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摇光分宗的上下人等才各自休息。
    不出意外的,宋涟城来找何应物,故作轻松。
    何应物看他一眼,摇摇头苦笑:“宋长老,我还以为我们白天已经说清楚了。”
    “唉……”宋涟城长叹一声,“我也以为说清楚了,我也以为能够理解宗主的苦心,可……可下午的实战,还是将涟城骇一大跳!”
    “担心我再次入魔?”
    “是!”最起码,宋涟城很诚实。
    “不会!”何应物笑笑,“宋长老放心,我的每个动作都有分寸,我也一直在详细观察每一个人的微表情、细微动作,根据他们的反应,在随时调整我的策略!这一切,都只为……激发潜力!”
    “可吕半丁……被打成猪头,还是频频扇耳光,就能激发潜力了?”
    宋涟城当然不相信所谓的“观察微表情、调整应对策略”等等,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宗主只是在的单纯打脸。
    毫无意义的重复打脸。
    不怪他。
    他看不到何应物的十阶真实视界全开,他也不理解何应物的大脑已经开发成什么样子。
    “嗯……”何应物沉吟一下,“在我的观念里,要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只有把他砸碎,之后,再重生!对有些人,要把他的骄傲砸碎;对有些人,要把他的自尊砸碎;对有些人,要把他的狂妄自负砸碎,或许每个人都不同!”
    宋涟城皱眉说道:“可宗主今天是用耻辱,让林停云、吕半丁他们体无完肤!”
    “是啊!对于吕半丁他们来说,他们还年轻,碎了可以重生,这便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碎了……重生?”
    “对!开宗立派很重要的一点,是要学会面对挫折。温室里的小苗怎么可能撑出一片天地?我如果小心翼翼养着他们,不敢让他们受一点委屈,先不说能力落差有多大,就到时候开宗立派人家白他一眼,给气死了……可怎么办?”
    宋涟城微愣:“挫折训练我也赞同,我担心的只是吕半丁他们受不了,折了……”
    “嘘!”何应物突然食指竖在嘴边。
    宋涟城当即闭嘴,侧耳倾听。
    风中,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嚎声。
    听声音,两个人都无比确认,是吕半丁。
    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悄无声息的出门。
    新宗门,地广人稀,每人一个独立石屋,算是不错的好处。
    悄悄溜到吕半丁石屋窗户旁,他们如做贼一般偷偷往里看。
    简陋无比的石屋里,有人躲在厚厚的棉被下,正在压抑着哀嚎,要不是何应物和宋涟城听力极好,也不可能听到。
    宋涟城扭头看看何应物,嘴巴微动,声音极低:“怕是压垮了。”
    何应物笑笑,也是嘴巴微动:“如果这就能压垮他,那他趁早滚蛋!开宗立派的压力,可比今天这点挫折,大的多得多了!”
    宋涟城一阵无言。
    其实在他心底,他也很清楚何应物说的应该是对的,唯一有一点他特别不理解,宗主太急了!
    急切到似乎恨不得一夜之间让吕半丁、林停云他们脱胎换骨!
    怎么可能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豆啊!
    他不知道的是,何应物最怕的就是没有时间。
    ……
    两个人潜伏的时间不长,哭嚎声便低了下去,吕半丁突然掀开被子起身,大踏步来到脸盆旁,哗啦啦用冰水洗洗脸。
    嘶~~~
    这家伙应该是疼的倒吸凉气。
    然后便看他噌的把衣服脱掉,光着膀子,拿出《帝王书》,摆在和他一样高的石架上,翻开折叠页,挥手点亮一个蒙蒙照明小球。
    之后,吕半丁后退一步,看书的同时,左手虚拟格挡,右手幻出匕首,闪电疾刺!
    之后,是收势,再格挡,再疾刺!
    简简单单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如果仔细分辨,在他身前似乎有个假想敌,而他的攻击轨迹,正是完美路径选择。
    一如何应物白天传授的那般。
    看样子,吕半丁这家伙从心底发狠,要练十亿次简单出招。
    只是他脸肿的像蟠桃,无论如何看不出狠色。
    他还时不时翻一页书,看来大部分的注意力是在书上,正如何应物所说,吕半丁正在努力把最佳攻击路径,练成身体的下意识本能。
    这很难。
    但练出来却很厉害。
    ……
    何应物和宋涟城悄悄溜了。
    “没压垮吧!”何应物笑笑。
    “没有。”
    “没垮掉的话,我估计他们会进步很快,最多十来天,宋长老就可以尝试打闷棍了。”
    “嗯……好!”
    摇光峰上,寂静深夜,几人成眠?
    ……
    天还未亮之时,训练便又开始了。
    基本上,众人的训练时间分为三大段:
    第一是截止中午之前的谋略研讨、学习、案例,意在培养一个真正宗主的格局;
    第二是整个下午的实战训练,意在提升实战能力;
    第三是晚上的修炼,意在提升修仙境界。
    何应物总是在上午的训练中找出一个垫底的倒霉蛋,要么踢走要么骂走,让垫底的家伙挖矿,挖完十二个人一天正常的产量再滚回来。
    下午的实战时间,何应物仍是对战吕半丁,只不过教导重点由“最佳攻击路径”,变成了“速度”。
    在啪啪啪几个耳光之后,何应物提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我为什么每次都能打到你耳光?”
    “因为……你速度快。”吕半丁说。
    “不错!速度是关键!当我的速度远远超过你的反应,那我几乎可以选择任何攻击路径,而你却毫无办法。所以,你慢了!慢,就要挨打。”
    在之后的实战中,何应物脚下生根,只小巧的躲避吕半丁的攻击。
    “你慢了!”
    啪~~~
    “慢了!”
    啪~~~
    “慢了!”
    啪~~~
    “慢了!”
    啪~~~
    ……
    如果说吕半丁的脸已经是蟠桃,那经过这小半天的训练,则变成了崩坏的蟠桃。
    他没有一次攻击让何应物满意。
    ……
    在这种变态的高压之下,何止吕半丁,每个人心中的“恶”都被释放、激发。不知不觉间,一股叫做“凶历”的气势,悄然滋长在每个人的内心。
    用何应物的话来说:“要建宗门,必养胸中三分恶气!养不出来,你就可以滚了!”
    ……
    之后的日子,摇光分宗恍如人间炼狱。
    到腊月三十,除夕之夜,何应物和十二个候选人都对战了一圈,着重训练“攻击路径”和“速度”两项。
    十二个人,顶着十二张崩裂蟠桃一般的大肿脸,吃了顿猪肉馅的饺子。
    玄天历四年,正月初一,宋涟城开始扮演他杀手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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