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煊在离恨天心里,就是块梗在喉间的年糕,咽不下去,又舍不得吐出来,一个复杂的存在。
    心思复杂的睡了过去,可到了半夜,就感觉有人在摇晃他,对方的动作不快不慢,也不着急,就匀速的推着,一直把他的瞌睡摇没为止……
    离恨天实在不想醒,他太困了,可是对方这种摇法,到最后他还是认输了,即便不想醒,也醒了。
    原本以为是那几个家伙来了,离恨天就想斥责对方不要闹,却发现他床榻前蹲着的,是个小丫头……
    说小也不算小,和雨果差不多大,在南朝,这个岁数的姑娘怕是都嫁为人妇了。
    不过这丫头没梳发簪,还是姑娘打扮。
    离恨天有点不解,这样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大半夜跑到和尚的房间来了,他记得他有插门,这姑娘是怎么进来的……
    “师父,求求您,帮帮小莲吧。”那姑娘一见离恨天坐起了,由蹲着直接变成了跪姿,她挺着腰身手还不忘在离恨天胳膊上摇着,她的力气不大,按在离恨天身上,几乎没什么重量。
    短短几日,离恨天这是第三次被人跪了,他真有点哭笑不得的,这到底是赶了什么潮流,怎么跪拜成风了……
    “女施主,你有何事,不妨直说。”离恨天本想直接询问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走出家人,在那几个家伙面前随意就随意了,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守好一个出家人的本分。
    他说着就要坐起,顺带搀扶那姑娘起身,可是后者连忙跪着,向后蹭了两步,梨花带雨的对着离恨天说,“师父,救小莲一命吧,我爹想把小莲许给周二,那周二是个恶霸,年纪又大,他家孙儿都年长小莲,那周二说给我爹一锭金子,我爹财迷心窍,就点了头。我娘听闻此事,连夜让我跑出家中,娘让我去天河投奔表舅,可唯一的信物,却在刚才不慎遗落。”
    听到这儿,离恨天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卖女求财的事情,在南朝并不罕见,那雨果就是她爹卖给钦墨的,不过比起小莲,雨果就要幸运的多。
    想起自家的雨果,再看这苦命的小莲,离恨天当即同情心泛滥,他连忙将那可怜的丫头搀扶起来,安抚起她激动的情绪。
    那小莲还是哭,哭到气结,难免抽搐,那声音都不成腔调了,她还断断续续的诉着苦,“我是连夜跑出的,没带衣服,就带了几个铜板,跑到此处,就想讨口水喝,可推门的时候,慌张之余,我娘给我的扳指就摔到地上了,那是我去见表舅的唯一信物,这个丢了,表舅是不会认我的,师父你行行好,帮小莲把扳指找到吧,不然小莲这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离恨天一听,当是多大事情,也没迟疑,直接就点了头,然后思付着,等小莲走的时候,给她带些盘缠,他不富裕,但碎银子,他还是有些的。
    他披了僧袍,就跟着小莲向门口走去,“你的扳指,掉在何处?”
    那小莲哭哭啼啼的指着门槛,“进门的时候被绊了下,就应该就在门槛附近,小莲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劳烦师父帮小莲再找找。小莲不能多留,爹爹要是发现小莲不见,就会寻迹找来的,小莲找到扳指,要赶快离开,师父求求你了,快帮我找找。”
    离恨天被他哭的有点烦躁,他已经答应帮她寻找了,她没必要一再恳求,见她哭的厉害,离恨天也不想多说,只想把那扳指快快找到,让她赶紧离开。
    顺着小莲所指方向,离恨天弯着身子,借着明朗的月光,往门外看去,他很认真,却不想,那身后的女人,见他马上就要把头伸到门外,顿时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
    那原本**的脸,也透出青色,因为抽泣而微张着的嘴露出了一小截舌头,不料那舌头越伸越长,在离恨天专注的寻找的时候,舌头已经探出口腔几寸长了……
    眼珠也往上翻去,露出眼白,还往出凸着,白暂纤细的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紫红色的勒痕,那痕迹越来越深,不久之后她的脖子硬生的凹进去许多……
    脸颊和脖子周围,还有数不清的爪痕,这时,她那脑袋咣当一声垂了下来,很明显的是脊椎骨支撑不住,在脖子处断裂了……
    就当青紫色的舌头快垂到胸口的时候,小莲背后生风,不等回头,她就被人一脚踹到了屁股上,力道之大,让她来不及躲闪,尖叫着就先离恨天一步摔出了门槛……
    全神贯注的男人被吓了一跳,他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就见那变了模样的小莲脑袋摔出门槛,原本空无一物的门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布条做成的套锁,一个圆圈,刚好可以穿过脑袋,这东西离恨天很面熟,上吊的套锁,都是这副模样……
    小莲刚巧摔到里面,那套锁顿时一勒,直接就把她吊了起来……
    下一瞬,伴随着凄厉的叫声,那小莲两只脚在空中锤了几下,扯着勒住脖子的东西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团黑雾……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错愕的看着和小莲和那套锁在眼前消失,他慌忙回头,却见无煊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华美的服饰,曳地的衣摆,彰显出几分帝王之相……
    第二八一章 终重逢了
    无煊的突然出现,让离恨天好半响都没回过神,倒是无煊先看着他那傻愣愣的样子,皱起了眉。
    “你也,太好骗了。”
    无煊真想在男人那光滑的脑袋上狠狠拍上两下,让他清醒过来,如果他不出现,那男人早被吊死鬼拉去做替身了……
    “你在这儿住的也不算短了,周围有多少村户你应该是知道的,那么大的姑娘你怎么着也该有点印象,你好好回想下,这附近到底有没有叫小莲的姑娘?”
    无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责备,离恨天被他说的一愣,但转念一想,还真就没找到小莲这号人物,这附近都是耕地,虽然姑娘家大多不干力气活,可送饭送水什么的,离恨天也是见过的,他不知道她们是哪家的,不过都有大致的印象。
    小莲他不知道,那周二他倒是听说过,可是前阵子,好像是得了马上风死了……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没骗你,她爹是打算把她许给周二,不过那姑娘性子烈,不肯嫁,在她爹一顿毒打之后,就悬梁自尽了。她死了也有十几年了,横死的鬼冥帝是不收的,除非她找到替身。让活人钻了她当初吊死的套锁,不然就没办法投胎转世。到七月十五了,阴气过重,那小莲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替身,无奈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离恨天是僧人,但才入空门,道行不深,趁着鬼门关将开,阴气重的时候,就把离恨天选成了对象。
    这是吊死鬼常用的手段,眼看着前面什么也没有,但把头伸过去,就会被当初对方上吊用的东西勒住,转而成了替身,这种事情,离恨天不知道,无煊不怪他,但他怎么能一点戒备都没有呢……
    幸亏他及时出现,他那一脚,让那吊死鬼直接进了自己的圈套,如此一来,那小莲便是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
    无煊管她投不投投胎,那愚蠢的东西,敢把主意打到了离恨天身上,就是死。
    “一个犬姑娘半夜跑到你的房间里来,你难道都不起疑心?你睡觉前是否栓了门你自己心里有数吧?就当你不记得了,那她这漏洞百出的说辞你也该发现有什么不对吧?她要躲避她爹,就该避人耳目,她该走小路,怎么可能跑到这耕地间来?这附近有村户建的守夜的房子,被人发现了不是要送回去?也会打草惊蛇好不好?她又是怎么跑到你这来的?就算是口渴,门口缸里也有水,沿路还有井,何必还要推你房门?还有那扳指,那东西那么明显,该是一眼就看的到的,她怎么就非得让你帮忙?她又不瞎。再说,就算是要寻得你的帮助,也会是一边寻找一边拍门才对吧?你是和尚不假,但也是个男人,她怎么就那么放心……”
    “无煊……”那长篇大论的指责,离恨天被他骂应该直缩脖子才是,可不知怎的,胸口暖洋洋的,在无煊骂到‘高潮迭起’的时候,离恨天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这两个字,让无煊的话戛然而止,一下子就把头偏了过去,将骂人骂的神采奕奕外加眉飞色舞的脸,藏了起来……
    他觉得,他的话,说的太多了。
    见了离恨天有危险,无煊想也没想就冲出来了,这些责备,也走出于本能……
    谁叫那男人,这么大意。
    想到他差点就在自己眼拼死掉,无煊怎么可能不激动……
    如今离恨天这一开腔,让他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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