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印倒了,可柳从之……柳从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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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寅老远就看到了久违的宣京城。
    第一次来时他觉得这里气派,出京时他只觉迫不及待,此番回京,却是感慨万千,恍如隔世。
    他在马上,稍微一拉缰绳,仰头看着视线里隐隐露出轮廓的恢宏王城,微微一叹。
    柳从之从容看向前方:“怎么,有何感想?”
    “没什么,难得回来……”薛寅有些挫败地叹口气,“挺难得的。”
    他怎么就跑回来这个要命的地方了呢?小薛王爷活了这小半辈子,大半的倒霉事都是在这儿撞上的,如果没有柳从之,他怎会来此?又怎会……跑了又回来?
    薛寅想起前尘旧事,一时有些脑门疼,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他侧头看柳从之,“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冲过去?”
    柳从之气定神闲:“不错。”
    薛寅一扬眉,“这可是给人做靶子。”
    他们来京来得隐秘,若加以谋划,隐藏踪迹,便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柳从之来时赶路,快到地头了却大大方方不躲不闪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又是什么道理?
    柳从之却未看向他,而是出神地望着远处宣京古城的轮廓,眼神复杂,半晌,勾起唇角,低低柔柔道:“回自己的家,总要光明正大地进,不是么?”
    柳从之声音不高,神色是一贯的温文,不喜,不怒,仅是微笑。柳从之这人,相貌极好,乍一看满面笑容,柔和至极,然而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觉得他温和可欺,只因他有一股气势。
    或是久居高位,或是因为在宣京这等权谋争斗之地待得久了,又或是昔年在战场拼杀带出的气势,他从容不迫,笑容温和,但自有其威严,当日他率叛军攻宣京城,宣京上下闻风丧胆,柳从之一身盔甲立于城前,又是何等意气风发?
    至后来柳从之染病、负伤、颠沛流离,他身上的从容也分毫未变,然而那份人上之人的气势却被他逐渐隐了去,他变得更加柔和,更易亲近,锋芒更为内敛。薛寅看得清楚,一场病磨出了柳从之骨子里不认命的猖狂,但这人似乎很快察觉到,又小心地将这份猖狂掩了回去。
    他从来不是喜欢将峥嵘外露的人。
    直至此刻,他兵马在手,再度遥望宣京。
    那个一生传奇,成就千古霸业的柳从之又回来了,脸色苍白不能掩其风华,颠沛逃窜不能毁其气势,他是柳从之,以微寒之身得天下,成人之所不能成!
    薛寅怔了怔,柳从之和他如今的关系太过微妙,柳从之待他的态度越发柔和,他已久未看到如此……意气风发的柳陛下。
    薛寅不知怎的,竟是看得心头一跳。
    姓柳的还是这样精神了看着顺眼。
    薛寅摇摇头,将这奇怪的心绪压下去,柳从之难得展露锐气,他适才却敏锐地从对方柔和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眷恋,令他尤其动容。
    那是对这一座城的眷恋,刻在血脉中,萦绕于心,不曾消失。
    宣京之于柳从之,就如北化之于薛寅。柳从之大大方方地来了,并不打算隐藏行迹。
    他要正大光明地回去。
    柳从之侧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后只听远处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一下一下,远远传了开去,声音来源方向,正是宣京。
    薛寅诧异一扬眉,“有人鸣战鼓!”
    若他所记没错,宣京城楼之上便有一面大鼓,鼓声传得极远,鸣战鼓本是激励士气之用,但这鼓也被用来示警。
    柳从之仔细聆听着远处传来的似有韵律的鼓声,而后深深微笑:“火候也差不多了,去收网吧。”
    一行人不闪不避,全速前进,视野中古城的面貌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柳从之气定神闲毫不动容,薛寅却越靠近古城神色越古怪,等他最后勒马几乎就站在宣京城门不远,看着那方城楼,神色几乎古怪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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