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嘉镇外,迷魂函前。
    有位身着道袍,手持蒲扇,腰系葫芦的老道,嘴里哼着小曲,脚下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踏入其中。
    周遭满天迷雾对老道来说犹若无物,只见他轻车熟路,脚下生风,三两步便行至那座“太一观”前。
    太一观中,那位曾经救过单歆,身披鱼鬣衣的道人似心有所感,走出门来。
    两位道人遥遥相望,相互打了个道门稽首,异口同声的笑道:“道友!”
    “见着了?”
    “见着了!”
    “算过了?”
    “算过了!”
    “可是那人转世?”
    手持蒲扇的老道摇了摇头,中年道人瞬时皱起眉头:“不是?可那日贫道怀中的翠龙玉佩的确是有所反应。”
    老道再次摇头,“非是不是,而是贫道也不能确定此子是否就是那人转世。”
    “连道友也算不出?”
    老道解下系于腰间的葫芦,打开塞子饮了一口酒,笑回道:“道友修道多载,不知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的道理?”
    “是贫道心乱了,唐突了道友,还望见谅。”
    中年道人一脸歉意的拱了拱手,又道:“既然道友也未曾算出,那不知方才所说的“算过了”又是指何事?”
    “贫道算到此子近日当有一死劫,只是不知他能否安然度过。”
    “既然如此,何不助他渡过此劫?若是此子果真是那人转世,过不了此劫岂不是又要让我等等上一甲子?”
    老道再次摇头,口中呼道:“非也,非也。
    天道轮回,自有因果。
    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岂能人力扰之?
    道友一别多年,道法退步了啊…………”
    …………
    一夜未眠,单歆顶着两只熊猫眼从床上坐起。
    一大清早,就是忧心忡忡。
    昨儿个一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推算今日姚府之行的无数种可能,最后得出两字,今日之行:“危矣!”
    但又不能不去,事情就在那里,光靠躲是躲不掉的,只能想办法解决。
    若有人想问问想出个什么法子来了?
    八个字:随机应变,便宜行事!
    煮了碗稀饭,匆匆喝了两口,换上一套平日里很少穿的崭新淡蓝色长衫,向姚府走去。
    …………
    姚府的一处偏厅,姚夫人手捧一只茶盏,端送至嘴边浅饮了一口,润了润喉。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下方那位一直面无表情的白衣公子身上,心中暗自琢磨,“真要将之桃嫁给此人?”
    姚夫人有些忧心,虽说此子长相称得上是俊秀,看其穿着打扮想必家世也是不凡,可就是性子着实太冷了些。
    自昨日到了姚府至今,除了刚见面时出于礼节性的一句问好,其他时刻竟是一言未发,甚至连脸上表情都未曾变过。
    这样的人,是不懂得疼人的,她担心之桃嫁过去会受委屈。
    “诶!”
    想到这里,姚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禁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人都不回来,一封家书就将自小便最为宠溺的女儿嫁了出去。
    即便对方家世再好又如何?
    反正自己家这一辈子是够吃够喝的了,就将女儿嫁到附近,平日无事还能走动走动,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岂不美哉?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面发发牢骚,毕竟,那位已三年未归家的夫君才是一家之主。
    又看了眼侍奉在自己右侧的之桃,姚夫人心里是即舍不得,又恼怒。
    舍不得的是夫君亲自写了家书寄回,之桃远嫁别处那便已是铁板定钉的事了,日后说不得何时才能再相见,身为母亲,心中自然万般不舍。
    恼怒的是这丫头平日里被宠溺惯了,竟不分场合的胡言乱语,昨日说出那话,差点当场将她给活活气死。
    好在此事她已严令昨日在场的那几个下人守口如瓶,不得外传,今日再将这唯一后患解决掉,此事便到此为止了。
    这丫头,为了不想出嫁,还真是什么混账话都说的出口。
    虽是行过了笄礼,但毕竟年岁还小,尚不明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清白那是比生命还要更加珍贵的东西。
    为此,昨夜她还偷偷摸进了之桃的闺房,看见之桃手臂上的守宫砂尚在这才放了心。
    如若不然,之桃那位什么狗屁塾师早已成了一具尸体,今日哪里还能见得我。
    胡思乱想之际,门口便走进了道略显单薄的身影。
    姚夫人抬眼望去,挑了挑眉。
    门口那少年一身长衫,身姿挺拔,眉眼端正,身上有着一股书生气,却不同于平日所见其他读书人的那般腐朽,透着一抹灵动。
    姚夫人不禁点了点头,是个瞧着顺眼讨人喜的孩子,若不是夫君的那封家书,真将之桃嫁给他倒也无妨。
    只可惜…………
    “先生!”
    见到单歆如约而至,最开心的自然莫过于之桃,一脸笑意难掩心中的欣喜,正欲蹦蹦跳跳的跑到先生身旁,却被母亲带着训诫的眼神给阻止了。
    撇了撇嘴,之桃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而那位白衣公子,见到单歆到来,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后,便将他视若无物,依旧面无表情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
    “见过夫人!”
    单歆进门后,先是目光粗略的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而后毕恭毕敬的对着落座于主位之上的姚夫人行了一礼。
    姚夫人伸了伸手,神情平静的回道:“单秀才不必多礼,坐下吧!”
    面无表情,说话的语气亦很平淡,这让单歆一时有些摸不准夫人的心思。
    按照他心中猜测,一进门先被姚府的下人给摁住暴打一顿,才是比较符合常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异。
    单歆落座以后,有下人端了杯茶水过来,而后屋里便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单歆想要解释,但不知从何开口。
    姚夫人则在思虑下面该如何处置这书生。威逼?还是利诱?一时间她也是拿不定主意。
    而那白衣公子似乎从始至终都游离于这件事之外,此时更是干脆的闭目养神。
    之桃倒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先生说,但看看了屋里有些诡异的气氛,还是忍住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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