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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纱下,王老爷子背对着门坐在榻上,看着他微微佝偻的瘦弱背影,柯杨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那一刻让他想起了父亲。
    父亲留给他的印象并不深,唯一一次最深的印象是因为他和小伙伴逃学下河摸鱼,父亲气得背对着他坐在窗前浑身微微颤抖,而他跪在地上紧抿着嘴不肯认错。他觉得他没有错,他只是想趁着春天河里涨水鱼儿肥美给家里摸些鱼改善伙食。
    父亲不理解他的孝心,他觉得无话可说,即便跪着心里也是万分不服气。后来母亲告诉他,春天容易山洪爆发,父亲听说他去河里摸鱼,急得放下手里活计奔去找他,半路跑崴了脚瘸着一条腿赶到河边把他扯回了家……
    “爷爷……”
    看着老爷子的肩膀耸动了一下,柯杨垂下了眼帘又喊了一声“爷爷”。
    “知道回来了,到底想通没有,是要那个姑娘还是要你的亲人?”
    听到身后孙儿说话的声音不太对劲,王老爷子转过身,看到柯杨跪在地上,不由得眉眼跳动了一下。
    王家家规森严,却没有罚跪的规矩。
    “爷爷是我的亲人,何芷和豆豆也是我的亲人。”
    柯杨将错就错,索性承认豆豆是他和何芷的私生女。豪门公子有私生子也不算特大丑闻。何况他现在还不是公众人物,他要为何芷和豆豆争个名分也只能如此了。
    “起来说吧。”
    王老爷子见不得别人跪着说话,何况跪在他面前的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大孙子。
    柯杨没动。今天如此不能说服老爷子,他决定和何芷带豆豆离开穗城重新开始生活。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和何芷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人海茫茫得重新找到彼此已经不易,这辈子必须珍惜这份缘份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希望我的孙子为了女人下跪。”
    老爷子叹息着下地穿鞋伸手扶起柯杨。
    “不是爷爷心狠,我得为王家长远计。”
    “我明白,为了她们母女我可以放弃一切。”
    “唉!如果只是家境不好倒也没有什么,那姑娘的过去实在太不堪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想再跟孙子讨论李静的黑历史,老爷子背手走出房间。他了解大孙子的性格,只要是认定的事不可能被轻易说服,就像当年跑去应佂入伍成为特种兵一样。
    湖边大宅,只有后院亮着两盏灯。家里的佣人都被调去城中了,包括老管家。王老爷子想用釜底抽薪对孙子施压显然不管用。
    没有佣人干活倒也省得柯杨担心这个月发不起工人们的薪水。违背王老爷子的意思就等于失去了巨额经济来源。
    “儿子你都想好了?”
    柯老太太亮晶晶的眼神望着柯杨的脸。儿子重生以后的脸让她感到越来越亲切,呼唤儿子时的心情越来越热烈。
    “妈,咱们回鸡谷山村,我相信我们可以过得很好。”
    “回家当然好,可是王家这边能让吗?”
    柯老太太的担心不无道理,王家怎么可能任子孙落魄到乡下生活。万一被八卦小报胡乱写一通再传到网上,恐怕王家的声誉会受影响。在王家呆了一段时间,柯老太太跟老管家学到了许多新思维。
    “我要改名,以后不再是王家的子孙,应该不会给王家招惹麻烦。”
    柯杨决定用原来的名字生活,只要老母亲接受回到家乡其他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那你和何芷商量商量,我怕她在城市里生活惯了,到乡下住会不习惯。上次她跟你回去好像不是很适应。”
    想起何芷和柯杨第一次跟她回老家参加婚礼时发生的种种怪事,柯老太太还有些心惊。
    “不用担心何芷,她提议去鸡谷山的。”
    何芷已经仔细权衡过了,不论是她的前世还是李静的过往,都没有什么亲戚牵挂,去柯杨的家乡生活是他们眼前最好的选择。
    查出郑裕希和石家叔侄的秘密让她留在穗城充满危险,郑裕雯也虎视眈眈等着她和柯杨失去王家庇护以后要出手报复,伍彤州的失忆恐怕是个假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暗中伸出触手加害她和豆豆。
    想到这一切很难入睡。
    何芷翻了个身,听到里间屋里柯老太太哄豆豆哼着的古老儿歌,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今夜是他们在湖边大宅呆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即将启程去鸡谷山村。当然了,鸡谷山村并不是一个扎根落户的好地方,再过两天豆豆要读书,必须还得回到穗城来上学。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快到屋门前又消失了。何芷盯着幽暗的屋顶仔细倾听,可以肯定脚步声朝柯杨的卧房方向去了。
    男人是不会发出如此细微的脚步声,可是这座大宅里除了她和柯妈、豆豆再也没有其他女人。
    会是谁呢?
    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了。终于忍不住好奇下地穿鞋朝柯杨的房间去。远远看见一道人影伏在柯杨房间门口,好像在偷听又好像在伺机行动。
    就算保安都被调走了,要进入这座大宅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宅子四周布着隐形防盗网,全自动防盗大门带有倒刺想要翻跃进来根本不可能。
    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来人穿着深色紧身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戴着的棒球压得很低,侧脸紧贴着门板,看不清脸上的模样。
    何芷紧了紧腰上的系带,三步并两步朝那人飞奔过去。
    做警察时的功夫还在,就在那人发现有人奔来时,何芷已经到了跟前伸手揪住了那人的胳膊一个倒背将那人摔倒在地。
    “啊唉——”
    摔倒在地的郑裕雯发出一声惨叫。
    “是你!”
    何芷拉开郑裕雯头上的帽子大吃一惊。
    “不要碰我!”
    郑裕雯捂着摔疼的后背恨恨地瞪着何芷说道。
    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郑裕雯的惨叫声没有惊动柯杨,似乎不太科学。柯杨比何芷更加敏锐,很少会熟睡不闻窗外事的程度。
    “你来做什么?”
    “要你管!”
    被人发现行踪让郑裕雯又气又恼。
    “你跑到别人家里撒野还不许别人问?”
    看着郑裕雯咬牙切齿的样子,何芷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确实好奇她是怎么进来。
    郑裕雯盯着柯杨的门口不说话,好像在等柯杨出来。
    何芷近前一步又说:
    “是马上报警告你私闯民宅呢还是你自己主动交待来这里做什么?要是在国外你这样的行为早被主人一枪打死了。”
    “我来找王宵。”
    “你是怎么进来的?”
    “有钱好办事,只要给够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郑裕雯的手里握着大门的遥控器。
    何芷明白了郑裕雯早就买通了保安。保安今天刚撤走,郑裕雯就来了。
    “你找王宵为什么要偷偷进来?”
    明知道郑裕雯是来报复的,何芷还是得问问。
    “他为了和你结婚四处散布我的丑闻,现在我的名声已经臭了,我不能便宜了他。”
    郑裕雯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瞪了何芷一眼以后又望向柯杨的房门。
    这下何芷觉得不对劲了,柯杨不该听到外面说话还没有反应。
    就在何芷伸手准备去敲柯杨房门时,郑裕雯抬手朝何芷眼前扬去一把药粉。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缕奇异的香气。何芷没想到郑裕雯会来这么一手,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闻到一缕奇异的香气身子就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天边泛起一抹灰白,随即一道霞光跳跃而出。一辆摩托车沿着湖边大道发现突突声飞驰着驶来。
    柯杨跳下摩托车摘下头盔,抹了一把染湿的额发,快步朝何芷的房间走去。
    柯老太太刚起床,正系着腰上的扣绊,听到儿子在门外呼唤,急忙打开门。
    “哎哟,大清早的你怎么搞得一头大汗的。你干什么了?”
    柯老太太边说边找毛巾给儿子擦脸。
    “何芷呢?她不在屋里。”
    柯杨放下毛巾问道。
    柯老太太走出屋朝何芷的房里探头看了看,发现床上被褥没叠不像起床出去的样子。
    “会不会去卫生间……”
    看到卫生间的门是敞开的,柯老太太回头看着柯杨一脸疑惑。
    “何芷会去哪儿了呢?”
    柯老太太焦急地在屋里打转。终于要和儿子媳妇一起回老家了,昨天晚上她就在心里念叨着可别出什么岔子,现在何芷不见了,她怕又要空欢喜一场。
    “会不会在你屋里?”
    柯老太太的话提醒了柯杨。
    屋门还是他离开时锁着的样子,何芷当然不会在屋里。
    “天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咱们再好好找找,你打她手机啊!”
    柯杨刚发现何芷不见时已经打过手机了,手机显示未接通。此刻再打过去,手机依然打不通。
    柯杨突然感觉到头皮要炸裂了,他意识到中了郑家姐妹的调虎离山计。郑裕希通知他去取给豆豆最后的解药,如果没有第三副解药豆豆的毒还会复发。柯杨起初不信,但是看到郑裕希给他发来豆豆中毒的毒盅说明以后,他不得不信了。
    肯定是郑裕希趁他驱车去拿解药时让人到家抓走了何芷。
    “妈,你看好豆豆,守在屋里哪也不要去。”
    柯杨在宅子里又找了一遍,在他的屋门口发现一些还没有挥发干净的粉沫,可以确定何芷中了迷药。从残留的粉沫可以推断,何芷离开应该不到三个小时。
    柯杨跨上摩托车朝郑家的白色别墅飞驰而去。
    “柯杨-”
    耳边传来的呼声让柯杨以为是幻觉,何芷不可能在此时呼喊他。呼声又高了一个八度,他猛地掉转摩托车头急刹车,透过头盔的护目镜看到何芷站在路边的草丛里向他挥舞着双手,他激动得朝何芷奔去。
    紧紧相拥几乎要窒息,终于松开手,不等柯杨问,何芷说郑裕雯凌晨潜入迷晕她的经过。
    可能是在室外迷药的药效减半,何芷昏倒不久就恢复了意识,她挥拳打中郑裕雯的脸颊跳下车,郑裕雯的车撞到了树上,随后落荒逃走。
    郑家姐妹就是疯子!
    不想再招惹麻烦影响离开穗城的计划,柯杨听从何芷的建议决定不追究郑家姐妹的罪行。如果说出去,自家保安被人收买也会让王家被人看笑话。
    柯杨给老管家打过电话以后,叫来搬家的车也到了。说是搬家其实只是装着几个人随身简单衣物的五个行李箱,豆豆的占了两个。
    “老爷子,少东家带着她们离开穗城了。”
    “好,等他明白过来也好。”
    王老爷子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亲子鉴定书。豆豆并不是他的重孙女,孙子却非要认下这个孩子。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蛊惑,就是孙子对那个女人爱得无可救要。
    “郑家二小姐到宅子里找那姑娘麻烦了,那姑娘还有些身手脱身了……”
    老管家欲言又止。
    “……”
    王老爷子没有说话。
    老管家顿了一下又说:
    “可是他们要去乡下生活,我担心少东家的身体才恢复没多久会吃不消。”
    “你派人盯着,有风吹草动向我汇报。”
    听到有人进来,老爷子抓起桌上的亲子鉴定报告藏到了坐垫底下。
    进来的是儿媳妇辛颖,许是哭了几回眼睛红红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呜咽。
    也难怪,她就一个独生子,这会独生子被赶出家门要去乡下生活,做母亲的不担心才怪。
    不等儿媳妇开口,王老爷子先说:
    “男孩子就是要吃些苦才能立事。他既然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就让他尝试一下。如果他能挺过来,就说明他和那姑娘是真心相爱。如果那姑娘只是贪图他的身份地位,想必到了乡下也捱不了多久就该原形毕露离开了。”
    “您是考验他们?”
    好像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辛颖瞪大眼睛吃惊地盯着老爷子。
    “我考验他们做什么,爱情从来经不起考验。”
    王老爷子摇头说:
    “我是想看看二房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别忘了,郑裕希的表舅石先生是二房媳妇的堂哥。”
    “啊!”
    辛颖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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