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昀一走进客厅,就丢下了手里的裁决之刃,飞奔到沉睡的白叶身边。他想抱他,把他叫起来,却感觉无处下手,心里被一把火烧得又轻又软。明明生气,却无论如何都爆发不出来,只将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动作轻到像是在抚触一根羽毛。白叶在梦里不知梦见了什么,眼球在紧闭的情况下转动,嘴里发出无声的喘息。龙昀不断爱抚着他的额头,笨拙地让他回到梦里,眼睛却瞟向与他同样陷入沉睡的图拉真,然后一脚将他踹了下去,撩起风衣在沙发上坐下,把白叶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腿上。
    他很清楚白叶背叛了他。
    图拉真一定是对他说了魔抗符文的事,以至于白叶无论如何都要趟这趟浑水。
    然而他情知这不能怪罪白叶。他也听说过那个传闻——昆古尼尔的系统中收录着世间少有的符文信息,得到此具机甲就有可能刷新魔法纪元,也听说过其中所有的魔抗符文将会改写整个魔法应有的规则。但是他有意隐瞒了。虽然他当初是以夜塔为诱饵,引诱了白叶将身心奉献于他,但事实上,他完全不希望白叶踏入神秘之地。白叶这一去,回不来怎么办?身体受到过量辐射魔化了怎么办?他的父母已经故去许多年了,他现在本应该看开,认清自己才是他的未来。
    龙昀这样想着,垂下了眼帘,眼睁睁看着白叶陷入痛苦。
    “我还是比不上他们。”他轻叹一声,黯然自伤。对着白叶絮絮叨叨讲了会儿情话,才强提起神。事已至此,也不该是去吃岳父母飞醋的时候。白叶虽然不听话,身陷险境,至少去之前还给自己留了口信,要把昆古尼尔抢来送给他。龙昀好歹安慰了些,他还是记得自己的。只是白叶太不清楚自己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好端端地等着,等他跟图拉真、昆古尼尔杀个你死我活,用命换个礼物给他赔罪?
    要不是从关野先生那里打听过,梦魇魔法不得随意打断,他现在就把他弄醒,好好惩罚一番。
    现在,争夺昆古尼尔的竞赛已经停不下来了,那么,他和白叶的角色怎么说也该对调一下,才对得住这些年受的家庭教育。
    龙昀抬眼,透过庭院看着放亮的天色,听着整个上城苏醒的声音。
    在睡过去以前,他还要做些准备。
    *******
    “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叶听到地窖上方传来脚步声,慌张地转身,看到父亲阴沉着脸站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
    “爸爸……原来是你。”白叶松了口气。他以为是图拉真。
    代达罗斯摇晃着细长如铁索的尾巴,步伐缓慢地自楼梯上踱下来,和白叶并肩站着,看着棺材中的人。
    “你最近似乎经常来地底坟墓。”
    白叶老实说:“因为我觉得他在召唤我。我梦见他,听到他的声音,脑海中浮现起和他在一起的场景。”
    “三皇子早就夭折了。”代达罗斯说,“你不会和一个死人在一起。”
    “我知道,但是……”白叶吞吞吐吐着,声音渐悄,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解开衬衫,向父亲展示浮现在胸口的字母缩写:l.p。
    “三天前突然浮现在我心口上的名字缩写……这不是我的幻觉,爸爸,诡异的事情纠缠着我……”
    “也不定就是他。”代达罗斯仔细检查了孩子胸口的字迹,“还有可能是龙隐·潘德拉贡那个老贼。”
    白叶连忙比了个嘘:“爸爸,不要直呼皇帝陛下的名讳!而且对皇帝陛下再不满也不要说出来啊!”
    代达罗斯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话说回来,皇帝叔叔的名字出现在我身上完全没有意义,这太奇怪了!他比我大了整整……”白叶开始数数,一时半会儿根本数不过来。
    “那也有可能是他家尚且活着的那两个傻儿子。他全家名字缩写都是l.p——龙x·潘德拉贡。”代达罗斯轻蔑道,“简直愚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爸爸,我的春梦对象就是三皇子。”白叶不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好吧。”
    代达罗斯和白叶继续注视着棺材中肤色带着沉沉鬼气的皇子。
    然后,代达罗斯抽剑,捅进了死人的胸口。
    “爸爸!”白叶惊呆了。
    代达罗斯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我不信鬼神,如果有谁在装神弄鬼,那也死绝了。他不会再纠缠你。”
    “不是、是……你不觉得这是命中注定我和他……”
    “你不会跟一个死人命中注定。”代达罗斯淡淡道,“就算是死人也就罢了,还是潘德拉贡家的死人,那就绝对不行。”
    “所以重点是潘德拉贡家对么?!爸爸你就是纯粹讨厌皇帝陛下,所以也不准我跟他家的皇子交往对吧?!跟是不是死了根本没关系!”
    两人吵吵嚷嚷走上了皇宫一层。
    代达罗斯率先停下了脚步,啧了一声,卷住了孩子的脚踝,把他挡到了身后。
    迎面走来的是图拉真选帝侯。
    图拉真看起来神色严肃,带着人四处搜查,见着父子俩,立刻换了副神情,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迎上来:“代达罗斯元帅,今天的您还是一样得年轻英武。”
    代达罗斯抽出剑来静静欣赏:“因为我刚刚捅了一个觊觎我家白叶的男孩子,把他捅得彻底没气了,所以我今天的确容光焕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年轻了,可以一口气捅死十个你这样年纪的小伙子。”
    图拉真贵族式的笑容挂不住了,咳了两声,不着痕迹地退开:“元帅大人……我必须提醒您我和那些男孩子并不相同,我是白叶的未婚夫……”
    “我是他爸爸。”代达罗斯提高了声调。
    图拉真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当、当然,爸爸。”
    “谁是你爸爸?”
    “对不起,我失礼了。”
    “道歉的时候挥刀自宫是常识吧。”代达罗斯瞥他一眼。“你的真诚在哪里?”
    “爸爸!”
    图拉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句话也不说。
    代达罗斯再也不看他一眼,收剑离开。白叶与图拉真行礼,图拉真抓住他的胳膊想说句悄悄话,却见细长如铁索的尾巴狠狠一甩,抽打在他的手背上,然后重又卷上自家孩子的手腕,把他宝宝贝贝地拖走了。
    白叶朝图拉真挤出了个抱歉的笑,然后忍不住耸起肩膀笑出了声。
    “爸爸,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过度保护。”
    “但是对图拉真这种人非常有必要。还有地窖里那个姓龙的死鬼。手里有点权势,就以为可以把肮脏的生殖器插入你体内。”
    “爸爸!你成天都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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