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会用这么精致的实木盒子装着的,必然是贵重物品,怕一不留神弄丢了,她想着便又折身回去,打算先把东西交到老爷子手上再说。
    谁知甫一回到客厅,就听见沙发那边猛地一声杯子砸在茶几上的声音,林海蓝面色一怔,匆忙快步走了过去,便见老爷子惯用的茶杯倒在茶几上,茶水顺着茶几弥漫而下,滴答滴啦淋湿了地毯唏。
    而一旁,一个佣人正抱着她的外套茫然无措地看着走过来的她。
    林海蓝这才注意到老爷子的脸色,脸部线条绷得死紧,脸色更是白得近乎灰色,她才刚走到他身边,贺老爷子就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是谁给你的?!”
    林海蓝低头,看到老爷子手中的木盒橐。
    “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想把少夫人您的衣服挂起来,这个东西就掉出来了,正好滚到老爷脚下……”一旁的佣人连忙解释。
    “爸,这里面装了什么?”什么东西竟让老爷子起这么剧烈的反应。
    贺老爷子闭了闭眼,又一次看住她,声音却比刚才明显沙哑了几分,“海蓝,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
    林海蓝见老爷子强撑着挺直脊背,精神却像被人瞬间抽干似得,不敢再隐瞒,“是之前我和您提起过的那位高启先生,是他送的,他还说不日他将会亲自登门拜访您老人家。”
    听到她说高启要亲自登门,老爷子的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就在林海蓝以为他受了过大的刺激几乎快撑不住的时候,他却突然抬眼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
    “爸?”林海蓝被他这一眼看得说不出的心慌意乱,心里如同架起了鼓,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瞬间,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矛盾,“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会回来……”
    “爸你在说谁?”林海蓝亦是被老爷子的反应弄得越来越不安。
    高启是她生父她已经知道,可为什么他送得东西竟会让老爷子这么失态,难道当年不仅是妈妈和贺家有关联,就连她父亲也……
    看老爷子的样子,她也知道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把佣人叫到一旁,她蹙眉轻问,“你知道那盒子里装了什么吗?”
    那佣人点头,“刚才盒子从您外衣口袋里掉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开了,里面掉出的是一把钥匙。”
    “钥匙?”林海蓝一愣,低眸想了想,不出三秒,她表情微微一变,望住那个佣人,“是不是一枚旧钥匙,很多年前的老屋子用的那种?”
    “嗯,就是那种。”
    林海蓝没出声抬手让佣人先离开,自己一个人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就算有两把一样的钥匙也没什么稀奇的,但那钥匙分明是当年的贺华亭拥有的,为什么高启手上会有他的钥匙,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木然地转过身去,看到老爷子背着手低头走上楼梯,她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扯也扯不清的线球。
    心事满怀地走出客厅,她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后院,还隐约闻到了檀香的香味。
    循着香气往左边一看,就看见老太太正往供案上插香的动作,老太太退回一步,余光也恰好瞄到了她。
    “妈……这个,您什么时候信佛了?”林海蓝惊讶地看着供案上的一尊小佛像。
    “求来保平安的。”老太太看着那尊小佛像的模样格外虔诚,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期许都寄托在上面,让林海蓝觉得,似乎老太太并不单单只是为求平安才这么做。
    “求一个家宅安宁,一个子孙如意,也就够了。”老太太轻叹了一声。
    林海蓝下意识地感觉到老太太话里有话,却是什么都没追问,而是笑着搀上老太太的臂弯,讨巧地加了句,“不止是子孙,我们也一样盼着您和爸长命百岁呢。”
    老太太闻言就扑哧笑了,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呀,真是窝心。”
    “嘿嘿。”林海蓝配合地傻笑了声。
    “这么好的闺女,合该是我们家的。”
    “那是当然,就算妈妈你赶我走,也是赶不走的
    tang。”林海蓝撒娇。
    “赶不走,赶不走,这本来就是你的家。”老太太脱口而出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蓦地闭上了嘴,和林海蓝一起从后院回到前厅。
    “今晚不回去了吧?”来到客厅,老太太又问了她一句。
    林海蓝笑着点头,“我今晚留在这儿陪你们。”末了,又轻轻加了句,“反正回去了承渊也不在,走之前他说很快回来的,谁知道都三天了还没回来,不知道那边的事是不是很棘手。”
    老太太刚坐下,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笑她,“急啥,婚礼他赶得回来就行。”
    是啊,反正他绝不会错过她们的婚礼就是了。
    她有些着急,无非是打算在婚礼前和承渊一起去见一次高启。
    之后林海蓝在老宅里不止住了一晚,直到婚礼的前两天,她都住在贺家。
    但婚礼那天,因为她没有娘家,本来安排好是贺承渊从枫华庭小区里把她接走,等婚礼结束直接带回贺家的,可当晚等家里的司机将她送回公寓,她忽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这几天她每天都有和贺承渊通话,贺承渊没有多说首都那边的事,只是温柔地说让她在家乖乖等着,他一定会按时回来,可眼看日子近在眼前,他,还没回来。
    火火从外面走进卧室,就见她灯也没开,坐在床沿上看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不是说进来洗澡?怎么坐那儿发呆呀。”
    打开灯时恰好看见她满是不安的脸色,姚火皱了下眉头,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搂住了她的肩,“干嘛?是不是担心他赶不回来?看你的脸色,这样还怎么当最美的新娘啊?”
    “我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火火,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平静不下来,很乱。”林海蓝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肆无忌惮什么都说出来,此时也是丝毫没有隐瞒,头枕在火火的肩上,眉头蹙紧。
    姚火却是嗤地笑了,抬手戳戳她的脑门,“呸呸,大喜日子万事如意,能有什么不安的,我看你这就是婚前恐惧症。”
    她拍拍林海蓝的肩,“他也算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了,傻瓜,他不会辜负你的,你信不过谁,也该信我的眼光,就算信不过我,那至少也该信你自己。”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林海蓝动了动脑袋,低声嘀咕了一句,似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她把姚火的手臂搂得更紧,撒娇道,“火火,谢谢你来陪我。”
    “这个时候总该有人陪着你的,夫家人没合适的女眷,可不得让我这娘家的亲自来?”姚火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是可惜没办法当你的伴娘了,这肚子平常还好,大衣一披也看不出来,要穿个伴娘礼服立马露馅,我到是无所谓被人围观,可这是你一辈子最重要的婚礼上,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被旁人指指点点。”
    “火火……”林海蓝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伸手抱住她。
    “不哭不哭,哭了眼睛肿,怎么漂漂亮亮地去见人啊?”姚火也抱住她,只是嘴上这么说着,神情也是有些动容。
    林海蓝到底也没哭出来,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翻了无数次身,陪她一起睡的火火因此醒了好几次,总见她就连在睡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不禁悄然叹了口气。
    暗暗祈祷,千万,千万,不要发生什么坏事,就让这场已然错过一次的婚礼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直至结束。
    她早该拥有可以不被任何人摧毁的幸福了。
    ……
    婚礼前夕,贺承渊还是没有回来。
    甚至这一天,连电话也没有。
    林海蓝却很平静,晚上更是很早就入睡了,为了养精蓄锐应对明天的婚礼,她必须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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