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娘娘要主动“诱引”陛下,蒹葭宫一众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上辈子,陛下成日忙碌政务,称得上宵旰忧勤、衡石程书。他几乎不涉足后宫,后来嫌豫宗定下的皇后正殿太远,路上假装不经意路过的嫔妃又太多,干脆就在从正殿去后宫最近的大殿修整出了蒹葭宫,在那里与娘娘坐卧起居,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相处。
    所以娘娘从未在帝宠方面让她们操心过。
    主子争气,蒹葭宫众人在整个后宫也能挺直腰板,需要操心的除了祈祷娘娘早日怀上未来太子爷,然后就是对外作战。
    现在,陛下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她们上辈子积攒学习的争宠招数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盼冬抢先道:“我听过无数先帝后妃的故事,她们一般都是打扮得特别好看,与闲逛御花园的皇上装作偶遇邂逅。”
    融春点头,“或者有什么突出的才艺。先帝有位宠妃,趁着冬日在墙上画梅,真假莫辨,先帝路过看到后,特别新奇,叫人招她来问话,一见惊为天人,当晚便留她侍寝。”
    她俩一开头,其他宫女立刻衍生开来,七嘴八舌贡献计策。
    “一定要表现得柔顺贴心,为陛下解语舒心。”
    “见面后,最好借机会送点如同荷包玉坠的随身礼物,这样他一见到,便会想来见您。”
    “等陛下对您感兴趣后,不要太顺着他,需得欲擒故纵,越是得不到,越叫人牵肠挂肚。”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最说得上话,陛下既然也开公司,身边一定也有得力助手,不如我们想法子收买他。”
    “还可以装做生病,病时最容易引人怜惜。陛下听说了您的情况,一定会速速赶到您身边。”
    “用孩子固宠也不错,娘娘若是有孕,陛下一定会寸步不离。我看豫宗的时候,好多妃子打着孩子的名义,好请皇帝去她宫里坐坐。”
    上辈子做过一次假扮夫妻就够了,这辈子还要给他继续背黑锅吗?
    听她们越说越离谱,明显搞错了自己的意思,初晴扭头,扫过一团孩子气的庄言言,掠过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徐轻容,停在了一直没说话的温虞身上。
    “阿虞,你有什么建议吗?”
    温虞一怔。
    她没想到皇后会问自己。
    上辈子,温虞是主动进宫的。
    家中七个女孩子,她是最张扬跋扈的。即使她不再是唯一的嫡女,即使继母进了府,她依旧把自己照料得非常好,没有人能从自己手里讨得一点好处,泼辣无知的三姨太也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各大世家要往宫中塞人时,父亲终于看到了她,还对她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以后,温家的荣华富贵,为父的前程功名,都系于你一人身上了。”
    坐在那个椅子上的人是谁都没关系,温虞只想要那个位置,她也从没停止过和宋初晴作对。
    于是她碰到了人生的第一个难题。
    宋初晴有张清水芙蓉一样的良善面孔,行事风格偏偏又像是市井里的野路子,温虞就算见多了后宅阴私,到底是世家贵女,从未应对过她那些操作,反而常常被气得跳脚。
    然后她就会轻轻柔柔说:“阿虞,经常生气会老得很快的。”
    这个人似乎永远都在笑。
    她唯一一次动怒,是查出一个才人对徐轻容下毒。
    “我不论你们如何勾心斗角,也不管这宫里过去怎么样。只要我在这里,就不许任何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轻贱别人的性命。”
    温虞那时听见这话,心中只觉得宋初晴虚伪。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人会被利益和情绪驱使做出很多事,便是她父亲的后宅,奴才之间也扒高踩低,为了被老太太带去长公主宴会,她的姐妹们都能互相诬陷使绊子。何况是更复杂的后宫,宋初晴坐在皇后的位子,独占帝宠,无人与她相争,自然可以潇洒假慈悲。
    直到……
    直到她自殒换了她们所有人的命。
    既然如此看重生死,为什么这么不在乎她自己的性命?
    凭什么把她就这么撇下了?
    被初晴看着,温虞收敛了思绪,发自真心道:“我觉得不妥。”
    温虞心里很清楚,刚刚这些招数对皇帝根本没有用。
    因为她都试过。
    御花园装作花树下不经意邂逅,他根本不在乎她精心描画的妆,反而冷淡请她走远些,因为她站在他精心挑选埋酒的地方了。
    她琴艺不错,知道皇帝也颇善此道,在他必经之路附近弹一首情意绵绵的曲子,他果然请身边的近侍过来,却是向她索要曲谱。
    被父亲的书信催促后,她决心就此一搏,打听到一个时间皇帝不会办公,便买通当值的人,提着点心去了文德殿。
    然后她听到了熟悉的曲子。
    柔情密意的曲谱,被弹得内敛含蓄,暗诉衷情。
    曲毕,一个男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太懂音乐,不过旋律倒挺好听的。”
    温虞侧头,看向那个比陛下更不解风情的人。
    让她吃了这么多次鳖,不趁现在瞧瞧皇帝的笑话怎么行。
    温虞忍不住笑了。
    “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我建议你把语音通话开着,戴上蓝牙耳机,我好随时给你出主意。”
    初晴自认为是一个兼听则明、开放民主的老板。
    于是她把所有建议都综合采纳了。
    明天岳秉的助理就要送合同过来,初晴对庄言言的身份和这背后的分成很上心,择日不如撞日,决定今晚就出门。
    走到楼下,打开手机,打算约一辆去金楔大厦的出租车,初晴对着月亮装模作样长吁短叹。
    ——为了这个后宫,我付出太多了。
    据秦嬷嬷侦查,他的生活极度规律,准点会回酒店(看新闻联播),然后在结束后返回这座大厦。
    金楔大厦的八层以下是商铺,和大部分商圈大同小异,上面则有上次办酒会的宴会厅,当然也会租给公司做写字楼。
    果然两辈子都是工作狂。
    初晴一边想着,就有一个声音道:“宋小姐?”
    要找的人突然出现,耳机里,宫女们低低惊呼起来。
    初晴僵硬转身。
    李桢站在她身后,还是一身深色的西装三件套,让人觉得没有哪里不一样,但是整体就是顺眼了许多。
    耳机里,温虞突然道:“等一下,娘娘是不是忘打扮了?”
    迎夏在一边惊呼出来,“对啊,本来订的流程是假装偶遇,然后要打扮一番,好惊艳陛下的。”
    初晴这下知道眼前的人有哪里不对了。
    天气有些冷,加上西装马甲倒算不上奇怪,但是从袖扣到领带夹都俱全,都晚上了,衣服还一丝褶皱都没有,裤线笔挺,头发梳得利落,晚风吹过还有一点轻淡的须后水味道。
    初晴表情古怪说:“你是刚参加完宴会吗?”
    酝酿一路的开场白被她不按套路打乱,李桢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因为过分忐忑,好好收拾了一番,只好点头,问道:“好巧,你要回家了?”
    ……不巧,我刚要去找你。
    初晴面不改色道:“是啊。李先生怎么会在这?”
    李桢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上次在你这里看新闻,我记的笔记好像落在你办公室了,那天记录的东西有些重要。能让我上去看看吗?”
    憋着笑,温虞抓住桌上的手机,眼疾手快按了单向静音,把庄言言那句“他撒谎,我天天折纸,没见过有字的”隔绝了。
    翠烟皱眉,“我怎么觉得这个话有点耳熟。”
    被翠烟一提,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了她刚刚提的法子。
    ——好多妃子打着孩子的名义,好请皇帝去她宫里坐坐。
    电话里,两个人还在继续说话。
    “我的助理们也住在那里,这个时候可能不太方便。等明天我帮你找找。”
    “好。那就拜托你了。”
    李桢说完,突然握拳抵唇,低低咳嗽了一声。
    过去他就为了政务不注意身体,初晴下意识关切问:“你生病了?”
    听到这里,有个小宫女低嘶了一声,显然也想起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可以装做生病,病时最容易引人怜惜。
    而且他现在不能上楼,陪着吹冷风,还能博取娘娘的愧疚。
    李桢低低道:“没事,有些感冒。不说我了。我刚刚听到你叹气,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过去晚上碰面,和她吐槽完某些朝臣后,他也常常这样问她。
    “言言新接了一部电影,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是她没有身份证。”
    初晴不由自主道,看向失忆的“户主”,实话实说:“她和助理们都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她的监护人……脑子出了点问题,连她都不认识,可能拿不出什么证明,而且山高路远,真到的时候,可能她已经错过了。”
    李桢立刻想到了新闻里那些留守儿童的老年痴呆祖父。
    他垂目看她,平淡道:“我也常常资助山里的孩子,需要开证明的话,我可以帮忙。”
    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眼前问题就被对方主动提出解决,初晴呆住了。
    温虞冷笑一声。
    ——要表现得柔顺贴心,必要时就解语舒心。
    初晴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嬷嬷提着一兜水果回来了,看到他们俩相对站着,知道避无可避,很配合演道:“老板,还有这位先生,你们认识?”
    看到秦嬷嬷,又听见她叫老板,李桢顺势关心道:“您身体怎么样?”
    手机边,所有人不禁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陛下开始收买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了。
    原来陛下才是全后宫最会争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收拾了一下行李,来迟了不好意思。
    明天要坐车,更新也会比较迟,大概十一点左右吧,所以别等。
    这周一直在外地,确实有点忙所以比较短小,下周我会努力加更哒!
    陛下:要才艺展示?君子六艺我也都会。
    平凡:要送能让她随时想起我的礼物?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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