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弦音,外面风大,要不要来马车里。”
    “本少爷的车里可暖和了,还有一床蚕丝被褥,咱们可以相拥取暖抵足而眠!”
    三日之后,在一处城郊的平地上,吃过馒头的李丹青从马车中探出脑袋,一脸真诚的看着又照例倚坐在一棵大树旁的夏弦音,如此言道。
    而这样的话,也照例得来了一道与以往如出一辙的回应。
    “滚。”
    “好勒。”李丹青讪讪一笑,将脑袋麻溜的缩了回去。
    而回到马车中的李丹青顿时收敛起了笑容,急不可耐的将那把名为朝歌的大剑从背后取下,放于自己的双膝之上,然后再次运转起法门开始今日的修行。
    这几日李丹青的修为可谓突飞猛进,而随着修为的提升,这把大剑也开始有了变化——它变重了。
    并且随着大剑重量的提升,在背负途中,它所传递给李丹青的力量似乎比起以往也多出几分。
    这样的变化虽然让李丹青不明其缘由,但终究是好事。
    李丹青在尝到甜头之后,每日修行也愈发的刻苦,不累到一个指头都动不了的地步,坚决不停下休息。
    ……
    夜色渐深,李丹青再次沉寂在淬炼血肉的修行中。
    马车外秋风瑟瑟,夜色安宁。
    咻!
    忽然一声破空之音打破了马车外的静默的夜色。
    “小心!”夏弦音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李丹青一个机灵睁开双眼,同时马车的窗户处传来一声闷响,一道幽寒的箭锋破开马车木制的墙壁,直取李丹青的眉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李丹青看见此物时,躲避已然来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利箭离他越来越近。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只手从马车外伸入,拉住李丹青的手臂,将李丹青的身子以极为粗暴的方式拉拽了出来,将李丹青扔在马车外的地上。
    李丹青摔了个人仰马翻,甚是狼狈,却也躲过了那取他性命的利箭。
    他忙不迭的站起身子,看向方才出手的夏弦音问道:“怎……怎么回事?”
    “一定是白天看见了你那把破剑,一路跟来的山贼!”
    “早叫你收起你的破剑了!现在麻烦来了知道怕了?”夏弦音冷着脸色瞟了一眼似乎被吓得呆傻的李丹青,没好气的言道。
    如今他们已经走入了北部十三郡之一的流沙郡,此郡山林众多,龙蛇混杂,多有山贼盘踞,夏弦音有这样的推断也并无问题。
    但李丹青却似乎有些不服气的反唇相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惹来的山贼,万一是他们想抓你回去做压寨夫人呢?”
    “你这腰粗屁股大的,一看就很能生,被人盯上不也是正常的事!?”
    夏弦音大抵怎么也想不到李丹青在这个时候还要嘴硬,她瞪大了眼珠子怒目看着李丹青。
    咻!咻!咻!
    但还不待她说出些什么,一轮利箭飞射而来,箭身力道极大,马车的车厢顿时千疮百孔,同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身传来,显然是有人在朝着此处靠近。
    夏弦音皱着眉头拉着李丹青退到马车的背面,蹲下身子,也没了与李丹青逞口舌之利害的兴致。
    “待在这里。”她盯着李丹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随即她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一柄黑色的短刀从袖口花落,她转过身来,背后梳着的马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只见夏弦音的剑尖点地,身子猛然从地上跃起,跃过马车,而马车的另一侧,一群手持刀剑的人影也正飞速朝着此间杀来。
    夏弦音抬眸看向杀来的众人,明亮的眸子中寒光乍现。
    手中短刀在那是脱手而出,冲杀在最前方的男人见状赶忙将手中大刀横在胸前,但百炼钢铸成的宝刀在那寒光下,随着一声脆响,从中断裂。
    短刀却攻势不减,直直的刺入那男人的胸口,一抹鲜艳的血光乍现,男人发出一声痛呼,身子仰头倒去,将身后的数位同伴一同掀倒在地。
    但短刀却并未因此插入男人的体内,而是随着夏弦音轻轻一抬手,落回了她的手中,直到这时,众人方才看清夏弦音短刀的刀柄上连着一条细细的铁索,铁索一直延伸到她的袖口中,不知其尽头尚在何处。
    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中,同样一柄连着铁索的短刀落出,她迈步向前,连着铁索的短到垂在地面,刀尖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尖细的声响。
    冲杀来的众人似乎被夏弦音这狠辣的手段所惊吓,纷纷驻足,目光警惕的盯着夏弦音,神情迟疑。
    “天鉴司办事!”
    “你们想活命的现在滚还来得及。”
    夏弦音看出了众人的畏惧,很是时候的冷声言道。
    以她的修为自然不惧寻常山贼,但如今带着李丹青这个拖油瓶,她不得不去考虑李丹青安危,此刻能威吓走这些山贼对于夏弦音而言自然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天鉴司的名头并没有带来想象中让这些山贼闻风丧胆的效果,那些杀出的身影却只是忌惮的看着她,并无退却之意。
    夏弦音眉头微皱,隐隐察觉到来者不散,这些家伙绝非寻常见财起意的匪类。
    这样的念头一起,夏弦音的脸色虽然平静,但心头却隐隐有了些许不安。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严阵以待的人却,脚尖忽然点地身子猛然杀出,两柄连着锁链的短刀飞舞,就像是舞女的水袖,上下翻飞,身形灵动如燕,甚是曼妙,而这样的曼妙,每一次却都会在那些山贼的身上留下或轻或重的伤口,拉出一道道血痕。
    眼看着众人节节败退,山贼之中一位为首的男子一咬牙,暴喝道:“结阵!”
    这话出口,方才还一盘散沙的众人顿时身形移动,稳住阵脚,以六人为一小队,结成了一道八角阵势,将夏弦音围在其中。
    这番反应之迅速,绝非寻常人可以做到。
    立在人群之中的夏弦音双眸眯起——这样的阵势,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出生军伍之人才能做到,而这样的阵法,只要愿意费些时间,也定能查出出自哪个军部,这些山贼一开始不愿动用阵法想来也是顾虑暴露身份。
    而现在抛下了这样的顾虑,也就意味着他们并不打算留下活口了。
    夏弦音想到这里,眉头不免皱起。
    方才那一番冲杀,已经消耗了她不少力量,此刻对方严阵以待,她并未有必胜把握。
    “快走。”为此她回头看向身后,沉声言道。
    藏在马车后的家伙倒是识趣的很,听到这话,甩开膀子,头也不回的跑入了背后的树林中,转瞬便没了踪影。
    真够讲义气的!
    夏弦音在心头苦笑,而那些山贼也在这时摆开了阵势,朝着夏弦音围杀了过来。
    夏弦音的眉目一沉,也没有心思再去谴责李丹青的临阵脱逃,她的双手张开,两柄连着铁链的短刀回到手中。同时脚尖点地,身形飞出。
    左面的袭杀最先抵达,夏弦音早有预料,左手伸出,以短刀拦住了刺来的刀剑。同时看向前方,右手的短刀豁然出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飞射而出,直取前方的数位山贼。
    但这一次,那些山贼却显然有所准备,走在前方的山贼退开,身后一位提着齐人高的大盾之人猛然上前。
    砰!
    飞驰而来的短刀撞在盾牌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大盾之上被轰出一道凹口,持盾之人也退出数步,但却远未有如之前一般,伤到性命。
    而同时后方与右侧的山贼也步履整齐了围拢上来,一击不中的夏弦音左手发力,将左边的众人劈腿,而右手则是一转,将铁链握紧,同时猛然一挥,连着右手的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右后方围杀过来的众人在那凛冽的刀锋下纷纷败退,反应稍慢之人,却是血溅当场,甚至不乏丢掉性命。
    山贼人数众多,一波倒下,另一波立马补上,夏弦音此举也是短暂的逼退众人,却无法改变她已经身陷重围的困境。
    山贼们却并不急着杀敌,只是不断抵御着夏弦音的进攻,同时不断将阵型围拢,只有在确定夏弦音无暇顾及时,才会出手,却也不求杀敌,只是为了分散夏弦音的注意力,给同伴们争取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弦音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身子也越来越疲惫,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握刀的手有些发麻,只凭着本能挥舞着,抵挡山贼们渐渐变得凶猛的进攻。
    她觉得有些可笑。
    一开始她只是认为这个差事有些麻烦,那个叫李丹青的家伙有些讨厌,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那个家伙死在这里。
    她想到了那个叫青竹的姑娘。
    想到了夏家上下都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
    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有那么多的顾虑,早知道要死,倒不如杀了李丹青为青竹报仇……
    但这些念头在这时已经为时已晚,她已经没了气力,而那个家伙估摸着早已跑得没了踪迹。
    又是一道刀锋袭来,夏弦音本能的抬起手中的短刀。
    砰!
    一声闷响,她手中的短刀被狠狠的振飞,而挥舞刀锋之人满面恶相,刀锋直直的向前,直扑夏弦音的面门而来。
    她当然心有不甘,但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提起刀抵抗这扑面而来的刀锋。
    她只能闭上眼睛,等待这每个人或早或晚都会接受的宿命。
    ……
    “起火啦!”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火光与那声音一道在夏弦音与众多山贼的身后亮起。
    已经千疮百孔的马车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两匹骏马吃惊之下,嘶鸣一声,载着着火的马车朝着人群所在之地冲了过来,马车的背后牵引着十余根绳索,另一头捆在身后枯林的大树上。
    马车往前狂奔,绳子被拉紧,那另一头捆着的大树,树干摇曳,然后轰然朝着人群所在的方向倒来。
    那些山贼们见状纷纷四散躲避,所布下的战阵也由此露出破绽。战马拖着着火的马车冲入人群,将数人撞到,马蹄踩踏,那几人顿时发出哀嚎,口吐鲜血。
    夏弦音睁开双眼,看着朝着她越来越近的马车,有些发愣。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却忽然伸出,那张让她极为厌恶的脸蛋在火光的照耀下,棱角分明。
    “上来!”
    他朝着她大声喊道,神情焦急,语气中却带着一股与平日里吊儿郎当截然不同的肃然。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呆傻,夏弦音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对方的手在那时猛地一拽,便将夏弦音的身子拉入了怀中,同时他挥剑将马车与战马之间的缰绳斩断。
    他嘴里大喝一声:“驾!”
    马蹄疾驰而去。
    隐约间,夏弦音听到身后传来山贼们暴怒的高呼:“放箭!”
    伴随着几声破空之音,抱着她的人儿身子振了振,怀抱着她的双臂却并未松开,反倒愈发紧了几分。
    战马嘶鸣,载着二人冲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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