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听沈大人的问题,纷纷没了声音。他们哪里拿得出人选,就是一个人都没能确定下来。
    沈大人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办事效率,难怪圣上的火气是越来越大。沈大人也不客气,直接掏了一张纸出来:“这是我心中拟定的前十名人选,如果你们觉得没意见的就通过,有意见的话我们再行商议!”
    几人展开沈大人拟定的名单,看到第一个名字就是扬州钟亦文,顿时有两三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特别是刚刚一直说钟亦文进前十他第一个反对的吏部侍郎李大人,现在整张脸都是青的。
    陆伯年陆大人并没有看沈大人的名单上到底有那些人,只是慢慢吞吞的也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我拟定的名单,如果和沈大人有重复的,就直接进前十名吧,相信我们两个都能看中的人,大家都不会有意见才是。其他有异议的,我们再商议决定,明早前十的答卷将直接交由皇上选拔一甲和二甲。”
    几个人听到陆大人的话,根本不敢怠慢,直接展开陆大人拟定的名单,第一个雍州丁河和沈大人的第三人相同,确定入选。第二个名字却还是扬州钟亦文和沈大人的第一个人选相同。几人顿时没有了声音,陆大人先前的话已经出来了,他和沈大人都能选中的其他人也应该认同,他们还能说什么。至于先前是以什么心思什么理由将钟亦文要剔出前十名的,不好意思他们已经不记得了。
    ☆、第76章 殿试(二)
    圣上早在殿试结束之后就开始等着看阅卷官评定出来的前十名的答卷,到时候跟着十份答卷一起呈上来的还有他们拟定的殿试名次。当然,圣上如果觉得名次不妥或者有疑问的话,也可以将其他的人答卷调阅出来查看。
    下朝之后,圣上一看见放在桌子上的东西,立刻就笑了起来,和身边的德公公打趣:“今年这阅卷官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皇上所言极是。今年的主阅卷官是陆大人和沈大人,两位大人想必也是怕皇上您等得着急,所以就以往快了很多。”德公公说的非常好听。
    圣上一听,果然是一脸满意,在翻开他们拟定出来的殿试名次,顿时龙颜大悦:“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
    德公公竖起了耳朵,等着圣上的下文,却没想到圣上突然就停在了这里,然后坐下来开始认认真真的审阅这前十名之前的答卷。那种认真程度,简直堪比看重要奏折,一点都没有落下,若不是因为这不是奏折,只怕圣上就要执笔审批了。
    一口气将十个人的答卷全部看了一遍,圣上这才停了手,然后看了看已经拟定出来的名次,再看看这十份答卷,想了想,直接执笔在前三名处停了下来,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念道:“长得这么好,可让这探花郎怎么选呢?”随后想了想,凭借自己的印象,将似乎长得还过得去的第六名提到了第三名的位置,然后三四五依次往后推了一名。
    德公公脸上的笑容一顿,若是因为样貌的关系而错失探花郎的名次,不知道这二甲头名会不会想要回去换一张脸啊!
    等德公公瞥到圣上最终确定的殿试名次之后,恍然大悟,果然状元人选还是那个深受圣上喜爱的“竹君子”钟亦文啊!幸好这回没有人挑衅圣上的意见。上一回会试,不提也罢,直接将钟亦文名落孙山,那是要多没有眼力的人才会做得出来的啊。怎么着看在兖州那些功劳的份上,也该让钟亦文中榜吧。难怪会让圣上发那么大的火。要说,圣上如今会这么看中钟亦文也是这些人他们自己闹的。
    当阅卷官们看上圣上确定的殿试名次之后,纷纷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让圣上满意了。剩下的也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就等着放榜的时间到来。
    当报喜官到达钟家,一阵贺喜之后,为钟亦文换上大红袍带上官帽,然后领着钟亦文前往宫中受封。钟亦文这一路都有点晕晕乎乎的,似乎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居然就这么在古代中了状元?钟亦文压根反应不过来啊!
    等到觐见了圣上,大殿内传胪唱名,钦点状元、榜眼和探花以及所有的新科进士之后,钟亦文才慢慢的缓过神来。接下来便是出宫门看金榜,金榜题名就是所有学子毕生的追求,钟亦文自己也有点感慨。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毕竟这绝对是天大的喜事一桩,钟亦文即使再内敛,也有点收不住自己得意兴奋的心情。所谓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中榜天下知,说得可不就是这个时候。
    看完金榜,接下来就是最热闹也是最荣耀的状元游街。
    今年的新科状元扬州钟亦文,榜眼雍州丁河,探花豫州胡为君三人骑马,由左右护卫加锣鼓队敲锣打鼓的跟着打京都大街上走过游街。这样的荣耀估计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京都内几乎是全城出动,都来观看状元游街。特别是听说新科状元就是那个传闻中样貌极佳的“竹君子”钟亦文,这前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这回再不来看,以后想要看到钟亦文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啦!有人来看钟亦文的貌,也有人是来看钟亦文的才的。钟亦文乡试、会试、殿试都是榜首,解元、会元、状元连中三元,不少人都想亲眼看一回这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才。
    丁河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看上去年纪还要更加偏大一些,在两个年轻的状元和探花之间根本不起眼。丁河也有自知之明,对着钟亦文他们笑笑:“钟兄、胡兄,看来今天我是沾了二位的光啊!”
    胡为君年纪也就三十上下,长得倒是真的还算周正,若是没有钟亦文这个状元在一边,他这探花还真有点实至名归,不过现在他基本上也是被忽视的对象,听到下面一阵阵的叫声都是“竹公子”或者“钟亦文”又或者是“状元郎”,他这个探花郎好寂寞啊,一点也没有前辈们的风采。
    “哈哈哈……有钟兄在,基本上没有我们其他人的事。要不,之后这探花一事,不如由钟兄代劳吧!”胡为君笑着提议。
    这燕国还有一个习俗,就是在状元游街的时候,探花郎要负责去沿途的人家院中采一朵最娇艳的花回来。被探花郎选中的人家意味着家中的花好人好,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一般时候,很多人家都会在知晓探花郎是谁之后,就提前和探花郎商议,让探花郎去他的家中探花,当然这些人也都是以朝中的官员为主。
    钟亦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丁河却笑了起来:“胡兄,你这实在是为难钟兄了。钟兄若是去探花,他还能回得来吗?”
    胡为君笑得声音更大起来,看看四周的情况,估计还真会发生丁河所说的情况。
    钟亦文也有点无奈,太受人关注也不太好:“最难消受的就是这些热情啊!”
    等他们游街到达江末江大人的府宅的时候,钟亦文突然勒马停了下来,他虽然不是探花,倒是能够让胡为君去帮忙走一趟不是:“胡兄,我看这户人家不错,你就开个好头,去探一朵鲜花回来吧!”
    胡为君笑了笑,知晓这恐怕是钟亦文认识的人家,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下马。
    随着胡为君下了马,后面一直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群几乎已经尖叫成了一个声音,“探花啦!探花啦!探花啦!”
    江家的下人听到声音开门之后,看到门外的情况,猛的一愣,随后听到后面叫着“探花”的声音,立刻满脸笑容,迫不及待的将胡为君迎进了家中。江大人的家中几乎也全部出去看状元游街了,只有江大人的夫郎在。看到下人领着探花郎进门,江家夫郎立刻笑的合不拢嘴,引着胡为君去院中摘了一朵刚刚盛开的牡丹花。
    等到胡为君出来,大家看到他手中的鲜花,立刻是又笑又闹,只夸赞这户人家的花确实是养的好。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还能有刚刚盛开的牡丹花,估计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能养出来的。
    等胡为君上马之后,游街继续,之后胡为君又下马几次,倒还是采了不少的花,菊花、月季是比较常见的,甚至还有金桂和冬梅,也有人家是有牡丹花的,只是远远没有江大人家中的养得好。
    状元游街从宫中正门出发,一直到京都的南门停下后回到自己的家中,这游街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回到了家中之后,钟亦文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天真的是累的,到现在不要说吃饭就是一口水都没喝上。不是说状元游街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吗?为什么只有他觉得是累的慌哪!
    吴远安已经早早的回了家中,连表兄吴远恒也已经过来了。这回吴远安殿试排名二百四十一,虽然比起会试上升了一些,但离开京都的结果却是肯定的。最晚的话也只能到年后,快的话年底之前就可能要离开。不过,吴远安倒是说过,他一定会等到看完钟亦文家中的小包子出生再离开。而如果那个时候天气太冷的话,估计吴家夫郎和他的两个孩子可能还要继续叨扰钟亦文他们,等到明年春天才离开。
    至于吴远恒,这回真的是爆了一个极大的冷门,会试二百九十八名,殿试却一下子进了前五十名,排在第四十六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即使知道今科状元是钟亦文,吴远恒都没有觉得心中有任何不舒服,反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的是才华横溢,具有非常高的上升空间。另一方面,他也觉得钟亦文似乎是他的命中贵人。当初教导钟亦文的时候,吴远恒先是中了秀才,紧接着中了举人。后来他日渐繁忙和钟亦文减少了来往,却是连考两次会试都没有结果。今年和钟亦文重逢之后,立刻中了进士,这不是贵人是什么?
    钟亦文也为表兄吴远恒能够进步的这么大感到高兴。虽然这个名次还是不足以留在京都,但是有了这样的名次,即使外派出去,也应该不会太差。
    钟亦文还不知道的是,吴远恒感觉钟亦文是自己的贵人之后,就打算托人去找找门路,希望能够留在京都。不过,吴远恒还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的估计要等到有结果之后才能透露给钟亦文。
    ☆、第77章 殿试(三)
    殿试名次公布之后,除了当日的状元游街,紧接着的盛事就是次日的鹿鸣宴,由当今圣上亲自主持,朝中不少重臣会前来作陪,用来犒赏这些新科进士们。
    前去鹿鸣宴,钟亦文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是状元,又是最近京都里传闻最多的人,想要低调也不可能。不过钟亦文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什么事情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还真的没有什么还畏惧的。更何况,他自己已经得罪了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安乐王,另一个大红人陆伯年陆大人对他印象也不算好,钟亦文真觉得已经不会变得比这个再差了吧!
    其实钟亦文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还得罪了一些人不自知,那就包括当今太子,甚至连吏部尚书洪大人也对钟亦文的带着迁怒,这些都是钟亦文至今还蒙在鼓里的。
    十一月的京都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左右,对于自小在扬州那样的温暖地方长大的钟亦文来说,还真的有一点不太适应这么寒冷的天气。在家中还好,反正钟家是早早的就开始升起了炭火。可是这出了门,钟亦文就觉得这寒气是阴森森的往骨子里钻,即使穿着冬衣外面还罩着厚厚的黑色大氅,这浑身还是慢慢的越来越冰。还是阿墨眼尖的发现,立刻给钟亦文的手上塞了一个小手炉。
    等钟亦文到达鹿鸣宴的时候,大家看到的就是裹得严严实实不透风的钟亦文,没见过现在就穿成这样的人,不少人都过来打趣钟亦文。等到钟亦文感觉自己终于有点暖和,脱下了大氅之后,大家看着他手中拿着小手炉,而且入座之后,他手中手炉都没有放下,惊讶的人就更多了。
    “钟兄,难道已经开始用上手炉了?”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进士,有点惊讶的问道。
    钟亦文也不怕被人家知道自己怕冷,而且这天气越来越冷之后,只怕他自己还会更加夸张,很自然的回答道:“是啊。一直生活在偏南方的扬州,到了京都,突然间,我还真有点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只能先用上了。”
    一个荆州的进士也笑了起来:“这倒也是,我今日出门也觉得京都比起南边家中要冷上不少。”
    “今年的气温是比往年要低,京都的木炭怕是又要贵上不少?”另一个人随口说道。
    “再怎么贵,京都的富贵人家还是用得上的。像钟兄家中,不是现在就开始用上炭火了吗?”这人说话的口气酸酸的。
    钟亦文微微一笑:“是物总有贵贱的时候,而且这事情也是一样,总会有两面。兄台觉得今年的天气比往年冷木炭会价高,普通百姓家中可能要拮据,但是兄台有没有想过辛辛苦苦烧炭的人家,他们今年或许就能多赚上一些银钱。我们不能关注受害者,也得看得到好处,是不是?”
    钟亦文的话一下子让之前那人没了话说,若是他在继续说下去,只怕人家会以为他眼光狭隘。
    不过还是有思路比较清晰的人,没有被钟亦文给绕进去:“状元郎的话说的对。受益的地方我们是不能忽略,但是如今那些因为木炭价高而烧不起木炭的人家更加需要重视吧?这个时候,他们不是更加需要雪中送炭帮助他们?”
    钟亦文看了那人一眼,二十五六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的正派,有点那种大户人家出身的正人君子的感觉。有离得近的进士偷偷过来在钟亦文的耳边耳语:“这人是冀州韩有光,是金科进士第四名,原本会试他是第二名,这回殿试结束他还一直觉得自己会是状元,结果却连一甲都没有进,所以他对一甲三人都不太服气。”
    “韩兄说的没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些受益的再怎么关注也只是锦上添花,但是那些烧不上木炭的,才是真正等着我们雪中送炭之人。”有人附和韩有关的话。
    也有人有异议的:“雪中送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我只听说过,冬季有富贵人家专门在外施粥的,却还没有听说过会有专门给人家送炭的。”
    “当然,因为木炭并不是必需品,用得上木炭的人家还需要等你去施粥吗?真正的贫苦人家却是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韩兄刚刚让我们去关注今年烧不起木炭的人家,但其实更需要关注的是那些年年都烧不起木炭的人家才是。”有人抢着说道。
    钟亦文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一个小手炉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一个话题。这个时候,吴远恒悄悄的坐到了钟亦文的身边。鹿鸣宴之前是让新科进士们互相交流熟悉的时间,一般不会怎么管到位置的事情。不过,大家一般的不太会离开自己的位置太远。吴远恒这回排名前五十,排下来的位置其实离钟亦文还是挺近的,倒是方便了他过来。
    “阿文,怎么回事?怎么围着你们这边,大家都跟吃了辣椒一样上火?”
    钟亦文表示他也很无辜:“一个手炉引发的口水战。另外也说明大家都对户部的事情很感兴趣。”
    “哦?”吴远恒将信将疑,他和吴远安是一起过来的,他们两人来的比钟亦文来得都要晚,所以吴远恒压根不知道是起因是什么。
    就在钟亦文和吴远恒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突然被人点了名:“状元郎,你觉得这到底该不该送炭?”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啊?更何况,他刚刚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到底讲到了哪里。钟亦文只是露出一个笑脸回答到:“其实这应该不应该,都不能只有一个标准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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