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谦乐带着人进到废厂时,见严伯正跪在地上给高书文做着CPR,交迭的手掌在男人胸口一下下按压,脚边还放着个AED。
    骆希抱臂站在几步外,手里握着手机,抬头看了郑谦乐一眼,对他的到来似乎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很快视线又回到高书文那。
    她身上披着宽大沾灰的羽绒服,发丝凌乱,有些狼狈,但看上去精神还可以,郑谦乐心里松了口气,手指扬起,往角落倒着的两人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保镖们会意,转身朝着那两人走去。
    郑谦乐走到骆希身边,问:“骆老师,你有没有受伤?”
    骆希摇头,说:“我叫了直升机救援,也跟恒泽的院长联系过了,估计还要十分钟才能到,这周边应该都是空地吧?”
    “对,直升机能停。”
    “那就好。”
    郑谦乐低头看了高书文一眼,严井刚完成了一轮按压,正抬起高书文的下颌为他进行人工呼吸。
    “高伯伯这个样子多久了?”
    骆希想了想:“得有四五分钟了吧。”
    连续几轮的按压让严井疲累不已,做完人工呼吸后他喘着大气,把手指贴到高书文颈动脉。
    终于,手指感受到些许搏动,尽管很弱。
    他吁了口气,抬头对骆希说:“有心跳了。”
    “我给子默打个电话。”郑谦乐说。
    一旦心搏骤停了四至五分钟,中枢神经系统缺氧过久,便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一次的环境大不如上一次,高书文就算是抢救过来,也怕是凶多吉少。
    电话很快接通,郑谦乐把现场的情况告诉高子默。
    “她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嗯,你把电话给她。”高子默说。
    骆希接过郑谦乐递过来的电话,往旁边的墙角走。
    瘦小一些的绑匪已经苏醒,见到面前出现了那么多黑衣壮汉,相当明智的没有吭声,而高胖的那个不知严井给他打了多少药,还在一旁瘫着。
    她冷漠地扫了两人一眼,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口:“喂……”
    “喂。”
    高子默已经走回二楼房间,背抵在门板上,听到骆希的声音,绷了一早上的精神终于松懈一些:“等下郑谦乐会先送你回家。”
    “你爸爸要直接送去恒泽,我也得跟去吧。”骆希拢紧羽绒服衣领。
    “你联系过院长了对吧?他刚刚打给我了,医院的人手和病房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先回家吧。”
    “不行,你也直接去医院等吧。你让青榴帮我收点日常用品,我到了得做个身体检查,今晚在医院陪着你爸,他这次情况不太妙。”
    骆希顿了顿,接着说:“戏还得继续演。”
    “好,我懂你的意思。”
    高子默走到垃圾桶旁,弯腰拾起那副眼镜,哑声说了句:“骆希,我的眼镜摔烂了。”
    和今天毫无干系的一句,骆希倒也能听明白,她问:“烂得厉害吗?”
    “得换镜片,镜架也变形了。”
    “那去换一副吧。”
    “你陪我去。”
    骆希想了一下,应承了:“好,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
    她回头看了严井一眼,对方还在密切留意着高书文的自主呼吸情况。
    有些人,无论多想让心肠狠毒起来,都还是有着自己的底线。
    心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中途换车的时候,严井也不会把福祉车上的AED带下来。
    “你答应我,放严伯走。”骆希说。
    “好。”高子默倒是爽快。
    “你得发誓。”
    高子默笑了一声:“我发誓。”
    知道吗骆希,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答应,除了你说,要离开我。
    *
    直升机到了医院之后,高书文再次没了心跳,经过一轮新的抢救,最终还是将他从死亡边缘拉扯了回来。
    只是快一个月过去,高书文依然昏迷不醒,自主呼吸较弱,得一直依靠着呼吸机。
    “……大脑皮层不可逆的损伤比较严重,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但这种事情说不准的,难保会出现奇迹呢……”
    骆希坐在卧室的病床旁,一门之隔的会客厅里,院长与高子默的谈话断断续续传进她耳朵内。
    眼前的高书文早上刚从ICU移到病房,在重症的这段时间,男人的发际处已经长出了些许白发,像冬天挂霜的枝桠。
    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皮肤松弛,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只有床边各种的仪器滴滴声替他呻吟着。
    骆希还能听见高子默有些悲伤的声音,少年感恩着院长和医护人员这个月来的辛苦,并请医院继续做好保密措施,他不希望外面又流传起高书文病危的流言。
    高书文遭受绑架的事情被掩盖下来,严伯让她给放走,沉佳昌被软禁,两名绑匪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公司里也只有小部分高层知道董事长近期身体抱恙,需要在家休养。
    如果不是高书文躺在自己面前,骆希都快要怀疑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外面安静下来,很快门被推开,又关上。
    高子默走了进来,站到骆希椅后:“院长说,保不齐还能有奇迹。”
    骆希松了劲,脖子后仰,头顶抵在少年的小腹前,就这么看着他问:“你会期待吗?”
    高子默探出手指,从她脖侧滑腻的白肉,一直摸至微凉圆润的耳垂,看着她黑眸里倒映的自己。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弯下腰,含住她涂了润唇膏的软唇。
    好像含住了一颗埋在雪里的新鲜樱桃,想在唇齿间咀嚼出清甜果汁。
    他们就在高书文的床边光明正大地接吻,没有任何顾忌,舌头如两条火焰灯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生存的水源,欢快地往对方潮湿的口腔里游去。
    滴——滴——
    床边监护仪的声音融进了渍渍水声里,一时也说不出,是监护仪破坏气氛,还是两人不顾场合。
    分离的舌尖黏着细长银丝,高子默反问她:“你呢,你会相信奇迹吗?”
    他硬朗的轮廓逆在苍白的光里,微微下滑的金丝眼镜荡出一圈光斑,嘴唇染着水光。
    是她陪高子默去重新挑的镜框,和之前的款式有些相似。
    配好的眼镜送来高宅后,高子默让她为他戴上。
    搞得像什么,与魔鬼签订契约的仪式。
    骆希抬手取下他的眼镜,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另一只手攀到他脖后侧,摩挲着他黑软的发尾,说:“我想做爱了。”
    高子默眼睛微眯成狭长弧线:“那我让小林把车开过来。”
    骆希摇摇头,说:“我想在这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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