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治江夏县,位于长江左岸。与江对面的汉阳军一起,扼汉水汇入长江的地方,位置重要。这个地方后世称武汉,大致在武昌区。而后世称鄂州的地方,是鄂州下面的一个县,为武昌县。
    开封府被金军攻破, 宋朝偏安江南之后,鄂州便就成为了长江中游的重镇,比位于前线的襄阳更加重要。这里驻扎重兵,是宋朝长江中游防线的中心之地。从这时起,鄂州借助地利,取代了湖北地区的其余城市,成为了这一带的中心。当然,后人熟悉的称呼还是武汉。
    从襄阳回处州,两淮一带盗匪如麻,向北走不得。洞庭湖地区有杨么,向南走不得。比较起来最安全的路途,还是要过鄂州。
    这里处于江汉平原的腹地,水网众多,土地肥沃。入宋以后,经过一百多年的改造,已经成了人口稠密之地。宗泽去世,开封守军南逃,鄂州的守军便如走马灯一样不知换了多少。现在占据鄂州的,是去年击破钟相的孔彦舟一军。
    徐俯和高世则沿汉水南下,经过陈规的地盘。在汉阳县渡过长江,到了鄂州城外。
    看见前面的孔彦舟满身戎装,身边甲士刀枪如林,徐俯叹道:“这个孔彦舟,杀人如麻,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们去襄阳的时候, 他就百般阻挠。如今回来,只怕也不好过去。”
    说完,与高世则一起打马上前。
    到了孔彦舟马前不远,徐俯和高世则下马,一起向孔彦舟行礼。
    孔彦舟并不下马,连拱手回礼都没有。板着面孔道:“谏议,此去襄阳可还快活?”
    徐俯道:“王节帅礼遇有加,倒不曾受什么委屈。”
    孔彦舟伸脖子看了看徐俯后面的车子,道:“王宵猎占据十州之地,又是富庶地方,天下间最有钱的就是他了。你们从襄阳回来,王宵猎没有回什么礼物么?”
    高世则忙道:“总管,我们带的礼物,是王节帅进贡朝廷的。可是动不得!”
    孔彦舟冷哼一声,看都没看高世则。只是道:“你们从我这里离开,我便得了朝廷旨意,封我做蕲黄镇抚使。这大好的鄂州城,却没有人守卫。此番任命,我看朝廷的疏忽不小!”
    徐俯道:“朝廷的旨意,岂是我们做臣子的可以议论的。”
    孔彦舟又看了看后面的车子,道:“你们远道而来, 还是进城吧。我备了酒菜,特意给你们两人接风。莫要说到了鄂州,洒家冷落你们!”
    徐俯道谢,拉着高世则上马,随在孔彦舟的身后进了城。
    到了州衙前,孔彦舟下马。对身边的副将道:“两位使节带来的礼物,你们拉到偏院,一定要小心看守!若是出了差错,我惟你是问!”
    副将称诺。指挥手下将士,去接手徐俯两人带来的车子。
    徐俯见事不好,急忙到孔彦舟面前拱手道:“总管,这是襄阳节帅王宵猎进贡朝廷的礼物,委实一丝一毫也动不得!知道我们要过鄂州,节帅还备了些礼物,还有一封书信,是给总管的。”
    听说有自己的礼物,孔彦舟的面色才好了些。对副将道:“你们与徐谏议的手下一起看管车子。要小心谨慎,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副将领命,带着属下去了。
    把徐俯和高世则请进了州衙,不等他们落座,孔彦舟就打开了王宵猎的信。
    王宵猎的信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说两位使节要经过鄂州,请孔彦舟尽量款待他们。在后面,还附上了礼物的清单。孔彦舟看了,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登时就有些不快。
    把手中的书信交给自己亲信的吏人,孔彦舟说道:“郭学究,看看里面有什么值钱的物事。王宵猎占据富庶之地,不该小气才是。”
    郭学究接过书信,仔细看过了。道:“镇抚,这里面的礼物可是价值不菲!”
    孔彦舟道:“我刚才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怎么值钱?”
    学究道:“或许是因为襄阳那里,并不产金银,所以拿了自己出产的东西来送镇抚。看这大车,都是顶级货色,市面要卖五百贯一辆。送了三辆。看这玻璃的镜子,一面市面上要卖二百贯呢,送了你有十面。还有,襄阳制的钟表,有大有小,价钱都不便宜。里面写了一座大钟,我没有记错,市面应该能卖五百贯。还有三个戴在身上的小表,一个也可以卖百贯之多。粗算下来,这份礼物最少值五千足贯!”
    “哦,是吗?”孔彦舟又把礼物单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都说王宵猎为人大气,果然不是个吝啬的人!我们素不相识,送我五千贯,还是珍奇货物,是个可交之人!”
    把礼物单放下,孔彦舟看着徐俯道:“王宵猎如此大方,进贡朝廷的礼物想来也不会差了。谏议这里可有礼单?拿来我看一看,长些见识。”
    徐俯忙道:“进贡朝廷的东西,别人岂可随意查看?总管,此事使不得!”
    孔彦舟冷笑道:“你不给我看礼单,我就派人去车上查看了!不查看得清楚,如何保证礼物能万无一失?若是少了什么东西,你们以后必然赖我!”
    徐俯叹了口气:“总管,王节帅已经送了大礼给你,何必再为难我们?”
    孔彦舟道:“王宵猎送我礼物,是他与我的交情,与你们何干!”
    说完,冷笑一声。看徐俯不肯把礼单交出来,也不再催,只是向一边的禆将使个眼色。那禆将心领神会,离开了官厅。自去找副将,查看王宵猎进贡的礼物。
    上了茶来。孔彦舟道:“两位使君饮盏茶。回去的时候,你们替我向朝廷带句话。”
    徐俯道:“总管有什么话上奏章就是。你是一方大员,奏章上去,朝廷必然不会置之不理。”
    孔彦舟道:“上奏章有用,何必让你们带话。我自幼参军,常年长在军中,熟于军伍。从靖康年间起,便就领兵为朝廷作战。这些年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钟相作乱,两湖皆受其害。去年我提锐旅到洞庭湖,一战将其斩杀!这是何等大的功劳!结果到现在没有建节,又派我去做什么蕲黄镇抚使。我属下数十万兵马,是两州之地能安顿的?似王宵猎那般,占一路之地,做个节度使,有何不可!”
    徐俯小心答道:“朝廷如此安排,必然有其道理。总管安心,只要耐心等待就是。”
    孔彦舟冷笑:“前些日子,北边齐国皇帝派使节来,劝我归顺于他。只是我忠心于朝廷,拒绝了他罢了。若是朝廷不公,冷落我们这些带兵大将,以后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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