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休息时间,穆茗被穆夕研叫到了办公室。
    见蓝阕跟着穆茗一同回来,穆紫薰忍不住问道:“情况怎么样?”
    “少爷很好,给我做了好吃的。”
    蓝阕如实答到。
    一旁的莺萝闻言,顿时哭丧着脸。
    “茗子做饭给你吃了吗?”
    大小姐对此感到很是意外,正在看书的阮伊儿也抬起了头。
    “嗯,做了很香的排骨,牛肉也很好吃,还有拍黄瓜和皮蛋拌豆腐。”
    蓝阕很是老实地道。
    “啊~我也想吃哥哥做的饭!”
    林溪扑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
    一旁的莺萝也哭丧着脸,看向蓝阕的眼神满是羡慕。
    “少爷说,这是我听话的奖励。如果我继续听话,他还会给我做好吃的。”
    蓝阕歪着头,傻傻地道。
    “呵~男人!”
    沐清歌撇了撇嘴,颇有些醋味。
    “嗯,继续保持,让少爷开心就好。”
    穆紫薰微微颔首,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
    穆夕研的办公室里,穆茗坐在椅子上,有些拘谨。
    “夕研姐,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和你聊聊最近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
    穆夕研给他倒了一杯茶,关切地问道。
    “不开心的事,有很多。”
    穆茗想起了赵天恒的嘱咐。
    “夕研姐,你从狩魔队辞职之后,狩魔队就像散了一样。”
    “赵天恒对我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指挥,他说狩魔队不能没有你。”
    穆茗看着穆夕研的眼睛,很是诚恳地道。
    “这个,再说吧。”
    穆夕研叹了叹气,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还是说说你觉得开心的事吧。”
    “唔……虽然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不怎么喜欢我了。但是筱梦同学还是愿意和我做朋友,所以我挺开心的。”
    “筱梦啊,那个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穆夕研颇有些感慨。
    她和戴月澜以筱梦身上的玫瑰花香气为线索,找到了她藏身之处。
    当时,莉莉丝的古神之力正在疯狂侵蚀筱梦的神经,使她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沈渔为了满足姐姐的嗜血欲,竟然愿意主动供出鲜血。
    可那女孩却跪倒在地,乞求穆夕研杀了她。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我不想喝妹妹的血,我不想伤害她……”
    她一边哭,一边将自己撕扯得面目全非。
    在那一瞬间,穆夕研放下了手中的阎魔,因为她看见那个女孩子的眼里流淌着眼泪。
    眼泪,是人类的证明。
    她无法杀死这个女孩,因为她有着同样的过去。
    后来在于勒和白庭筠的共同努力下,一种拟态血液的秘药应运而生。
    它能为血族和人类补给生命活动所需的养分和魔力,也有着和人血极端相似的气味。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对吸血鬼来说,口感比人血要差很多。
    白薇将这种秘药命名为【救赎】。
    筱梦通过定期服用秘药【救赎】,成功地使她克制住了嗜血欲,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正常的学生。
    穆夕研告诉她:“在我的班上,你是我的学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
    原本因为融合魔物的身份,而与同学格格不入的她,因穆夕研的温暖与包容,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筱梦现在变得很好,她是个很好学的学生,我也挺喜欢的,就将我自己擅长的一些魔法,还有修行经验传授给了她。”
    “她的身份有些敏感,原本的家人在几年前就被吸血鬼杀光了,她因为体质特殊,被抓去了伊甸园做实验,消失了数年时间。”
    “官方记录的是已故,就连档案和身份证信息都无法使用,因而有诸多不便。”
    “我和蓝姨商量过,把她招进了穆氏的秘密组织【梦蝶】,并给她重新安排了身份。就连原有的档案和证件也修改了。”
    “梦蝶又是什么?”
    穆茗有些疑惑。
    “就是由一群魔人组成的高端战力,筱梦现在是预备队员。负责保护你安全的蓝阕,就是队长。”
    “这样啊,有穆氏的庇护,她应该也能安全不少。”
    穆茗稍稍有些欣慰。
    “对了,听舒雨洁说,你上午在班上伤人了。”
    穆夕研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嗯!我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间歇性人格分离的?”
    穆夕研凑了过来,很是认真地盯着穆茗的眼睛。
    “我……”
    穆茗思考起来,本想说最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另一个他,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成长了。
    “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但我一直在逃避。”
    穆夕研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陈泫的占卜没有错,在你的另一个人格被发现的时候,陈泫就告诉我们,当时他为了保命,改了占卜结果。”
    “真正的结果是,你有间歇性人格分离。另一个人格是极度危险的反社会人格,积蓄了太多负面情绪。”
    “你过去能坚持温柔,是因为心中的光明远远多过黑暗。但随着你经历的越多,看到的东西越残酷,心中的阴暗面就会不断放大。”
    “并且,随着你魔法修为的提升,那个危险的里人格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穆夕研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愁眉不展。
    “可是,他一直都在保护我。”
    穆茗低声说道。
    “傻瓜,你们共享同一条生命,他保护你,是出于自我防卫的本能。”
    “你也许会觉得他现在仍旧是善良的,其实并不是。善良的只有你,你现在能抑制他的凶性。”
    “当他变得越来越强大,就会超出你的控制,一旦让他占据你的心扉,你就会彻底失去本心。”
    “你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失控了吗?”
    穆茗听着,眉毛也紧紧蹙在了一起。
    “那……我该怎么办呢?”
    穆茗也陷入了迷茫。
    “尽量保持心情良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有心事就跟我说。过两天,我和蓝姨带你去帝都看看,看看能不能消除另一个人格的负面影响。”
    “我明白了!”
    穆茗微微点头,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依然在想里人格的事。
    虽然他很讨厌,说话也很难听,可他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像哥哥一样保护他。
    那也许是他心中理想的模样,或者说,他渴望成为那样的人,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变得强大。
    带着重重心事上完了下午的课,穆茗出了教室,蓝阕像是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蓝阕,你让我一个人走走好吗?先不要跟着我了。”
    “少爷,这是夫人的命令。”
    “听话,我做排骨给你吃。”
    穆茗踮起脚,在她拍了拍。
    蓝阕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排骨比较香。
    出了校门,穆茗在路上独自行走,蓝阕隐身跟在后面。
    只要没被少爷发现就好了,既可以吃到美味的排骨,也不用被蓝依扣工资。
    美滋滋~
    蓝阕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应该比和少爷签订契约的那头傻龙要聪明。
    “主人,那只蓝色的龙跟在你后面,她没有听你的话,你不做排骨给她吃好不好?”
    阿银在契约空间中叫了起来。
    “阿银,你很讨厌蓝阕吗?”
    穆茗有些哭笑不得。
    “她和我抢肉吃!”
    小肥龙鼓着腮帮子,尾巴不安分地摇摆着。
    穆茗愈发觉得这两只小吃货可爱,打着捉弄蓝阕的心思一步三回头。
    蓝阕一见到穆茗转过脸,便像木头人一样停在原地,争取不让周围的空间泛起魔力波动露出破绽。
    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蓝阕傻傻的样子显得很是呆萌。
    “穆茗,等一下!”
    方诗尧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这场游戏。
    “什么事?”
    穆茗转过脸来,看着他。
    “是这样的,之前林莅苒被定义为自杀,现在已经翻案了。”
    “我们,成功地为她讨回了公道。所有参与犯罪的人,除了被刘鹏程杀死的主犯以外,其他人也得到了应有的制裁。”
    方诗尧有些欣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穆茗。
    “是吗?那倒也不错。”
    穆茗叹了叹气,眼眸黯淡了下去。
    “只是可惜,迟来的正义,已经不再是正义了。”
    两人各怀心事,再一次来到了夕阳笼罩下的青阳高中。
    校园和之前有了些许不同,随处可见抵制校园霸凌的横幅和标语。
    穆茗对这些表面工作,并不抱有积极态度。
    但这,也许是他们能做到的极致了。
    校园广播播放着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这是林莅苒最喜欢的歌。
    艾可可站在播音室,磁性的嗓音急具穿透力。
    “我希望,在你身陷囹吾的时候,你身边的人会为你挺身而出,她也许不是英雄,但会为你抗下一半的拳头。”
    “同时我也希望,这个社会,能少一些麻木的看客。”
    穆茗听着她的声音,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的遭遇。
    也许,正义这种东西,只靠个人是无法实现的,唯有集体作为支撑,正义方能彰显。
    离开校门的时候,学校附近的建筑工地上,戴着安全帽,穿着老旧迷彩服的工人汗如雨下。
    只见他佝偻着腰,费力地将推车中的砖块卸下,古铜色的肌肤在夕阳中宛如铜浇铁铸。
    那是刘鹏程的父亲,失去了挚爱与引以为豪的儿子,他仍在努力地活着,即便孑然一身。
    穆茗看着那因手脚不够利索,被包工头呵斥的男人,颇有些感慨。
    “活着,好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方诗尧表示赞同。
    离开了青阳高中,两人沿着街道行走,方诗尧去拜访了一趟林莅苒家。
    穆茗站在外面,没有进去。
    方诗尧在中国式家长看来,是典型的好孩子模版,自然很是讨人喜欢。
    “孩子,谢谢你!你真的很善良,我们家女儿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分。”
    林妈妈抱了抱方诗尧,很感激地道。
    “我以后有机会,会来看你们的。”
    方诗尧出了门,轻声地说。
    “好!好!”林爸爸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叔叔阿姨,再见了!”
    方诗尧出了小区,笑着挥了挥手。
    “再见!以后要常来我们家做客哦!我们都很喜欢你!”
    林妈妈和蔼地笑了笑。
    “嗯,好的!”
    他点了点头,回首望去,穆茗已经独自离开了。
    穿过林荫道,夕阳的余晖里,满地的梧桐叶像撒下的碎金。
    那身着白衣的孤独少年,也有自己的心事。
    方诗尧不再多想,迈开步子往前,仿佛又看到了那时候的林莅苒骑着单车从身旁经过。
    “方诗尧!谢谢你~”
    听到这个记忆无比熟悉的声音,方诗尧停下脚步,回过头。
    看到了那像是沐浴在太阳里的女孩。她撩了撩齐耳的短发,笑吟吟地挥了挥手。
    “遇见你真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那女孩温暖地笑了笑,方诗尧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看着她即将消失在了璀璨的光芒里,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改从容,却还是恋恋不舍地迈开步子朝她追去。
    “等一下!”
    林莅苒的光芒越来越远,越来越暗。
    他加快了脚步,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团光。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方诗尧开始和夕阳赛跑,风声掠过耳畔,身后的影子在余晖中拖得很长。
    “不要走,林莅苒!”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团温暖的光。
    但是,林莅苒的身影顷刻间消失了,就像虚幻的泡沫,一触就破。
    那溢散出来的美丽光芒,像是星辰破碎,在须臾之间幻灭。
    方诗尧停下了脚步,空气安静地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
    铺满梧桐叶的道路尽头,什么也没有。
    他的两手空空,心也是空的。
    “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方诗尧自己问自己,仰起脸看着无边的夕阳陷落,自嘲地笑了笑。
    他最后想要对林莅苒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下一世,在芸芸众生之中,会有一个人穿过人山人海,与她相拥。
    他会为她抚平内心的伤,不会再让她的深情被辜负,会说好多好多动听的情话,会把心交给她一个人。
    那个人,将是愿意为她抽刃向更强者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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