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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太宰一死,对于昭国而言是根除病因的一劳永逸之法,但有些人死了也能给活着的人带来巨大的隐患。
    仲帝跟徐秋白的血脉之事,让白衣剑雪楼都分外头疼,琴白衣本是个不爱追究隐秘的人,在言太傅等遵从天地君亲师传统的人力邀之下不得不在宫内逗留,而梨白衣则是快马加鞭赶回楼中看看书白衣是否醒来,让他来决断此事。
    彼时,宗室内躁乱,许多王族近脉蠢蠢欲动,若是旁支,也联系了殊王...
    两兄弟真的是褚氏血脉?万一不是呢?
    万一一真一假,万一两个都是假的呢?
    皇族宗室,核定血脉最为严谨,怎么可能糊弄过去。
    这时候,朝堂跟宗室分裂了,本来世家也要乱,但萧容强势,稳住了世家,隐晦中等待着。
    至于等待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今夜这一战的结果也以飞快的速度传达了昭国整个武林,那么,大荒也瞒不住了。
    仲帝当夜除了默许谢明容在中宫坤宁照顾明谨,也当机立断调遣了军部布防边疆...
    但不管各方如何躁动,许多人都难以忽略一件事——谢明谨,她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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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容是第一次来坤宁宫,不是以前没资格来,而是前皇后请不动谢家的人。
    谢家女子也的确对后宫有所避讳,所以她没来过。
    今天进来了,她看着分外寂寥的宫殿,看到了很多符合明谨喜好装饰的宫殿,但她知道这些都不是明谨布置的。
    是仲帝提前让人修整而成。
    真心?
    谢明容毫无动摇,冷漠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躺在床上的明谨。
    她已经替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去掉了那些粘稠的血液,但明谨的身体好像被掏空了所有的血液,皮肤苍白,连唇瓣都失去了颜色。
    仿佛没了气机。
    她非武道人,看不出明谨如今的处境到底如何,但琴白衣来了。
    明容知道对方能从帝国这样的危机时赶来很难,可对方还是来了。
    “谢谢前辈。”
    “我不擅政治,君上也能处理好事,不在也无妨。”
    琴白衣嘴里的意思,仿佛是并不在意仲帝跟徐秋白之间的恩怨跟真假。
    其实谢明容也不在意,所以也不问。
    琴白衣把脉又输入内力,太医院的掌院也来了,两人全力配合,坤宁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清晨时分,作为宫外人,斐无道本不该入后宫,但也没人敢驱赶他。
    他就这么在坤宁宫外坐了一夜,边上是第二弗念的遗骸。
    天光近白,朝前殿上,所有人都察觉到仲帝有些烦躁,这种烦躁变成了暴躁。
    暴躁之下,他的手段十分狠绝,直接出了三个决定,不容人罗嗦。
    其一,宗室要查,随它查,但只能查,谁敢做多余动作,杀!
    其二,朝廷要乱,乱的人,杀!
    其三,因为这件事而导致国家不稳,兴风作浪之人,灭九族!
    决策没错,站在大义公理跟国家大局之上严令,若谁过了度,第一个要被杀鸡儆猴,如此以来,蠢蠢欲动之人会被震慑,至少不敢在明面上搅乱局面,包括宗室。
    毕竟仅凭着明谨三言两语无法确定仲帝身份,可同理,仅凭着苏太宰三言两语也不能定仲帝身份。
    都无证据,谁敢妄言就是冒犯君王,是忤逆大罪,往上算可以是谋反!
    言太傅当朝附庸仲帝后,阁部的人在失去苏太宰后,那一脉也不敢出幺蛾子,其余人尽数符合,毕竟从国局来将,一味抓着仲帝身份不放于国不利。
    最想做些什么的是宗室跟各地有反心的藩王。
    这时候,萧容出面了,代表世家维护了仲帝所言。
    其实他开这口也可以理解,很多人恍然顿悟——谢明谨跟仲帝已成婚,仲帝有世家用户,萧容手握能打赢大荒大军的乌甲军,加上军部许多人,足以镇压宗室。
    蠢蠢欲动的人一下子被泼了冷水,冷静了许多。
    但...另外有一个隐患。
    徐秋白。
    断掌的徐秋白神色冷漠,冷眼瞧着朝堂一面倒。
    他早知这种结果——自打他被毁容替换身份,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变回褚律了。
    哪怕他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自己,而他也明白,昭国并不一定非要褚律当这个帝王。
    除非仲帝不姓褚,可若是明谨所言属实,他们是双生子,一个不姓褚,那另一个也不是。
    苏太宰一死,这些都是无解的谜。
    他,这辈子都是一个笑话。
    徐秋白努力让自己去追究这件事,但他的思维十分紊乱,总夹杂着另一件事。
    仲帝雷霆手段,压制了躁乱,决议之后就让各方官部司长管好各自门下,然后就走了,顺便让禁军统领带走徐秋白。
    他匆匆过去的时候,见太子在坤宁宫殿外站着。
    “你在这做什么?”
    太子行礼,道:“母后情况不明,儿臣...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仲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因为坤宁宫殿门打开,里面气氛沉郁,宫女们惶惶不安,而太医院的女官秉承掌院的命令前来通报。
    “君上...现下情况不好,娘娘的气息已近绝灭。”
    仲帝身体摇晃了下,扶住了墙,后头赶来的萧容神色一凛,顿足站在原地。
    会死吗?
    “孤不信,你让掌院不顾一切施展手段,要什么孤都会给!”
    “琴师傅怎么说?对了,国库里面有很多千山雪莲,去,给孤拿来!快!”
    琴白衣跟掌院都出来了。
    两人神色疲乏,亦是无奈。
    “九天在吞噬她的血气。”
    “那就拿掉九天!”
    “若是无九天,她的躯体会自行崩解。”
    “...”
    仲帝还欲说什么,却见斐无道提刀过来了。
    护卫们紧张无比,姚远也挡在了君王跟太子面前,却见斐无道对琴白衣问:“若是有另一个人替她承受,是否能救?”
    “救不了,九天看不上你的躯体。”这话不是琴白衣,也不是掌院说的。
    声音老迈。
    琴白衣直接朝一处行礼,“师傅...”
    只见书白衣带着梨白衣从外面跃来,风尘仆仆。
    他辈分高,庇护了三代帝王,许多人朝他行礼,他摆摆手,“别来虚的,救人要紧。”
    仲帝眼镜一亮,“书前辈,您能救她是吗?”
    “没,我不能,论医术我还不如我徒弟,但...”
    斐无道忽然说:“我说的不是自己,是另一个天人之体,九天只认天人之体,那么同理,它渴望的也可以由另一个天人之体满足。”
    书白衣意识到了什么,一眼看向斐无道后面的遗体。
    “第二弗念?”书白衣固然已经从梨白衣嘴里得知大概,却还是被惊住了,但看向斐无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斐无道木然道:“蝶恋花正统一脉只剩下她了,她若是死了,既绝户。我以前一直以为死人比活人重要,现在不这么想了。”
    书白衣似乎能懂他的复杂想法,毕竟斐无道再记恨谢明谨的谢家血脉,却也永远无法否认她身上的蝶恋花血脉,不管她学的剑法,心法,还是认她为主的九天,亦或者最后她不顾一切斩杀苏太宰,这一切都让斐无道无法将她再看作谢家人。
    “或者,从一开始,从简无涯不肯拿起屠刀开始,你就无法对这个孩子保留恨意了,蝶恋花之人素来一脉相承。”书白衣赞叹之后,同意了这个法子。
    太子在后面,见到仲帝并未因此松一口气,更紧张了,跟着进了坤宁殿。
    太子跟着要进去,却被姚远拦住了,后者沉声道:“殿下,您是外男,进去于理不合,君上并无御令。”
    太子回神,想了下,点点头,跟着姚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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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一夜,太子得到消息,仲帝连朝都不上了,任由背后的人捣鼓密谋,他自己倒是每天都在坤宁殿蹲着。
    “还没有消息么?”太子问姚远,后者低头躬身道:“还未,但娘娘天赋超绝,福泽深厚,又有昭国最强的人庇护着,一定能转危为安。”
    “福泽深厚么?也不见得。”太子听说过这位“母后”很多事,泉山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姚远抬头,看了太子一眼,看到这个年轻俊逸却心思秉正的太子爷面上有过惆怅,他又低头,轻轻道:“殿下,您现在最该担心是苏太宰此人所言是否会威胁君上的身份,进而影响您的身份。”
    太子回神,细细思索,却是豁然一笑,“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我信父皇,也愿跟随他。”
    姚远一怔,眼底暖色,后低声道:“奴也愿意跟随殿下您。”
    次日,太子要去坤宁宫问安,这一次姚远没有阻拦,他跟在他身边,见到琴白衣正站在殿门外的水榭中弹舒缓琴曲,以舒伐殿内人的疲惫。
    太子站在旁侧静静听了一会,并不打扰,他没留意到自己身边的姚远目光幽深,有些看痴了。
    些会,琴音结束,琴白衣按了琴弦,朝他们看来,太子带着姚远过去行礼。
    “琴师傅。”
    琴白衣看了太子小一会,“见过太子,太子是来问安的么?”
    “是,尚不知父皇跟...母后如何了。”
    琴白衣看出他是真的忧虑,只是又刻意遮掩。
    似乎皇族之人都如此,喜怒不形于色是帝王者必备的能力,只是如今仲帝性情显露,反而最是不符合正统,反是他的儿子端得住。
    只是...
    琴白衣眉宇轻柔,温软道:“一切都会好的,也总会过去,这世上的道理并不偏向任何妖邪。”
    她是一个清风如月般的人物,看得透,又妖邪不近身,能肃清人心头的阴霾。
    “嗯,谢琴师傅教导。”
    琴白衣看人很凭直觉,因为这一代多是梨白衣庇护君王,她也许多年没进宫了,对这位太子,她是第一次见到,但总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熟稔,仿佛脑海里会无端闪过什么人影。
    但无法捕捉。
    她笑了笑,带他们进了坤宁。
    坤宁中,往日空旷清雅,今日空气里总有几分血腥气,殿内也不知详情如何,只觉得气氛沉郁。
    都一天一夜了,还不行吗?
    太子坐下没多久,就发现萧容来了,他见到这个人,心里微微别扭。
    作为太子,非皇后血脉,自要避嫌,可萧容更是外男,为何能直入宫廷?
    坐了一会,太子也没见到仲帝,就走了,走远后,他问姚远,“就因为萧容此人如今代表世家,能支持父王,就得让他违背规矩么?”
    他像是不满对方的特权。
    但姚远给了他一个很冷静的答案:“若是需要,自身只能让步,哪怕君王也是如此,殿下是未来的君王,应当知道这个道理。”
    “如果他要的更多呢?”太子想到春夜宴上萧容的言行,微微皱眉。
    “那就看君王者愿不愿意给。”
    太子沉默了。
    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必须取舍是吗?
    太子在附近花园逛了一圈,回过头,却得了消息——坤宁那边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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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容看着仲帝走出,面色舒缓,他起身行礼,稳稳询问道:“不知娘娘情况如何?”
    “一口气,只能等她自己醒来,但还好,有希望了。”
    仲帝难掩喜色,但也不动声色对萧容说:“萧大人可以放心了,孤会照顾好阿瑾的。”
    萧容毫无芥蒂,笑了笑,也没说话,退下了。
    斐无道出来,满脸疲惫,带走了第二弗念的遗骸,见到仲帝的时候,他没逗留太久,只是擦肩而过,撇下一句:“她是她,你是你,你与我蝶恋花终究会有结局,等着。”
    仲帝微笑:“我不怕任何人,包括你。”
    斐无道深深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下,走了。
    却见到正回来的梨白衣。
    两人撞上,梨白衣侧开身,却见这人没走,反而顿足,“她现在还不算安全,整个都城,我只信你们白衣剑雪楼。”
    梨白衣点点头,“我会一直守着他,你,你也保重。”
    斐无道很意外,却最终露出了一个笑容,飒然,却是恣意。
    “知道了,小姑娘,走了!”
    斐无道走了,梨白衣看了一会他的背影,进了殿内,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明谨。
    她手中握着的九天从明谨体内抽出血气一缕缕,但仔细看,抽去的血气转移,又从九天转移了血气回到明谨体内。
    竟成了一个体系。
    可这样一来,接下来明谨到底会如何,谁也无法确定。
    莫非,会成为九天的傀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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