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集中到了庄园的大厅中,气氛异常的沉默。只有那默默流转着黯淡光芒的魔法阵,将众人的脸庞映照的一片光怪陆离。
    罗莎夫人拍了拍有些害怕的胡安娜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害怕。蝴蝶夫人不可谓不果决,在知道神国即将到来的消息之后,就果断的抛下了自己所有的属下,带着自己的闺蜜来到了这里——就算是以安第尔的能力,也不可能带着太多人一起离开。
    德斯蒙德的诸位骑士,罗莎夫人和胡安娜夫人,安第尔,以及四个懵懵懂懂的小家伙。已经大致伤愈的罗伊德和兰迪站在爱丽的身后,恍若护卫。而除了这些人之外,甚至连提尔比茨和雷都已经来到了大厅之中……除了辛洛斯,其他人都已经齐聚。
    “亲爱的是这么说的?我明白了。”
    玛丽安娜坐在软椅上,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是沉重。只不过在思考了片刻之后,温柔的夫人还是决定尊重自己丈夫的想法。当然了,作为妻子,哪怕明知道早一刻走就早一分安全,但她还是要留下来,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回去。
    “安第尔,麻烦你先带着他们回德斯蒙德吧。”
    面容冷淡的魔法师闻言,抬起了头。只是除了惶恐不安的胡安娜之外,其他骑士却并没有任何动作。玛丽安娜一阵无奈,但是心中更多的则是喜悦。
    自己的丈夫,是如此的得人心。有着这些忠诚的骑士,再加上安第尔和主日学校里那群小混蛋的辅佐,鲁鲁修一定能……
    玛丽安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肚中那个微微蠕动着的小生命,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不过德斯蒙德那些人也就罢了,罗莎夫人哪怕关系和辛洛斯再好,也始终没有臣属的关系,没必要留下来冒险。
    “你看胡安娜这样子,我一个人怎么走?”
    看着如同一个婴儿,不断在罗莎夫人怀中拱着的西班牙大公,玛丽安娜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勉强。
    “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就一起留下吧……我们,一起走。”
    原本沉重的气氛,无声无息间变得轻松了一些。
    梵卓夫人话音刚落,克里斯提娜双手拧了拧自己的手帕,终于壮着胆子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夫人,我们这是要去哪……为什么要走?”
    罗莎夫人跟女儿的关系虽然一直不怎么样,但是罗莎显然不打算让自己的女儿知道诺曼的神国即将降临这种冲击性的事实。
    玛丽安娜微笑着,摸了摸女孩儿顺滑的发丝。
    “没什么,只是在雷恩呆了这么久,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正好勒森布拉大师有空,就带着我们一起走,也省的走海路颠簸了。”
    提尔比茨闻言,朝着玛丽安娜龇了龇牙。
    “……哦。”
    克里斯提娜总感觉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但是她毕竟不是修奈泽尔那样的妖孽,不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什么。本质上只是一个娇小姐的克里斯提娜懵懂的点了点头,也不再问。
    解决了这个小迷糊蛋,玛丽安娜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三个便宜女儿。
    爱丽抱着自己的大抱枕,脸上满是倦意。肉肉的爪子不断揉着眼睛,看上去完全没睡醒。娜诺卡双手握着自己的夜天之书,时不时的望向门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而阿萨辛……正在玩毛球。
    真是意外好养活的三个小丫头,对鲁鲁修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那么,夏莉,你等下就和提尔比茨一起从海上离开吧。”玛丽安娜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没有夏莉镇着,恐怕那些麻烦的维京人还会惹出些乱子来,随后吩咐道:“提尔比茨,没问题吧?”
    北方女王张开了小嘴,朝着玛丽安娜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玛丽安娜的险恶用心就连笨笨的提尔比茨都看的出来,无非就是想要拆散她和辛洛斯罢了。但是对于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却没有办法,毕竟她的本体……
    小女孩很不开心。
    “那个,能打扰一下吗,玛丽安娜妈妈?”
    “怎么了,娜诺卡?”
    “我想……和提尔比茨一起走。”
    “嗯?”
    ……
    夏莉驾驭着战马,向着纷乱的港口跑去。而提尔比茨和娜诺卡则一前一后,抱住了维京少女。两个女孩都非常轻盈,就算是此时三人共乘一骑,倒也没降低多少速度。
    尽管和深海舰队那些家伙一向不对付,但是有的时候提尔比茨也会忍不住羡慕她们。要是自己能和她们一样能够在虚实之间自由转化,那该多好。
    “提尔比茨,你别不开心了,玛丽安娜妈妈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但是就是不开心……娜诺卡,你为什么不坐传送阵回去?”
    “是这样的,我的炉子里还有一件神器没完成,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反正提尔比茨号速度那么快,不会有问题的……哎,这歌声?”
    提尔比茨好像同样听到了那诡异的声音,提尔比茨的俏脸一下变得煞白。北方女王脑袋上的电探抖了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了,提尔比茨?”
    “你们别靠近港口!”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物,提尔比茨的语气变得异常慌张,:“这群深海果然都是群疯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千万别靠近港口!”
    “哎?”
    ……
    诺曼人已经疯了,除了在晚上主动对坚固的雷恩城发动攻击之外,就连海上也同时出现了龙首战船的船帆——陆战也就罢了,诺曼人强悍嗜血的作风让他们总是能够轻易的占到上风。但是像这样的晚上,除了海员本身的水平之外,更考验的是战船的强度。
    论正面冲撞,龙首战船始终是比不过帝国制式战船的。尽管如此,诺曼人还是来了!
    而不管怎么样,敌人来了总是要迎战的。早早从瞭望塔上看到敌方迫近的布里塔尼亚海军,立刻就开始了准备。
    雷恩港口前战云密布,尚且残留着血腥味的海面上,似乎又要迎来一次惨烈的厮杀。
    而放佛还嫌这一切都不够乱,在一阵粘稠的浓雾中,一支神秘的舰队也同时降临了。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一片破败景象,幽灵放荡歌唱。黑色迷迭香绽放,藤蔓蜿蜒生长,灵魂张望,信仰血色的月光。】
    朦胧的大雾中,传来了两个女人的歌唱声。她们的歌声异常的朦胧,使用的语言也是如此的陌生。但是在这个奇诡的夜晚中,女声却渐渐的压下了港口的喧闹,清澈的歌声在所有人的耳边萦绕。
    辛洛斯听着那熟悉的歌谣声,急的满头大汗。
    “路,路依……快,快通知港口舰队疏散!”
    “辛洛斯,你说什么?诺曼人就要来了,就算是……那也没有让海军疏散的道理!”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长发的吸血女王推开尘封的窗,枯树枝影照她的脸庞,清纯如少女一样。她幽怨的声线与亡灵一起咏唱。心爱的人啊,你是否还记得我模样,我入葬的晚上,你是否一直悲伤?】
    轻灵的歌声盘旋着,虽然无法明白歌词中的意思,却再不经意间触动着所有人的心灵。诺因为诺曼人的来袭,雷恩港口上下一片忙乱,打着火把的水手和士兵们乱糟糟的挤成了一团。但是在这突然出现的歌声的安抚下,原本慌乱的心灵,竟然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们聆听着这不知来自何处的歌声,渐渐迷陷其中。
    是天使的歌声么,竟然拥有着如此魔力?
    唯有极少数在海上讨了一辈子生活的老水手在经过初期的沉沦之后,才猛然惊醒。好像想起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物,他们不断的怒吼声,发出各种噪音,有些急躁的甚至直接扇起了身旁战友的耳光。
    他们的行为并不是全无作用,在他们的努力下,许多人都脱出了那种朦胧的状态。
    但是,拥有无比丰富航海经验的老海员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的水手和水兵们仍然静静地聆听着这美妙的歌声,眼中渐渐变得无比的空洞。
    “别听,那是海妖的歌声!”
    “深海舰队的战歌……”辛洛斯嘴角抽搐着,作为老对手和新上司,他对手底下那群深海可谓知之甚详。本来的话,如果是在游戏里,没什么道德洁癖的海军大都督肯定只在乎战果,而无所谓过程,但是现在……
    “已经来不及了,已经开始被控制了……”
    辛洛斯长叹一声,木然的转过了头,对准了困惑中的路依和威廉:“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吧。”
    “……辛洛斯,你知道那雾里是什么?”
    “啊,我知道。”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远处横陈的雕像,断臂隐藏在一旁那是女神的狂想,用中指指示方向,红色的小花开在她的身旁,那是天堂。前面有一处深渊,小河淙淙流淌。鲜血一样的河水,灌溉嗜血的渴望。那是女王的汤盘,盛放变质的浓汤,她会掐断花的脖颈,问它是否哀伤,一直悲伤。】
    “是忏魂曲……深海舰队的魔性之歌。”
    “深海舰队?”
    “我的手下,就是上次那两个麻烦精。但是忏魂曲……没时间解释了,路依,如果你还相信我,把我当成是朋友,那就快带着所有能带走的人,我等下会去命令平海和宁海停下忏魂曲,也不知道这俩麻烦精愿不愿意停下……你们趁着神国还没有降临,赶快离开!”
    辛洛斯不由分说的跳下了高塔,红色的纸伞轻松展开,在动能控制术的帮助下,辛洛斯轻轻地落到了塔底。他也不解释,而是直接从路依的随从手中抢过一匹马,向着港口绝尘而去。
    “可是……”
    今天晚上的变故实在是太多,先是贵族们那肮脏的争权夺利,随后是辛洛斯冲进来和贵族们对骂,随后还没等路依反应过来,就马上又是神国降临的劲爆消息。还没等路依下决心,又出了个什么忏魂曲——看起来还是辛洛斯上次召唤出来的那两个舰娘搞出来的玩意。
    既然是自己人,又怎么会害己方?
    路依相信辛洛斯,以他对辛洛斯的了解,这个家伙虽然平常有些轻浮,但是在重要时期的时候,是绝对靠得住的。就连辛洛斯对他说诺曼神国要降临了,他都愿意相信,但是……
    这都是什么事!难道布里塔尼亚真的要完了?
    “路依,你真的要走吗?”
    威廉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同伴,轻声的询问着。雷恩对于路依有多重要,威廉再清楚不过了。威廉自问,如果是自己,哪怕拼着玉石俱焚,就算与神明作战,也是不会后退的——毕竟神国的事情太过虚无缥缈,要不是说这个消息的是辛洛斯,他早就一剑刺过去了。
    但是路依,你真的放的下么?
    “威廉,我们……”青年的脸上一阵绯红,最后终究化为了无力的苍白:“整顿军队……”
    “撤退!”
    ……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日与月璀璨消长,我却只能见到月亮。她有叫人沉迷的味道,血红的浓郁和银白的清香。】
    【女王低声吟唱,断颈的小花躺在她的脚旁。它们喜欢阴冷的地方,隐藏在深渊枯树旁。每一个死寂的夜晚,聆听血液在地下隐秘的声响。它们喜欢诡异的咏唱和死灵的歌声一样,唱的是奢想的报复还是寥落的绝望。远去的爱人啊,你是否记得我模样?当我俯视我的葬礼的时候,为何没有碰上你的目光?】
    轻灵的歌声渐渐变得幽怨,就好像是女子在低低诉说着什么。
    “你们这些混蛋,要不是你们那么******我一个……”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两位舰娘联手咏唱着的歌谣的意思,唯有同为舰娘的提尔比茨雷以及辛洛斯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要不是你们那么过分,我怎么会……”
    不过歌曲的含义且不去说它,哪怕只是轻声的哼唱,这首魔性之曲也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你们哪怕用510毫米主炮轰也好,为什么非要唱忏魂曲……该死,得快点阻止她们。”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那里的花是一个模样,都在静静的生长。如果没有静谧的月光,怎会如此阴凉。破败的草地散发腐烂的幽香,美貌的精灵在宫殿秘密的徜徉。她们也在思念谁带着回忆的哀伤,藤曼葱郁缠绕,隐藏复仇**。等待那天到来,品尝血一样味道的汤。最爱的人啊,你是否也和我一样。等待爱的来临,我们被一起埋葬?】
    马儿一路撞开挡路的障碍,向着港口疾驰而去。而听着那越来越病娇的歌词,辛洛斯的额头的冷汗却再也止不住。
    “深海舰队这群病娇,早知道就该用核弹给她们洗个几百次……”辛洛斯心中暗恨着自己的心慈手软,现在却成为了天大的麻烦:“一定要赶上啊,千万不能让忏魂曲完成……”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生命肆意生长,暸望无尽忧伤。花朵低头歌唱,歌唱不死主张。拥有曼珠沙华的地方回忆一定在绽放,远去少年背影,嵌在含泪的眼眶。没人祝福的爱情不会因此灭亡,有人选择懦弱,有人决定坚强。蓝色忧郁的河流可否洗刷过往,亘古的约定,可否有人坚守不忘?软弱的借口和随意的敷衍,扼杀了一朵美丽的花,那美丽在等待中枯萎变成伤变成恨变成血腥的渴望。】
    轻灵的歌声越来越沉重,让人心中一阵阵发堵。而在歌声中神秘力量的影响下,港口水兵们原本那轻松的心情也变得无比的沉重。他们空洞着眼眸,望向了雾气飘来的方向。
    “一定,一定要赶上啊!”
    【我要找到他无论他是否变了模样,我会记得他的眼神,曾经那样清透。我会记得他的誓言,曾经那样响亮。我会记得他的背叛,曾经那样让我离去的仓皇,他已经离去用我温柔又冰凉的掌。他会很幸福,因为没有了我的阻挡。我重新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因为爱,我放弃了自己又一次独自在阴暗徜徉。可怜的女王和她的花儿一样,最终选择独自喝下那一份血一样的汤。亲爱的人啊,不论你去向何方。请无意中想起你曾经美丽的新娘,爱情转入坟墓的瞬间,已经意味着消亡。一切的悲鸣,都是生者的自我感伤。】
    听着那长长的咏叹,以及那充满悲伤的歌词辛洛斯停下了马匹。
    他到底还是没赶上,歌声已经到了尾声。
    “完蛋了……”
    握着马鞭的伯爵,无奈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路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管了,我还是先跑吧。”
    辛洛斯扬鞭欲走,而正在此时,原本呆呆愣愣的水兵们却好像有了主心骨。不管年龄,不管高矮,无数双眼眸中,此时流动着的是同样的光彩。
    “深海舰队万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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