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弦松一直在往外吐出一口口灰色的血,林静边的药根本灌不进去,哪怕灌进去一点,也跟着血被吐出来。
    一瓶药都被师父吐完了,林静边抱着师父的头,仰头痛哭起来。
    姜衡烟跪在三人身侧,低着头,脊梁仿佛已被打断,再也直不起来。
    陆惟真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她哆哆嗦嗦,握住陈弦松全是鲜血的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现在看起来真的糟糕透了,只有一双眼,温柔平静如初。他很艰难地对她笑了一下,就像最初最初,他站在树下,对她笑的模样。然后他轻轻住了她的一根手指,陆惟真恍恍惚惚低下头,听到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活……下去。”
    “啊——”陆惟真抬起头,爆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将他从林静边怀里夺过来,紧紧抱住,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地堡齐震,山川同泣,万鬼嚎叫。
    连无数黑水,都齐齐被震飞到空中,又齐齐落下。
    数道五彩之光,从天而落,穿过千米厚的地壳,如入无人之境。穿过深深的矿井,穿过黑水弥漫的琉心,穿破一切,落在她的身上。
    刹那间,地堡里,光芒大作,聚于一人。
    可是光芒散去后,陆惟真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她不哭了,也不叫了,只是怔怔坐着,抱着怀中濒死的人。
    她忽然笑了,非常讥讽,非常冷漠的笑,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要大六五有什么用?我现在才是个大六五有什么用?”她抬起一掌,朝自己的额头拍去。
    林静边和姜衡烟瞬间色变,齐声吼道:“不要——”
    然而无形中,像是有一股力量,撞向两人,两人一起往后飞去,撞在琉壁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褡裢大师:“住手!”
    昭云:“弦松不要你死!”
    然而谁的话,陆惟真都不会听了,这世上,也没有人能阻止她了。她一只手抱着怀中的陈弦松,另一只手光芒盈盈,只等陈弦松咽气,她也会向自己拍落。她只是低着头看着他,很轻地说:“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说一直陪着你,就会一辈子陪着你。我才不会再对你食言。不是说好了吗?你让我永远也不要离开你。你总是救我,一次又一次,总是一声不吭就做了,你怎么这么傻呢?我好想陪着你啊,我实在是太喜欢太喜欢你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我不能答应你刚才的话。我还没有给你生孩子,我要给你生孩子。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生好多好多的继承人。好不好?陈弦松,你回答我,好不好?”
    她怀里的陈弦松,眼中流下灰泪,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静边抱头大哭,姜衡烟失魂落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昭云和褡裢看着痴痴傻傻的大六五,再无声息。
    陈弦松的手,慢慢在陆惟真怀中滑落。
    陆惟真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一个虫洞装置,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召唤,飞到了空中,盈盈的柔和蓝光,刹那覆盖整个地堡。
    陆惟真感觉到光,重新睁开了眼睛。
    虫洞骤然膨胀,一条黑管出现,瞬间将他们眼前的所有景物吞没。
    五个戴着头盔的黑衣人,从虫洞中走了出来。
    虫洞还在他们身后浮动,像是一个无底洞,又像是一条粗大的管道。黑衣人朝陆惟真和陈弦松走来。
    陆惟真下意识就想抬手,逼退这几个神秘人,谁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她一愣,忽然间,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怀里的陈弦松,手刚滑落一半,停在半空中,不动了。对面的林静边,蹲在地上,保持着抱头的姿势,双眼睁得很大,一滴泪刚刚滑落,就这么挂在他脸上。姜衡烟倒在地上,表情定格,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褡裢和昭云,表情也仿佛凝固住了,一动不动。
    甚至连周围琉壁上,闪烁的黑光,也被定住了。
    地堡里,半空中正在落下的一些碎琉和灰土,悬浮在半空。脚下,淹没琉心的黑水,它们的汩汩流动声,也消失了。
    整个地堡,所有东西,瞬间定格;所有人,纹丝不动,无知无觉。一切,像是一幅静止的默画。
    只有陆惟真,清楚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到黑衣人越走越近。她却完全动弹不了,甚至呼吸都停止。
    陆惟真脑海里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时间,在这一瞬间,被那些黑衣人,暂停了。
    甚至连大六五,对于时间,也毫无还手之力。
    ……
    白雀、归犬、徵虎、青龙。
    神之六五。
    六五已经可以操纵行星级别的能量。
    六五之上,又是什么?
    ……
    琉心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谁设计了葫芦?
    是谁洞悉并且掌控着这个秘密?
    ……
    陆惟真只能维持着单手抱着陈弦松,单手举起光华萦绕的样子,眼睁睁看着那五个黑衣人,走到自己面前,停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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