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长安城戒严,国公府的人仍然没有见到他们世子的身影,然而再着急此刻也不能出去找人。
    程夫人内心忧虑但面上不显,叮嘱过府中各处的管事要警醒些之後便在自己的屋子里带着程颖念书。
    程颖不过刚刚开蒙的年龄,懵懂的同时直觉却又惊人的敏锐。
    她从书中抬起头看着程夫人「阿娘,你怎麽了?」
    程夫人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着你兄长怎麽还没回来。」
    程颖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他近日总是在外面的,我还听到他说他不娶钟家姐姐了。」
    程夫人不禁诧异地看着程颖,程颖也突然呀地一声惊呼「那我以後不能跟大黑猫玩啦!」
    将时间倒回早上程逸刚刚离开驿馆那阵,他走到马车前面发现没见到车夫的踪影,还没来得及奇怪就听见身後一阵骚动,不断有人在喊着抓刺客。
    当时程朗一口气还没有叹完,就看到有个人影冲了过来,後面还有当值的手下在一路急追。
    电光火石之间程朗行事全凭本能,拔出剑来抬手就是一挡。
    可惜这一剑并未能拦住此人,程朗後来时常回想,若是这一下拦住了也就不会有後面这麽多波折,但是他太久没有拔过剑了。给师父看到,肯定要挨骂的。
    程逸回过头看见一片混乱之中有人直直地冲着自己这边而来,一般人见到有危险本能地会躲开,但程逸背後就是马车,退无可退。
    镇国公府传到这一代,虽然还有程朗在军中身居要职,但其实只剩一个虚衔。
    彷佛是命中注定一般,别看程逸b程朗还要高出半个头,但因为先天的哮症无法习武,虽然平时看着与常人无异,但他是不可能上战场的。
    对於这一代镇国公世子不能领兵这件事情皇室倒是还挺喜闻乐见,毕竟已经太平了这麽些年,谁还想把兵权交到别人手里呢。
    那麽现在问题来了,程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又怎麽能够在这困局当中脱身。
    程朗一击不中心里已经感到事情怕是不妙,他追到外面看到程逸已经被人挟持,霎时间背脊凉了半截。
    只听刺客扬声道「再过来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匕首就抵在程逸的脖子上,寒光闪闪,一触即发。
    程朗见状不敢轻举妄动,抬起手示意身後的众人不要再往前。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包括现在被挟持作人质的程逸,他尽力屏住呼吸保持镇静,想着该如何摆脱这种局面。
    呼吸间程逸的一滴冷汗滑落到了匕首上,说心里一点不慌那绝对是假的。
    程逸咽了咽口水,开口道「这位侠士,万事好商量,你莫要冲动。」
    「闭嘴!」其实挟持程逸的人自己也有点慌,他没想到自己正要离开的时候跟巡视的护卫撞个正着,更没想到居然正好碰上了落单的程逸,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程朗缓缓地将自己的佩剑放到了地上,表示自己并没有威胁,他身後神威营的官兵也在程朗的命令下齐齐退後。
    现场的局面暂时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但是程朗觉得这是好事,这刺客显然不是死士,既然他还想活下去,那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下程朗,眼下这里由我做主,你要什麽尽可以对我说,不要伤及旁人。」程朗开始与挟持程逸的刺客交涉,他讲话的语气不疾不徐,放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程将军威名天下皆知,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这刺客也古怪,若不是还有刀架在程逸的脖子上,一番话听起来倒像是客套的寒暄。
    「不如你先把人放了,我放你走。」程朗非常直截了当,并没有跟刺客多兜圈子。
    刺客自然是蒙着脸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长相,但程朗透过这人的眼睛放佛看到了他嘲讽地一笑。
    现在程朗赌的是这人不知道程逸的身份,毕竟他应该是被追得穷途末路时正好看到路边有个人。
    很可惜程朗赌错了。
    刺客道「程将军说笑了,驿馆周围都有重兵把守,甚至整个京城只要你一声令下小人就插翅难飞了,没有镇国公世子相助我怎麽可能走得掉?」
    程逸心里想着怪只怪自己今天出门没看h历。
    「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人?」程朗的声音听起来仍旧很镇定,但其实他心里也打鼓,程逸有哮症他是清楚的,若刺客真的带走了程逸,很难说不会有个什麽三长两短。
    「等我顺利离开京城的时候自然就会放镇国公世子回来了。」刺客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匕首,又抬着看向程朗说道「看来少不得要借世子的马车一用了。」
    刺客说着突然又看了一眼程逸,只轻轻一划程逸的脖子上就多了条血痕,这时他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对了,有劳程将军给在下拿一捆结实的麻绳来。」
    正所谓形势逼人强,现在程逸的小命拽在别人手里,程朗自然也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程朗招招手,方统领立刻小跑上前到了程朗身旁。他负手而立,吩咐方统领去准备麻绳。
    方统领称是领命而去,他低头的时候看到将军做了个手势,军中的人都知道是弓箭的意思,方统领明白自己至少要拖到弓箭手到达阻击的位置才行。
    驿馆外面这麽大的动静昔星河也听到了,但是一堆护卫拦着他不让他过去,昔星河也不想为难他们,但多少要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不问还好,一听说是镇国公世子被刺客挟持了,昔星河立马拿着剑就要往外冲,护卫昔星河的这些人又不敢真的跟他动手,只好跟在昔星河後面。
    昔星河看到程逸之後心跳都漏了一拍,程逸脖子上那道血痕放佛是划在了他的心上。
    听到刺客说要将程逸带上马车的时候昔星河立马出声反对:「不行!我跟你走,你放了他。」
    程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斥了一句「胡闹!」
    新罗使团已经死了一名要员,要是把昔星河搭也搭进去程朗觉得自己不如直接奔赴边疆准备跟新罗开战算了。
    刺客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主动说要当人质,不禁多看了昔星河几眼「镇国公世子换新罗世子,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昔星河闻言就要放下佩剑去把程逸换回来,程朗却一把拉住了他「你疯了是不是?。」
    程逸被挟持这麽久,看到昔星河之後才真的怕了。
    昔星河正和程朗僵持不下,只听程逸道「新罗世子武艺高强,你可不一定制得住他。」
    刺客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戏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诸位还真是情深意厚。」
    然而话音未落,忽听得有利箭破空而来,弓箭手终於就位了。
    那刺客听见背後有破风之声,本能地转过身去。程逸虽没有武艺傍身,但反应奇快,他趁着这不过一息的功夫脱离了刺客的钳制,
    对面的程朗和昔星河反应更快,只见程朗足尖一挑,地上的长剑已稳稳地握在手中,再一个起落已经到了刺客身前。
    昔星河也一跃上前,稳稳接住了被程朗推过来的程逸将其护在身後。
    刚才那一箭虽没能真的伤到这刺客,但却为程逸争取到了逃离的机会。现在刺客手中没了人质,程朗自然不再投鼠忌器,一剑横扫过去就跟刺客缠斗了起来。
    程朗的武艺虽算不上顶尖但也在一流高手之列,偏偏这刺客身法诡谲多变,一时之间两人竟也分不出高下来。
    那刺客在程朗凌厉的攻势之下竟然还有心思说话,只听他道「程将军,暗箭伤人可算不上君子!」
    程朗气极反笑,反问道「你挟持丝毫不通武艺之人做人质就算得上好汉了?」
    程逸已经被昔星河带着退到外围安全之处,程朗一声令下守在边上的神威营官兵立刻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那刺客一看这阵仗,颇为无赖地双手一抬「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两军交战不杀战俘,程将军饶命。」
    这人已经放下兵刃束手就擒,程朗也没有赶尽杀绝,刚才准备的麻绳眼下正好拿来招呼这不走寻常路的刺客,将其五花大绑之後程朗令手下扯掉了这人的蒙面。
    虽说不是凶手就一定长得凶神恶煞,但这人的相貌还是让程朗愣了一下。
    这人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看不出丝毫凶恶和狠戾,冲着程朗一笑,露出来八颗大白牙,放佛他刚才不是要取人性命,只不过是调皮捣蛋的孩子被家大人逮了现行。
    程朗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驿馆里?」
    这人笑嘻嘻地道「好说好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倪达野就是我。」
    程朗哪里听不出来这人是在逞口舌之快,但也懒得跟他纠缠,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长剑入鞘,淡淡地看了一眼这刺客之後下令「押下去,送到大理寺交给游大人来审。」
    术业有专攻,程朗只负责抓人,查案的事情不归他管。
    见程朗完全不接自己的话茬,那人更是起了撩猫逗狗的兴致,开始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程将军这麽急着把我送去大理寺做什麽,大理寺那是人待的地方吗,程将军你想知道什麽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哪怕他说出花来程朗也只当听不到,只觉得这人实在聒噪。
    直到经过昔星河和程逸身边的时候,这人突然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金元正是怎麽死的吗?」
    程逸脖子上的伤口其实不深,但到底见了血,昔星河正在气头上,对这个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直接一剑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冷冷道:「说,你知道什麽?」
    这刺客被两名官兵押着往前走,在差点儿撞到昔星河的剑之前堪堪停下了脚步,依然大呼小叫没个正形「哎哟哎哟,世子小心呐,要是在下一不小心没了性命,你可问谁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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