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剧场,是沧海市最大的剧场之一。
    室内宛若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四周暖黄色的灯光将场子照射的如同白昼。
    来到场中的时候,整齐排列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群,李星河领着苏湄、周惊蛰二人上了二楼平台,在一个木质茶几面前坐下,罗震轩立马端来几杯早已沏好的热茶。
    看着少年询问的眼神,罗震轩嘿嘿一笑,“放心,一切已经就绪。”
    “也没听说过今日在长歌剧场有大型演出啊。”周惊蛰撇了撇嘴,“还以为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呢,这地方,还不如去练武场。”
    一旁的罗震轩却是嘴角一抽,看了一眼玩世不恭的周惊蛰,心想哪家的姑凉能够如此剽悍。
    不多时,场中的光线渐渐黯淡了下去,舞台打出了几道朦胧的光线,随着巨大的红幕缓缓拉开,一道清凉的唱腔在场中响起。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听到这个声音,一旁发呆的苏湄忽然身子一震,目光直直的望向那个口出京剧唱腔的女子,扭头看向李星河,“她,她是……”
    “大青衣,霍小玉。”
    苏湄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她不是从来不出天北的吗,怎么会来沧海市?”
    李星河扭头看着台上的女子,轻轻一笑,“自然是有她必须来的理由,这些你且不用管,现在,只管静下心来,欣赏便是。”
    听到大青衣这个名字,就连一旁的周惊蛰也长大了嘴巴,和苏湄从小玩到大,她可是再清楚不过这位湄姐的爱好了,不爱流行歌曲,不追韩剧,却偏偏对中国古典的京剧情有独钟。
    而随着京剧的没落,如今在这繁华的商业城市,已经很难见到那些优伶的影子,大青衣霍小玉,师承程砚秋一派,是苏湄最为钟爱的伶人,没有之一。
    在她的演绎之下,一位位历史上的女子活灵活现,令人缱绻缠绵。
    但因文化差异,大青衣素来只在天北一代,那里有着丰厚的传统戏曲文化底蕴,因此到很少沾染这种繁华都市。
    所以,苏湄从记事起,便从未有机会见到过她本人,只能通过直播和视频细细咀嚼,许多年来,她对这个女子身上的每一个角色,早已热爱到了骨子里。
    女人握着茶杯,指节因微微用力而略显发白,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台上女子的身影,此刻,她是虞姬,而这第一场戏,便是令人扼腕叹息的京剧名曲《霸王别姬》。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霸道凛然的男人气势十足的吟唱声吸引了诸多观众的目光,一位伟岸的男子骑着战马,英气十足。
    “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英雄烈酒入喉,美人帐下歌舞,浓浓的悲壮气息扑面而来,直到霸王唱出那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众人不禁侧目。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趁着霸王回头的那一刻,虞姬抽出鞘中宝剑,自刎于前,回过头来发现上当受骗的那一刻,霸王心痛欲绝,凄婉,哀怨、悲怆!
    直到一曲结束,众人还久久沉浸其中,场中鸦雀无声,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大青衣,对着聚光灯一点点的熄灭,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我怎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周惊蛰看着慢慢熄灭的灯光,收起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演绎的真是入木三分,难怪湄姐会如此喜欢。”
    “湄姐?”
    周惊蛰碰碰了女人的胳膊,后者仍然沉浸在那种凄婉的气氛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周惊蛰翻了李星河一眼,“喂,我说你就不能挑一个好一点的曲目啊,今天是湄姐的生日,气氛这么沉重。”
    苏湄这才回过神来,难得的莞尔一笑,“惊蛰,这你就不知道了,大青衣在生活中和虞姬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这出戏,才是她最钟爱的一曲,我自然也是。”
    李星河看着女人的表情,朝她笑了笑,“大青衣说了,你若还想听那个曲目,尽管点便是。”
    “她,她是这么跟你说的?”苏湄有些惊诧的不知所措,这个少年,究竟要给自己多少惊喜?!
    少年刚想说话,忽然眼角一撇,在一楼大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朝着大门走去,扭头的一瞬间,让李星河全身汗毛倒立!
    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罗震轩使了一个眼色,随后说道,“一切听从苏小姐安排,我出去一趟!”
    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会意,右手不经意的伸进兜里,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殷念,苏小姐对这里不熟悉,你,要全程陪着。”
    女人郑重的地点了点头,“是。”
    匆匆下了楼梯,李星河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大门口冲去,因为,他刚刚看见的男人的侧影,和当晚的那个杀手有七八分相似!
    大厅外除了罗震轩部署的安保人员,空无一人,少年皱眉问道,“刚刚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去哪儿了?”
    “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李星河迅速跟了上去,走到卫生间门口,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在洗手池旁洗手,上下打量了两眼,绝对不是此人。
    李星河缓步走了进去,那个眼镜男洗完手之后往出走,两人在门口处擦肩而过。
    就在眼镜男刚刚出去的一瞬间,一道凛然的杀气袭来,李星河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身子却发射性的作出反应,朝着旁边微微一侧,“夺”的一声,一把匕首直直的钉在背后的墙面上。
    一个男人从窗户外面跳进来,男人带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面容,一身黑色西装,身材修长,加上刚刚出手的狠辣果断,不出所料,正是当晚的杀手!
    李星河手上的修罗叶爆射而出,随后一脚蹬在洗手池上,整个人从上至下猛冲而来,膝盖狠狠的迎向男人的面门,男人不进反退,手肘重重的迎了上来,发出剧烈的骨骼碰撞声。
    刚一落地,少年身子再次跃起,腰部、腹部、背部、腿部一起发力,右腿如同巨石下山一般,带着万钧力道朝着男人的胸口锤去!
    男人冷哼一声,不进反攻,拳头直直的朝着李星河的胸膛击打而来!
    两败俱伤的打法!
    一旦李星河的雷霆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胸膛,自己也会重伤,但他没有选择,因为这个身手极其厉害的神秘男人,就像是放在苏家的一颗定时**,绝不能留!
    而让李星河意外的是,这个素来狠辣无情的男人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回守,右腿和他的胳膊狠狠的撞击在一起,男人朝着侧边斜斜的退了两步,“咦”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进攻。
    “你是谁,为何针对苏家?”
    李星河眼神灼灼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冷冷的问道。
    “我的身份,很复杂,现在的你,最好不要卷入。”男人的声音很平淡,“你的身手不错,但在某些层面,还不够强。”
    “我问你,为何要针对苏家?”
    男人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李星河,随后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不过,你若想保好苏家,就必须比我更强。”说罢,男人朝着窗户纵身一跃,顷刻便消失不见。
    “这个家伙……”
    以他的性格,刚刚绝对会毫不迟疑的选择两败俱伤,但在最后关头,却突然收手,绝不是因为怕死,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造成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
    可是,那晚的杀伐果断,却是丝毫不留余地。
    看到少年无恙的回到大厅,殷念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少爷,没事吧?”
    李星河摆摆手,小声问着罗震轩,“刚刚有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没有,一切正常。”
    苏湄和周惊蛰两人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的京剧表演,女人更是不时的跟着小声轻哼起来,一切的愁云惨淡,在这一刻都消散无形。
    李星河扫了一眼大厅,没有发现其他情况,暗中嘱咐罗震轩加强戒备,随后淡定的坐在了茶几面前。
    其实,早在与许飞、华哥两人吃饭的当晚,李星河已经明白了苏湄的喜好,几经辗转找到了苏湄平生最爱的大青衣霍小玉,但这位一心沉浸在京剧里的女子并不为钱财所动。
    知道遇见何延锋之后,李星河无意间得知何家珍藏了一副玉蝉脸谱,那可是多少艺伶求之不得的好物件!
    李星河毫不掩饰的表示了自己想要得到玉蝉脸谱的决心,何延锋在与老家主报告之后,最终慷慨的将这珍贵的物件赠予李星河,条件是,今后,在何家危难之际,李星河要全力相助!
    在听说少年要将玉蝉脸谱赠予自己的时候,大青衣霍小玉终于微微动容,不仅是因为手上的艺术瑰宝,而是她听说,在那繁华的都市,也有一个与自己一样的执着、痴迷的灵魂。
    一曲作罢,李星河看着沉迷其中的苏湄,“还想看吗?”
    女人怔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有些东西,须得留一些念想,况且,两场连台,大青衣想必也累了。”
    如沐春风的笑容,少有的展现在女人的脸上,想说句谢谢,却又觉得矫情,抿了抿嘴唇,“今天,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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