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一点,吴逑便有些心痒难耐。
    但争霸天下,手上无兵根本不可能成事。
    所以他当了刺史之后,一心想的便是如何从沈利手上将兵权夺过手来。
    他最初时采取的办法,就是许以重利拉拢湘州军几名军帅,结果却没有一个愿意为他所用。
    信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吴逑意外之余,又派人给其中一名稍微有些意动的军帅送了十名美姬和一幢价值百万钱的华宅。
    谁知刚过三日,这名军帅便因酒醉摔落马下,颈骨折断而亡。
    到了这个时候,吴逑才发现沈利对湘州军的掌控,并不是自己用拉拢利诱这样的手段就能够插手其中的。
    于是他改变策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压下了湘州军的三成钱粮,欲以此要挟沈利应允他往军中安插几名亲信。
    但沈利却不吃他这一套,转头便令人打着“湘州刺史吴”的旗号,在西城门外增设了一个关津,向入城的商贾百姓征收入城税。
    税钱没收到多少,却使得吴逑名声大坏,不得已之下,吴逑只得选择暂时妥协。
    两人各怀鬼胎,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直到韩端率大军破郢城入洞庭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境况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大敌当前,我等若再纠缠下去,最后得利的便是那韩氏竖子!”
    “你我二人若再不联手对敌,一旦城破,万事皆休!”
    二人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之后,立即于临湘城外筑高台歃血为盟,立下重誓摒弃以往一切恩怨,同心协力共抗明军。
    韩端万万没料到自己大军压境,不但没有让吴、沈二人猜忌更甚,却反而使得他们握手言和,临湘城的防守也更加严密。
    “悔不该当年图眼前之利,将造船的工匠卖给韩氏小贼!”
    当年吴逑以五百万钱的价格卖给韩端三百名造船工匠,当时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如今他回想起来,却是追悔莫及。
    这件事情沈利是早就已经知道的,此刻听吴逑再度提起,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使君即便不卖那些工匠,难道这短短两三个月内,便能打造出一支能与明军对抗的水军出来不成?”
    若是工匠足够,三个月的时间确实能造一批战船出来,但前提条件是要有材料。
    造船用的木头,可不是从山上砍下来就能用的。
    而且就算有了战船,没有合格的水军士卒,也只能将其当成摆设。
    “大舰造不出来,但造一些走舸用于打探敌情,联络讯息,总好过眼下坐困愁城。”
    “造几条走舸出来又有何用?”沈利却一摆手:“如今事已至此,再说那些有何意义?不如想想如何守城才是正经。”
    沈利心下对吴逑很是有些鄙夷。
    明军未入洞庭之前,这老贼将韩端贬得一无是处,说他只是一个寒人武夫,既无德又无能,只因侥幸和运气才取了京师,得以沐猴而冠。
    如今明军大军压境,这老贼却又患得患失起来。
    难道他不清楚,这本来就是个要押上身家性命的买卖?
    不过,在沈利看来,吴逑对韩端的评价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运气”二字却是没错。
    若非王氏里通外敌,明军怎么可能攻得破京师雄城?
    若非刘义恭有一个好外甥,明军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郢城?
    至于武陵各地的蛮子,也完全不值一提。
    当年华皎任湘州刺史时,便多次领兵去征伐过武陵蛮人,每次都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明军能够击败武陵蛮人,同样不能说明什么。
    “司马以为我等眼下应当如何应对?”
    说到玩心眼耍小手段,吴逑还能拿得出一些主意,但守卫城池这样的事情,他却只能完全指望沈利。
    身为州司马,沈利虽然没有亲自率兵打过仗,但对守城也并非一无所知,他略一沉吟,便道:
    “坐守孤城乃是下策,时日一久,我军必然士气尽散,城池早晚失守!”
    “明军虽来势汹汹,但据我所知,其能够攻城的步卒不过三万,我临湘城高墙厚,留一万人守城足足有余。”
    “其余的三万人,我准备让其往城北、城西各立一寨,与临湘互为犄角之势。”
    “明军若来攻城,寨中出兵袭其侧背,使其不敢全力扑城,明军若去攻寨,则城中之兵出击援应,使其无法全力拔寨。”
    用立寨之法守城有个前提,那就是守军要有充足兵力,否则敌我兵力悬殊过大,再分散开来,便是给敌人送菜。
    如今湘州有四万士卒,沈利觉得于城外立寨,才是最好的守城方法。
    这个想法本没有错。
    真正的守城战,并不是死板地在城墙进行防守,而是以城墙为依托,与敌军进行野战。
    “稍得便利去出,即出兵击之。夜则斫其营寨,使之昼夜不得安息,士卒困顿,自然不敢近城立寨。”
    但沈利却忘了以前的湘州兵马早就被华皎霍霍完了,如今临湘城内这四万士卒,除了少数家兵部曲之外,全都是在这两三个月来招募来的。
    新卒和老卒在战场上的差别,只要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
    毫不夸张地说,一千训练有素的老卒,能够轻易击败数倍于己的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
    吴逑不懂打仗,但好歹也是读过两本兵书的,此刻听沈利如此一说,便连忙点头附和道:
    “司马言之有理,我等确实不能坐守孤城。”吴逑抚着颌下稀疏的胡须,摇头晃脑地道:
    “昔年张辽守合肥,以七千抗十万,士卒多恐,张辽于军中选锐士八百人夜袭孙权大营,斩将夺旗之后方才突围而去。”
    “合肥城中守军鼓舞,畏战之意尽去,孙权驻城下十日,见城不可破,只得退兵回吴。”
    “如今我军与韩贼不相上下,司马用立寨之法守城,可说是深得兵法精髓。”
    “使君言重了。”沈利矜持地道:“凡习过兵法之人,谁不知‘守城不可死守’之理?”
    “使君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明军若来攻城,定然讨不了好去!”
    “只需相持两月,敌军自退。”沈利看着吴逑,沉声说道:“但有一点,使君务必保证我钱粮无缺!”
    “绝不会短少一钱!”吴逑拱手道:“成败在此一举,今日我就将临湘城托付与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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