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令一出,野店内紧张气氛顿时大为缓和。
    落青鹘抖了抖长袖,负手在背后,慢悠悠说道:“我来此地,讨一杯茶水,再与各位同去秋桦城,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谢摇光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清清嗓子,道:“落先生能赏光同行,求之不得。”
    落青鹘略展身手,实力彰显无遗,他既然与磨刀令大有干系,那么便是友大于敌,与他结伴不失为得到一大强援。
    姚仲襄这时抱拳道:“多谢落先生出手相助。”
    落青鹘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又对路行云道,“路少侠,你也要去秋桦城吗?”
    李幼安叫道:“什么?姓路的也要去秋桦城?他也有磨刀令吗?”
    路行云回道:“落先生,我暂时去不了,目前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办。”
    落青鹘道:“你是否要找落日军?”
    路行云心中一动,忙道:“正是,落先生可知道落日军的下落?”
    落青鹘道:“我不知道啊。那夜我出手帮邓大当家打退了‘四逃比丘’,便分道扬镳了。后来我回去夕晖寨查看,发现寨子已经被烧成了白地,远近还有不少苏蛮兵马巡逻检视。”
    路行云道:“唉,落日军去向不明,茫茫沙漠,找起来却是麻烦。”
    落青鹘稍稍沉吟,道:“你是不是想找那个独臂人?”
    路行云知道他说的是赵侯弘,点头道:“对,那独臂人叫做赵侯弘,与他的伴当孙尼摩都是花开宗的叛徒。我受了求心大师的委托,誓要找到他们!”
    李幼安冷笑道:“赵侯弘与孙尼摩都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就算你能找到他们,打得过他们吗?”
    路行云义正词严道:“找不找得到和打不打得过是两码事。”
    定淳与崔期颐下楼来到路行云身边。崔期颐秀丽的面庞凛若冰霜:“李公子,不许你再为难行云哥哥。”
    “行云哥哥?”李幼安呆呆念了一遍,哭丧着脸,“你为什么叫他行云哥哥?”
    落青鹘此时叹口气道:“路少侠,李少主说的没错,赵侯弘与孙尼摩武功高强,绝非易与之辈,如今又投靠了邓好酒,得了靠山,更难对付。只凭你单枪匹马,奈何不了他们。”
    岂料才说罢,定淳一拄钩镰枪,肃然道:“不只他,还有小僧!”
    崔期颐亦道:“还有我。”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路行云两边,神情坚定。
    一直不言不语的燕吟这时候嘴角抽动,踌躇片刻,道:“师父,我有个请求。”视线匆匆忙忙在路行云三人身上一扫,复垂到地上。
    落青鹘道:“你说吧。”
    燕吟道:“我想先找落日军,之后再去秋桦城。”
    路行云怔怔道:“燕兄......”
    落青鹘则道:“你想帮他们?”
    燕吟冷冰冰道:“不,我只想找到落日军。”说完,双唇紧抿。
    落青鹘了解他的秉性,略略思索,道:“也好,把没有了结的事都了结了,往后就不会再瞻前顾后的。”继而道,“秋桦城你就不必去了,必是赶不上的。端午节前,去狮威山找我便是了。”
    燕吟不吭声,仅点了点头。
    李幼安失色道:“什么?他也要去狮威山?哎呀呀,怎么谁都要去狮威山,早知道这样,我、我就不下山了......”
    落青鹘复道:“还是那句话,落日军虽然败了一阵,夕晖寨也没了,但称不上元气大伤,他们还有退路,势力依然强劲。你们寥寥数人,此去实在凶险。”
    路行云道:“多谢落先生金玉良言,但路某受人所托,既是答应了下来,绝不会半途而废。至于找到他们后怎么做,船到桥头自然直。”
    落青鹘笑道:“路少侠,你真是洒脱之人,我没看错你。就凭你的胆勇与信义,狮威山的磨刀英雄会,就有你一席之地。”
    路行云拱拱手道:“不敢当。”接着对燕吟道,“燕兄,你......”正想将那日在针叶莽原的龃龉说开了,可是燕吟不等他话说出口,转身便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定淳道:“组长,怎么办?”
    路行云道:“燕兄心里头对我们还有气,唉,都是我的错。等追上他,把阔阔拉的事讲明白,他应当会好受些。”
    崔期颐道:“那我们走吧。”
    路行云摇头道:“不急,你好久没吃东西了,先垫垫肚子。若是身体尚虚,不用勉强,就留在这店里休养,我与定淳师父把事办妥了,再回来找你。”
    崔期颐嫣然一笑,道:“你忘了,我可是静女宗的弟子。方才洗漱后吃了些白霜干丝,元气恢复大半,早就不饿啦。”说到这里,捏紧了手中的平川,“行云哥哥,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一定要帮你。这次,说什么也要跟你一起走。”
    路行云动容道:“期颐,当初让你身负重伤,我愧疚万分。往后,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崔期颐心怦怦而跳,双颊如明珠生晕,小声道:“好,知道啦。”
    李幼安两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道:“崔姑娘,你切莫听信这姓路的鬼话,你今日跟他去了,准保要大吃苦头。还不如留在这里,将养几日,随我们一起去秋桦城。听说那秋桦城是苏蛮最富饶繁华的所在,我们去那里玩好不好?”
    崔期颐撇他一眼,直截了当道:“不好。”并冷道,“你巴不得我吃苦头吗?”
    李幼安闻言,大为慌张,双手乱摆:“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行云正待向众人告辞,谢摇光默默走上前,幽幽道:“期......崔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崔期颐侧过头,神情犹如冰雪出尘,淡淡道:“有点印象。”
    谢摇光一改此前英姿勃发的气色,颇有些吞吞吐吐:“这个、这个东西送你。”右掌摊开,却是一枚形如水滴的孔雀石。
    落青鹘识货,抚须道:“原来是神流宗的至宝‘瀑心绿意’,难得难得。”
    李幼安双眼发愣,问道:“那是什么?”
    姚仲襄回道:“神流宗的二乘宝贝,传闻生在飞瀑之中,历经数万年水流冲击,汲取了天地之灵气。持有者将它与肌肤相贴,对元气提升大有裨益,还能在持有者受到攻击时,分担伤害。”
    李幼安咋舌道:“这么厉害的宝贝,谢摇光也舍得给?”
    却听谢摇光道:“这枚瀑心绿意我带在身上很久,没什么用场。上面虽然有了一些裂缝,但想来还能抵御不少伤害,崔姑娘,你拿着吧。”说着,右掌一递。
    崔期颐冷言道:“你没用场,我就有用场了吗?”不但不接,还干脆背过身去。
    谢摇光自知失言,讪讪道:“期颐,许多年不见了,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也当我的......赔罪礼,好吗?”
    崔期颐道:“赔什么罪?我想不起来,并不需要你送赔罪礼。”顺带在众人面前拉起路行云的手,“行云哥哥,我们走吧。”
    李幼安质问道:“姓谢的,你做过什么对不起崔姑娘的事?”
    谢摇光垂头丧气,摇头无言。
    李幼安又喝道:“姓路的,放开崔姑娘的手!”
    路行云的手被崔期颐紧紧攥着,哪里抽得出来。他看到崔期颐眉宇间尽是愠怒,暗想:“不知谢摇光和期颐从前有什么过节,竟然让期颐对他如此抗拒。”
    崔期颐拉了拉路行云,蹙眉道:“行云哥哥,我们走嘛,好不好?”
    路行云点点头,道:“诸位,我等先行一步,山高水长,有缘再见......”话未说完,就急急忙忙被崔期颐带了出去。
    李幼安气得不轻,迈步想追,但是姚仲襄拦住他道:“少主,还有正事。”经此提醒,终究顾及自己肩负的使命,饶是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也只能强行按下。
    定淳欲走,谢摇光道:“小师父,帮我个忙好吗?”边说,边将瀑心绿意塞到了他的怀里,“你找个机会,把它交给期颐,有劳有劳!”单手合十行礼,态度十分恳切。
    “好。”
    定淳耳根子软,不忍拒绝他,便将瀑心绿意收了下来。
    谢摇光如释重负,笑了笑,但笑容中尽是苦涩。
    关心凑道:“小师父,今日时间仓促,下次有机会,我神流宗‘白练飞枪’一系,想向你讨教一下枪术。”
    定淳连连摇头道:“阿弥陀佛,讨教不必,贵宗的枪术超凡脱俗,不是小僧三脚猫功夫能够比拟的。”
    关心凑道:“我宗首席曾说,天下枪术称得上高明的,唯出我宗与贵寺两处。贵寺中枪术支系庞多,与我宗门的枪术各有千秋,大体并驾齐驱。唯有一系枪术,连首席也承认,我宗门略有不及......嘿嘿......”
    定淳道:“哪一系枪术?”
    关心凑双眉一耸:“‘妙法莲华枪’,传说中的至强枪术之一。”
    定淳眼睑低垂道:“是有此说,但可惜了,这一系枪术早已断绝,如今世上并无传人。就连修习的方法,也失传了。”
    关心凑“啊”一声,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牛孝章道:“老关,你这话说的也太大了。凭你的‘白练飞枪’,就敢说能稳胜青光寺的‘日华枪’、‘见照枪’等支系吗?”
    关心凑嘿笑道:“这不是志存高远吗?我神流宗要问鼎世间枪术的顶点,总不能对‘妙法莲华枪’避而不谈吧?”
    牛孝章道:“着实未必,我看,首席若将‘千岩泉枪’练到大成,威力绝不会在那‘妙法莲华枪’之下,就算是绝顶剑术,亦未必是他敌手,到了那时,武林中数百年来奉剑为尊的格局,哼哼,恐怕要变上一变了。”
    定淳着急着追赶路行云与崔期颐,不再逗留,行礼道:“我寺素来好客,诸位要是愿意,可抽空上云莲峰切磋切磋。”
    关心凑咧嘴笑道:“好,一定。”
    定淳点点头,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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