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罔发觉并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到来,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等待,而是直接动身寻找阿乌玛。
    他感觉如果是阿乌玛的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一线,必然在能够直接参与到局面掌控的地方等待。这是姜榆罔对于所有在莽古堡的十院机构中占据高层的人员的要求。
    姜榆罔随即走向了房屋深处,这间屋子虽然很大,但是也没有像一些大厅那样广阔,还是一个可以一眼看尽的格局。姜榆罔从许多军官的脸上掠过目光,一边扫视,一边向里面走,最终看到了坐在房屋最里面的一张长椅,靠着墙假寐的阿乌玛。
    周围环境嘈杂的声音似乎让他的心中很不安稳,眉头微皱,在下意识间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
    姜榆罔也不迟疑,走过去拍了拍阿乌玛的肩膀,他的行为让一边的一名军官有些震惊,那人刚刚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刚一松懈,就看见了又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高大男人走到了他们的长官阿乌玛身边。
    那名军官先是感到震惊,随后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要动手阻止姜榆罔的行为,但是他在下一刻就看清楚了来人的侧脸,很快姜榆罔的样子和他脑海中军主的形象重合。
    莽古堡部队中的军官,全部都是神狩院的成员,而作为神狩院的成员,自然是要通过姜榆罔的培训的,从选菁院承担了部分任务的文化培训,到军事素养的培养,再到莽古堡军队中的军规军纪与训练方式,必须一一培训合格后,才能够正式走上军官岗位,负责实际领导工作。
    而在这个过程中,姜榆罔的身份就像是他们所有人的老师。姜榆罔有想过可能未来等到莽古堡的军队规模扩大后,自己就不可能去负责所有军官在培训上的事务了,就算所有军官全部由神狩院培训和管理,那么也会建立专门的培训体系出来。
    但是直到目前为止,神狩院的结构还是非常简单的,基本上的事务都是由姜榆罔一个人进行组织和管理,其他成员只是具备级别上的高低区别,却不会因为级别上的高低而产生实质的管理上的影响。
    所以所有的莽古堡军官,都是对姜榆罔有一个比较深入的印象的,截止目前为止,说是所有人都是姜榆罔的学生也不为过,而这名军官正是在此时认出来了姜榆罔,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言阻止,而是打算再更多地看仔细一些。
    而在这名低级军官犹豫之时,阿乌玛已经醒了过来,看向姜榆罔,并很快清醒过来,眼神很快从睡梦中的浑浊变得清澈起来:“军主,你来了。”
    姜榆罔和阿乌玛自然有许多相对秘密的安排,这里面就有放弃孟养城的计划,在战争开始时,秘密从孟养城南城楼进行撤离。
    这种计划不能和其他人随意透露,所以想要进行沟通,姜榆罔必须亲自与阿乌玛会面,而为了计划的实施起来不出现问题,姜榆罔直接把阿乌玛从北城楼的一线调来了南城楼的指挥营帐。
    “我有事情需要和你谈谈。”姜榆罔打量了一下周围,不由得感到几分为难:“这里有些太乱了。”
    阿乌玛也随着环顾四周,点头道:“民夫们的工作很难安排,我索性让人轮流休息值班,醒着的人负责解决民夫组织的问题。”
    “这样的话,大家也能得到一些休息,”姜榆罔认可道。
    阿乌玛一笑:“休息也不至于,总是要疲惫一些的,就是不知道现在的疲惫到时候值得不值得了。”
    “无论值得不值得,总是要全力以赴的。”姜榆罔沉声道。
    听到了姜榆罔的话,阿乌玛不由得眼睛一亮,他好像从姜榆罔的话里听出来了一些别的意思:“难道是·······”
    “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姜榆罔轻轻摇头,阻止了阿乌玛继续说下去。
    “好,”阿乌玛点头应道:“这片院落有好几个房间,其中一个被我的参谋整理出来供我休息,但是我还一直没来得及去房间里休息。”
    “你的参谋?”姜榆罔听到了阿乌玛的描述,禁不住挑起了眉毛。
    莽古堡部队在团一级设置参谋部,其中有五到十名参谋,跟随团长和监督一起制定战术,此外参谋部相对团长和团监督来说是相对独立的,他们会独立负责一些例如军情收集,战术细节安排之类的事情,本质上是对于团长和团监督的一种补充,但是也有着在制衡方面的作用。
    可是从阿乌玛的话里听来,这参谋已经变成了阿乌玛的下级了。
    阿乌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是对于姜榆罔的质问,他还是没有多少迟疑地回答道:“几个年轻人,都是附近寨子里的,我和他们比其他人要亲密一些,这次过来也带了三个人过来,帮着我做些事情。”
    姜榆罔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倒是阿乌玛看到姜榆罔脸上面无表情,又有些迟疑和犹豫而有些慌张的补充:“军主,他们都是自愿帮我做些事情的,而且没有耽误正事的。”
    听到了阿乌玛的辩解,姜榆罔也是只能认可这种事情的发生。其实还好阿乌玛自认为和自己足够亲近,能够透露这种事情,做人也不说太多虚假的话,直接把事情实情没有保留地讲了出来,否则到了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这参谋部的异化都还尚未可知了。
    看来自己的设想还是太天真了,虽然设立了秘理院中负责监察的机构,本身神狩院也具备监察的责任,但是到了实际运作之中,随军的参谋部长时间与军队长官相处,又因为缺乏实际权力,虽然原本像团长和团监督这种军事主官没有直接领导参谋的权力,但最终还是发展成了类似属下的副官。
    姜榆罔这样想着,不禁感到有些头痛,怎么才能有效实现制衡呢?他下意识间反复思索着“副官”二字,忽然有了一些灵感。
    像是阿乌玛这种理论上可以管辖接近一千人的军事长官,不如干脆就为他配备一些副官属性的参谋,而另外再设立一种相对独立的参谋,建立一个直属的独立于常规军制之外的参谋部来实现独立的管理。
    如果这样的话,他大概需要再在原本的十院的基础上设立第十一个院,名字就叫做军情院,负责参谋的独立管理。军情院中的参谋与其他副官属性的参谋不同,直接归于军情院中的上级进行管理,而他们管理的对象则是他们下级的独立参谋,每一级的参谋与对应的军队长官同级。
    例如团一级的军队参谋,就是与团长和团监督地位相同,不进行互相之间的任务指挥,只是进行任务合作,各自有各自的管理分野。最后,这些参谋的名字也要相对的发生改变。
    原本的参谋,还是以参谋的名字进行,职责上就是军事长官的司职参谋义务的副官;而新建立的军情院的独立参谋,则会独立进行参谋工作,同时司职监察其他军事长官的任务,名字就叫做观察员。
    按照姜榆罔的设想,观察员的级别大体上分为准观察员,低级观察员,中级观察员和高级观察员,从团一级开始设立,所以目前阶段,以莽古堡的军队规模来说,也没有分成太多等级的必要。
    而观察员既然要具备一定权力,那么他们就有资格来调动属于他们的部下。姜榆罔决定军情院的最底层,也就是最初级人员不直接进入观察员体系,而是作为情报员和事务员的身份来存在,名字就叫做情报员和情报助理,其中情报员是其中正式成员,情报助理是最低级的见习身份成员。
    而情报员本身的上升渠道有三个方向,第一个方向是进入神狩院,即进入军队体系中,成为参谋,继而也会获得担任其他军事职务的机会,而第二个方向就是继续留在军情院中晋升,成为观察员,第三个方向则是进入秘理院,从事特务工作。
    在姜榆罔的这个构想中,军情院不仅仅独立建立了一个垂直结构的参谋部,还承担起情报和军事事务人员的培训工作,向神狩院提供军官,为军情院自身不断提供观察员,最后是为秘理院提供特工。
    而随着他的遐想,脚步却没有停下,跟着阿乌玛一路走向了他的房间,黎重想要跟过来,姜榆罔想了想,还是让他留在了之前的主厅中。
    离开了人声喧嚣的主厅,来到阿乌玛的偏房,周围环境忽然变得一静。这种安静并没有带来气氛上的轻松,在阿乌玛合上房门后,房间中只有一盏暗淡的纸灯在幽幽地照亮了房间。亮度很暗,也就比月光亮不了多少,勉强能够看清楚两人的脸庞。
    “军主,你说有事情讲,看来是做好了最终的决定了。”阿乌玛率先问道。
    姜榆罔轻轻点头,轻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是否表现出来了足够的肯定,但是他的话的内容是肯定的:“你一会和我一起离开南城楼,把南城楼的防务交给第六阵列的阵列指挥,民夫们的指挥权交给原本的民夫中的头领,然后派人立刻将城门趁着现在的深夜秘密封死,用上最多的土石,堵得越死越好。”
    “可是,城外还有我们的守卫···”阿乌玛有些迟疑。
    “阿乌玛,你觉得,此一役我们会付出多大的牺牲?”姜榆罔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提出来了另一个问题。
    阿乌玛停住了话语,脸色逐步变得沉重起来。经历了麓川军占据南桑寨,南桑寨的反攻和后来的莽古堡的建立全过程的他,已经不是曾经的简单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他能够明白许多更为复杂的事情:“···南城,恐怕很难维持住防线。”
    “所以他们必须坚守,外面的守卫坚守他们的岗位,城中的民夫和士兵死死守住城。”姜榆罔回答道:“不留退路。”
    阿乌玛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军主你的意思是···放弃所有的撤离计划,全力死守孟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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