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浸淫商场多年的奸猾老油条们,谢玫更容易对付。
    她出手匆忙,在B市根基尚浅,一旦被幕后人弃卒保帅,简直如同砧板上的鱼,毫无还手之力。
    警方沿着酒店服务员以及下达命令的酒店高管这条线,一路顺藤摸瓜,很快锁定早早被放逐K市的谢玫。
    眼下,她已经被调回B市,在谢氏子公司担任一个不轻不重、但很有发展潜力的角色。
    给人下春药这种事,可大可小。但当被害者报警且紧咬不放的时候,就变成了甩脱不开的棘手事。
    面对警方的质询,谢玫出示了躁郁症的医生诊断书。
    她多年被虚荣和贪婪折磨,为了恢复往日荣光而不择手段,确实是心理医师的常客。
    “没意思,”谢成听完蓝添的汇报,把玩着手上的鎏金钢笔,嗤笑道,“她想躲进精神病院,让她躲。”
    至于这辈子还能不能出来,就各看本事了。
    谢成为了研究谢菀的被害妄想症,长期资助支持知名心理专家进行相关病理研究,人脉广阔。
    即使要不了人命,但重点监视、阻断信息之类的事,自然有人帮他做。
    蓝添看了看手中的记事本,面露难色:“此外,谢玫要求见您一面。”
    “不见。”谢成回得很快。
    “她说您会答应的——只要您听到一个地名。”
    “什么地名?”
    “——流沙市。”
    谢成肩部肌肉骤然收紧,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桌子上,又顺着动量方向滚动。
    “所以,您要见她吗?”
    谢总裁半晌没有回话。
    B市七院,在市民眼里,是精神疾病的代表场所,常年收受各类精神病患者。
    这天下午,谢成拄着单拐,踏足这里。
    他腿上的伤势还没好全,一步步走得慢而稳,偏生出一股游刃有余的气势来。
    一行人经过层层关卡铁门,终于走到长廊尽头的阴暗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蓝添上前,示意医师刷卡开门,他表情十分严肃——任谁走过这样一条充斥着无数尖叫和怪笑的长廊,都会神经紧张的。
    谢玫正站在窗前,闻声回头。她美艳的面容清减不少,隐隐透出一股疯狂。瞥到蓝添身后的高大男人,又得意地冲着蓝添挑了挑眉:“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会来的。”
    蓝添:“……”他原本还觉得谢玫装病,现在却觉得,她精神状态委实不太好。
    “闲杂人等都出去,我要跟谢大总裁说悄——悄——话——”
    “都出去。”几乎是立刻,谢成冰冷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丝疑虑,蓝添和医师听命退出。
    门一关上,谢玫掩饰不住的得意便彻底藏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谢成?我这张底牌,你觉得如何啊?”
    “很不错,”谢成唇角勾了勾,眼中却毫无笑意,他两手迭加,将拐杖撑在身前,身姿挺拔,背部绷得笔直,“讲讲吧。”
    谢玫带着恶意的嘴角咧得更大了。
    “这张底牌我憋了这么久,今天可算是打出来啦。十二年前,我爸谋害谢菀的事儿东窗事发,爷爷给了我K市一家不起眼公司的股票,就把我驱逐出B市。大学毕业以后,我干脆就留在K市打拼了。”
    “有一次,去流沙市谈生意,机缘巧合,我看到男下属的钱包里有张母子照片。”
    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这么漂亮的男孩可真少见,更神奇的是,竟然似曾相识——跟你十二岁时刚到谢家的长相,可真像啊。”
    “所以我就稍稍调查了一下,这么好看的母子俩,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谢玫的眼睛都笑弯了,伸手比了个“微小”的手势,“你那个妓女娘是不是会算命啊?跨越半个中国到了B市,把你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孤儿院里,谁知道两年后你竟然就走狗屎运了?”
    “你演技还挺好,前几年在谢菀面前,装得跟个小白兔似的。”
    谢成面容紧绷,不发一言。
    “说起来,你真应该感谢我爸和我,没有我们俩给你当炮灰,你能一步登天?”谢玫的声音渐渐尖利起来,歇斯底里的疯狂从她眸中倾泻,“没有我们帮你‘铺路’,你这么脏的——怎么可能——咳咳咳咳咳——”
    她猛地咳嗽起来,好像要把黑心肠吐出来一样。
    谢成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过了一会儿,谢玫拿起一杯水喝完,恢复了些许镇定。她一边喝水,一边打量谢成。
    事到如今,爆出这件事,除了毁掉谢成外,不能给谢玫带来任何收益——本家还是容不下她存在,她势单力薄,也无法图谋更多。但如果以此为把柄,要挟谢成身居高位为她办事,那收益就完全不同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等这波风声过了,就放我出院,我要一个本部总经理的职位,”她妖妖娆娆地笑起来,“一个职位,换谢总裁的秘密,保你继续叱咤商场,不亏吧?”
    狭小的病房里有片刻的安静。墙那边,隐隐约约的尖叫声入耳。
    良久,等到谢玫都有些不耐烦了,谢成冷笑了一声。
    “威胁人,你找错对象了,”他眸色又暗又沉,脊背笔直,居高临下看着谢玫,“害了人,就要认。我倒要看看,你在这个病房里,能怎么毁了我。”
    说完,他看也不看她愕然的神情,转身出门。
    “娼妓之子,鼠目寸光……既然如此,就一起死好了……”谢玫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哈哈哈,我现在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但是——有种东西叫定时发送啊……”
    谢成拄着拐杖走出房间,立刻去了院长办公室,要求严防谢玫向外人递送消息。
    等他亲眼看着谢玫的监视力度又上升一个台阶,才略略满意,又途径长廊,走出院外。
    精神病人发出的尖叫声呻吟声隐隐传来,谢成垂下眼眸,匆匆而过。
    昏暗的灯光、吱呀的木床、粗暴的叫骂、肥腻的男人压在女人身上……被他尘封已久的童年回忆猝不及防被打开,在眼前一一闪过,女人绝望的哭喊声一直在耳边回荡。
    他当然知道,自己如今一步登天,要感谢谁。
    是谁在他十二岁那年随手一挥就选中了他。
    是谁在他二十二岁时用股权为他压下砝码。
    那个人,自然不会是蛇蝎心肠的谢玫和谢少南。
    谢成走出院外仰起头来。今天晴空万里,是好天气,阳光点点降落在他身上脸上。
    他突然好想去见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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