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下课铃打响,学生们匆匆站起往教室外面走,因为今天早晨是高叁备战高考一百天的动员大会。
    舒杏刚收拾好桌子,就看见背着一个空书包的林雪原慢悠悠进教室,他疑惑地看着往楼下走的人群,问舒杏:“怎么这么急,我就躺了几天他们都去参加高考了?”
    “你不知道今天有动员大会吗?”舒杏打量着林雪原,他穿着自己的灰色长袖,看来确实不知道今天必须穿校服。
    “那我还真不知道。”林雪原随手将自己的书包扔在自己桌子上,“舒杏你等等我,一起下去。”
    “好,你快点。”
    ……
    校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士,头发未经烫染用一根发带捆在身后,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裙,她缓步走上主席台,停在在插满鲜花的讲台,她一只手扶住话筒,轻轻呼出一口气,音响立刻发出风声,全场接近两千位学生瞬间安静下来,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同学们,早上好。”
    “校长早上好!”台下热情回应。
    校长停顿片刻,等待同学们安静下来,用她柔和成熟的声音开始讲话:“欢迎大家参加这次第一中学20xx届高叁全体同学的高考总动员大会,从今天起,距离高考只有一百天,我们的青春,将在一个神圣的时刻留下完美的记号。孩子们,你们要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校长没有讲如何把握时间去学习,也没有鼓励后进的学生去做最后冲刺,她演讲的主题与学习无关,她要讲的内容是关于少年,关于青春。
    她说:孩子们,不要顾及高考成绩的好坏,不要纠结平凡与伟大,不要计较一时的胜败得失,现在需要的是,请你用百倍的信心去迎接这一次人生小测试,不要因为胆怯去错过一次雨过天晴的旅程,高考不是青春的终点,而是壮美人生的起航点,从青春出发,不论风雨,不论顺逆,不论苦乐
    人生有无数种选择方式,追寻你愿追寻,热爱你所热爱,校长平静温柔的声音似一只温柔的手轻拍背脊,安抚了无数颗躁动、不安、彷徨的心。
    班主任走到方阵前面,看着自己的班级,大家都望着主席台,听的很认真,她大声说:“高考很重要,但它不是改变你们人生的唯一机会,不要害怕,尽力就好!”
    “好!”学生们回答的异口同声。
    整整齐齐的深蓝色方阵里冒出一抹灰色,格外刺眼,班主任很快发现了这个异类,直接走过去将这个不听话的学生揪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林雪原被班主任扔在了班级方阵最前面,所有人目视前方能看见的位置,舒杏都替他尴尬。
    叁年一次的大会,班主任很看中仪式感,她反复强调必须穿制服校服来,还是有一个漏网之鱼,竟然还穿着自己的便服。
    “为什么不穿校服?”班主任黑着一张脸,问。
    林雪原瘪瘪嘴,回答:“我不知道要穿校服,上周我请假没在。”
    “我明明昨天晚上还在群里强调必须今天有动员大会,穿校服制服,你不是要走单招吗,怎么不干脆别来,还能多睡会儿觉。”
    班主任年轻气盛,有时生气的时候说话比较重,站在前排听见的同学不由倒吸一口气,大家都清楚,林雪原虽然很少惹事,但是他真的谁都管不了,他们怕在这么重要的大会上,两人争执起来。
    林雪原只是盯着班主任头顶的一颗头皮屑,发呆。
    见林雪原没有顶嘴,班主任的气消的大半,让他继续站在最前面受罚,自己则绕着方阵走了几圈,没有发现其他没有穿校服的学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旁边方阵的班主任聊了起来。
    “现在有请学生代表发言。”校长说,“来自高叁3班的莫巍同学。”
    舒杏听到这句话时停止了扣手的动作,抬起头来。
    她知道,莫巍并不是学生会长,他也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完全是因为成绩太好,按学校要求做了这次演讲,那天她在他家写作业,还胡乱改了他的演讲稿。
    莫巍由于身高站在最后一排,他手里拿着演讲稿,从容地离开班级,走上主席台,校长见他走上来,微微一笑,对他点头,将讲台让给他,临走前还小声对他说,不要紧张,莫巍笑着点点头。
    从莫巍出现在大家视野里时,欢呼声就没听过,他和校长相反,无声地将气氛推向最高点,其中欢呼声最高的是3班。
    待台下安静一些,莫巍没有看稿子便开始演讲,他已经对这份稿子倒背如流,冷静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在高叁全体师生演讲。
    “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叁3班的莫巍,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为了能使每位同学都在紧张、高效、和谐、有序和充满信心的状态下,却迎接高考,战胜高考,取得好成绩,我就我的切身体验向大家介绍一些学习方法和心得……”
    莫巍的稿子开始全是在讲自己的学习方法,主旨强调学习主要得靠自己的努力,后来班主任看了,为了警示学生,要求他写了后半段叁个禁止条例,禁止玩手机,禁止惹是生非,禁止谈恋爱。
    “……高中学生频繁使用手机不仅影响自己,还会影响和干扰他人的学习、生活,在高叁这个时期就应该以学业为重,尽量少把时间浪费在玩手机上。”
    “……在高叁的紧张的学习情况下,一部分同学容易浮躁,在此期间,我们应该避免与同学发生冲突……”
    班主任站在前面,揣着手,满意地听着,直到——
    “至于正在热恋的同学,要为自己的身心设置底线,明确你们的目标,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校园的爱情不光是你侬我侬,也要相互进步,相互学习,彼此鼓励……”
    不对,她的原话明明是:高中时期的恋爱,能经得起高考考验的几乎是凤毛麟角。高考之后很少有修成正果的,基本上各奔东西。大家的心智都不太成熟,幼稚的恋爱必然付出时间和经历,这样就耽误了宝贵的学习时间。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校长站在一旁,第一个鼓掌,台下掌上如热浪袭来,甚至有人大喊尖叫,前面的演讲词呆板无趣,只有最后一段大胆的过分。
    班主任表情阴沉,去找刚刚演讲结束的莫巍。
    接下来是喊口号的活动,内容是年级排名前五的班级一人拿着话筒,带着全班喊各自想考的大学,领头一句,其他人重复一句,声音要大,意在鼓励所有同学有一个高目标。
    这个活动是教导主任想出来的,舒杏的班级排名第叁,她一点儿都不想喊口号,这个活动太蠢了。
    教导主任抱着话筒走下来,给每个班的班长发话筒,而莫巍还没回来,班主任不在,教导主任以为站在第一排的林雪原是班长。
    拿着话筒的林雪原一脸懵逼。
    别的班已经开始了,声浪此起彼伏。
    “我要考A大!”
    “我们要考A大!”
    “我要考B大!”
    “我们要考B大!”
    此时全班都看在拿着话筒的林雪原,包括舒杏,可是林雪原哪知道他们要考什么大学。
    他瘪瘪嘴,心中生出一个恶劣的主意,他清了清嗓子,大喊:“我要考F院!”
    其他同学没来得及反应立刻跟着喊:“我们要考F院!”
    F院,本地一所着名的专科学院。
    教导主任狂奔而来,稀疏的头发被风吹乱,他喘着粗气,一把夺走了林雪原手里的话筒。
    “你乱喊什么!”教导主任镜片后面的眼睛睁得溜圆。
    被夺走话筒的林雪原表情呆滞,他看着教导主任脑袋中间没有长头发的地方,无辜地说:“我爸爸让我高考最后一天好好学习,冲刺一下的话,应该可以考起F院。”
    “你不是3班班长?”教导主任也有些茫然。
    “我在这里罚站呢。”林雪原指指讲台左边的地方,他们班的班主任正黑着脸和莫巍说话。
    “班长在那里,被班主任绊住了。”
    “真的是,都什么时候来不看场合乱来!”说完,主任把话筒交给了学习委员,活动还是要继续的,他往主席台下面走去。
    3班的学生门远远地看着,训斥莫巍的班主任被打断,因为真正的主任来了,主任很严厉,他插着腰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班的班主任好像努力的解释着什么,教导主任似乎不愿意听她的解释,手一扬,让他们两人都回来。
    舒杏站在第叁排一直看着他们,莫巍被训斥一定是演讲稿的问题,最后一段是她胡乱编的,没想到莫巍会一字不漏念出来。
    很奇怪,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反而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意。
    莫巍大步流星,向舒杏走来,今天他也穿着制服,正式精致的制服最衬他,相当帅气,舒杏悄悄对他眨眼睛,莫巍像是没看见一般,侧过身子往后走,没有任何反应,除了勾起嘴角。
    “林雪原回到队伍里去!”班主任说。
    得令后的林雪原,慢悠悠地,挤回自己位置。
    早晨的大会很快圆满结束。
    在大会之后,学生的学习热情有了明显高涨,一回到教室,只有动笔莎莎的声音,这就是举行高考动员大会的原因。
    任课老师巡视教室,没有一个人在说话,没有一个人在无所事事,她满意的点点头,正要回到讲台上批改试卷,讲台附近有一个空位。
    正在刷题的学生被敲桌子的声音惊醒,他抬头一看,老师正站在旁边指尖放在他同桌的桌子上。
    “你同桌呢?”老师说得很小声。
    “好像……下课去上厕所了……”他也说得很小声。
    “坐这的是谁?”老师又问。
    “林……林雪原。”同桌不敢撒谎。
    “行,你继续写吧。”听到林雪原的名字,老师不打算追究了。
    如今大学不难考,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打大学,既然自己选择放弃,那就随他吧,老师想。
    舒杏发现林雪原不见时是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第一节课她去上厕所,看到林雪原的座位空空,书包还在,人没有离开学校,她没想到第二节课也是如此。
    林雪原又逃课了,她想她应该知道林雪原在哪儿。
    琴房不对普通学生公开,没有使用的时候门是锁起来的,舒杏找到林雪原的时候,他正坐在四楼琴房外的走廊,打手游。
    林雪原打得入迷,听到走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是抬头看了一眼,是舒杏,他又接着打游戏。
    “喂,这位坏学生怎么又逃课啦?”
    舒杏弯下腰瞧着林雪原手机里操纵的人物,技能躲闪行云流水,他的确如他自夸的那样,打的很好。
    舒杏的呼吸落到林雪原的脸颊,烫红了一片,还带着痒意,林雪原忍不住用手挠了挠。
    “还有叁分钟就要上课了,你别逃课,快回去!”这句话是林雪原说的。
    舒杏不顾地上灰尘,直接坐在林雪原的身旁,说:“一起回去。”
    她有点耍赖,用行动告诉林雪原,他不走,她也不走。
    林雪原放下手机看向舒杏,少女姣好的面庞带着戏谑的微笑,即使是在打游戏时被人打扰,林雪原怎么都没有办法生气。
    “舒杏你得好好学习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有在努力学习,你也要。”
    林雪原摇摇头,无比认真地看着舒杏的眼睛:“我们不一样,毕业我要么去公司打比赛,要么我爸花点钱送我出国,无论那条路,我都不用参加高考,你的成绩可以考上大学,要好好学习的只有你。”
    “Defeated!”被遗忘的手机传来游戏结束的声音。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的选择只有两个,校长不是说‘人生有无数种选择方式’吗?”舒杏撑着脸颊,望着他。
    “除了高考,我都可以选择。”林雪原深知,以自己的成绩,连F院都考不起。
    “那你还来学校?你这个病假可以更长一点,你完全可以不来学校。”
    “要不是因为你在,我才不会来学校好吧!”林雪原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脸颊爆红。
    看着林雪原的反应,舒杏笑了,她的面前就是多功能厅,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两个逃课看看比赛,比赛很精彩。
    “林雪原,你好记得那天晚上你打算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吗?”舒杏一只手撑着地面,身体往前倾,和那天晚上一样的距离。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不不不对,是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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