,叛离暗阁,最后被乱刀砍死,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很多很多杀手由于中中原因命丧黄泉,他自小便是听着这些人的故事长大,若是他那时会写字,应该能写成一本厚厚的书了吧。
    训练他的教员每日便要重复一遍这样的话,告诫他们,杀手不配拥有情感。
    一旦拥有了同情、怜惜、羡慕、嫉妒,那就不再是一名优秀的杀手。
    那就说明,这个人离死不远了。
    身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必须把任务放在第一位。
    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他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他活到了二十六岁,手下杀人无数,从无败绩。
    他以为他的人生将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任务失败,惨死敌手。
    可老天却给他黑暗的人生里放了一束光。
    初时微弱,后面却照亮了他整个人生。
    当林美依这个人出现时,他就知道,他恐怕无法再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了。
    因为他对她产生了好奇。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总来找他说话,为什么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浪费这么多时间,为什么要给他取齐田这个名字。
    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想过,当任务失败的那一刻,居然还会有人跑过来救他。
    只因为在那个傍晚,老天爷让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人撞到一起,从此,便留下了羁绊。
    金色的晨光里,他还记得他问她,为什么要帮他。
    那时,她说: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不是正常的吗?
    是啊,朋友,一个杀手有了朋友,他的人生注定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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