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这东西,真的妙不可言。
    无数人都被这个给圈在其中,安排的明明白白,梅游谦和梅心妍二人也不例外。
    一月二十八日的晚上,厚重的云将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城里除了有些还点着灯笼的宅院外,漆黑一片,冷风在街道上不停的呼啸。
    梅游谦这边刚架着双脚脱力的梅心妍出了宅子的后门,就被另一边早早蹲守在院外的捕快们给发现了。
    不过也多亏了这漆黑的夜色,那几个捕快只看见了两个黑影从门里出来,完全没有想到,会是梅游谦这个排在抓捕名单前面的重要人物。
    最近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晚上的街道,别说人,鬼影都没几个,几个捕快都窝在一间茶馆的二楼,将临街的一扇窗子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缝,轮流派人盯着后门,其他人则坐在远处,也不敢高声说话,围坐在一盏昏黄的油灯旁,有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说着话,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热茶水。
    最开始注意到后门动静的,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捕快,资历比较老,是这队捕快里面领头的。
    在注意到这个情况后的第一时间,他马上向正咕咚咕咚灌水的那堆人一招手,立马就有一个人上来接他的位置,而他则走到那堆人前,小声的将他看到情况和他的分析说了出来。
    今晚的视线实在是有限,他只模模糊糊看见了两个人出来,而且是一个人架着另一个人,脚步踉踉跄跄的,并没有其它的随行人员,于是他分析道,这两人可能是里面比较底层的人员,其中一个可能是已经喝醉了,出来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暂时不明,甚至有可能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但现在也必须派人跟进,于是他扫了面前的人,安排了一个面容青涩的捕快前去跟踪。
    并告诉他,跟丢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这才是关键。
    年轻的捕快领了命,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手上攥着的刀把都握的更加紧了。
    他快速下了楼,轻轻的打开了茶馆的侧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黑色背影,悄悄的跟了上去。
    梅游谦架着梅心妍没走好远,就有点不耐烦了,这样架着人走实在是太慢了。
    他本来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普通读书人而已,也就最近经常几个月才开始东奔西跑的,加上吃的也不错,身体比原来壮实了些,才能架着一个人走。
    要是平常时候,但也无所谓,大家慢慢走就行了,但是今天不同,他还要急着赶去十多里外接头的地点,要是按照这个速度走,走到天亮也到不了,真是被这个女人给拖累了,还不如刚才就把她杀了,和她的小情郎一起做个亡命鸳鸯。
    于是梅游谦停下了脚步,在梅心妍耳边问她,能不能自己走,如果不能的话,就将她打晕丢在路边,只是他没有太多的经验,下手不知道轻重,要是一下打死了,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梅心妍一听,浑身激灵灵打个冷颤,送开梅游谦扶住她的手,颤抖着双腿,说她能走。
    梅游谦点点头,也没多想,居然叫梅心妍跟在他后面,走快点,不要掉队。
    也不知道梅心妍当时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就跟着梅游谦走了,不仅一点想逃的想法都没升起来不说,看着梅游谦在前面的背影,心中居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梅游谦送开着梅心妍后,两人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后面的小捕快也不敢跟太近,远远的坠着,前面大路还好,后面进了小巷子,他就抓瞎了,而梅游谦他们培训中,恰好有一项,就是记住附近所有的巷子。
    一个很熟悉地形,一个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清楚,很快,小捕快就跟丢了,而且还迷路了,想敲门问路,结果刚敲了几下,就被屋里的人破口大骂,毕竟是个年轻人。脸皮子薄,低着头灰溜溜的就走了,一直在巷子里穿来穿去,等到他走出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而梅游谦呐,自然是早就出了巷子,也顾不得后面还跟着梅心妍了,急急的赶了几里路,直到感觉身后的有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才匆忙的回头看了一眼。
    梅心妍此时已经累得香汗淋漓了,手扶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气喘吁吁。
    梅游谦估计了一下,梅心妍必须要休息一下了,不然等会儿自己恐怕得背她走了,而且,趁这个功夫,自己也给她交代一下具体情况,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四处看了看,附近刚好有颗大树,树下还有个石桌,几个石凳,是供人纳凉的时候,为了让他们有个地方下棋设置的。
    梅游谦带梅心妍过去,也顾不得这有几个月都没人坐过的石凳上满满的灰尘,直接坐下。
    看着梅心妍逐渐喘匀了气,他才开口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的原因告诉了梅心妍,至于去了接头之后,加入组织核心的事儿,就没说了。
    梅心妍听完梅游谦所说,也是大惊,她最开始只是听荆芝说参加这个组织就能发大财,而且待遇非常好,也没想太多,就跟他从家里跑出来了。
    看着面前惊愕的梅心妍,梅游谦也是在心里暗暗摇头,荆芝这个人,做业务的能力实在是不行,每个月拿的钱就比保底高一点,纯粹是靠面前这个女人从家里带的那份钱养着的。
    梅心妍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想开口问什么,却被梅游谦挥手制止,两人直接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又过了十多分钟,梅游谦问了一句休息好没有,梅心妍闻言,点点头,两人就站起身来,一路沉默着,继续赶路。
    梅游谦当时也没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他居然没有考虑过,这个所谓的接头地点,是不是真实的,那个小头目究尽有没有隐瞒他一些东西。
    梅游谦虽然是比较聪明,但是他也没猜到,他努力的做业务,想进入核心层,却是触动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梅游谦还在埋头赶路,另一边,那个通知他的小头目已经到了真正的接头地点,向南宫先生禀告说,梅游谦听他说完之后,直接就慌了神,不仅说他要退出组织,远走高飞,还说他们就是一群低贱的骗子,没有一点信誉,与他们为伍,让他觉得羞愧。
    南宫先生高坐在椅子上,听见这些话,也不恼,就这么玩味的看着他,看的那个小头目都心慌了。
    最后,在他就快顶不住压力的时候,南宫先生开口叫他退下了。
    南宫三明白,这个家伙一定骗了自己,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呐,梅游谦不知被他骗到哪里去了,再怎么惩罚他也换不回那个自己看重的人才,而且通过这个小人物,能让自己意识到,队伍里面有人已经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也算有点收获。
    而这时候的梅游谦他们,早就已经出了县城的范围了。
    天色实在是太暗了,梅游谦在萧瑟的寒风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回过头,顺着来时的路望了望,一片漆黑,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组织当初选址的时候,会选择这种新设立小县城当总部,虽然有各种的不方便,但是这种新的县城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还没有逐渐城墙,跑路起来方便。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等梅心妍又恢复了点体力,梅游谦也不敢继续耽搁,又继续专心致志的盯着脚下的路,一边走,一边防备着地上突然出现的石头和坑,却不知他早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面。
    梅游谦经过“不懈努力”(磕磕绊绊),终于在午夜时分,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城外的一处破庙。
    但是还没等他靠近,就发现了不对,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梅游谦看见这个情况,心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猜想,不过随后他又说服自己,可能大部队并没有在这里,这里只有接应他的人。
    于是他迈开已经酸涩的双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一脚就踹开了破庙的大门,冲了进去,一边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的猛烈的咳嗽,一边用眼睛四下张望。
    破庙里漆黑一片,地上灰尘密布,角落里还有一团很久以前留下来的灰烬。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至少几个月没有来过人了。
    梅游谦绝望的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哆嗦着嘴唇,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关键的一点,既然他和那个小头目都要去接头的地点,为什么当时他没有提议和自己一起出发,结伴而行,而且,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怎么就没想过谨慎一点呐,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了什么。
    梅心妍走了进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坐在地上哆嗦的梅游谦,心里也有了猜测,长叹一声,也没说话,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就蹲下了。
    梅心妍实在是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靠着墙没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而另一边的梅游谦,此时又给自己找到了新的理由,认为这一定是组织还在考验他,他们现在肯定是在暗处中观察着自己,自己不能惊慌,要镇静,他们很快就会出现了。
    对,一定是这样。
    梅游谦重复对自己说了几遍,说的自己都信了,正襟危坐,眼睛紧盯着歪斜的大门外,那黑沉沉的天空,脸上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这一望,就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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