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沂和不知从哪搞来了一辆小电驴,通身哑光黑色,停在另一棵很少有行人经过的树下。
    车虽然很新,但车胎上沾了少许泥渍,也不像是新买的。
    接过他递过来的头盔,丁珣戴上,手指扣着背包.皮带,既兴奋又紧张地站在一旁等他把车子推出来。
    她今天穿的白色板鞋,鞋面擦得一尘不染,两只脚局促地在地上踩来踩去,一边跟程沂和讲话。
    “这是你的车吗?”
    程沂和低垂着眼,瞥到她在夕阳光下的白鞋。
    “不是。”他把车推出来,坐了上去,一只长腿撑在地上将车固定稳住。
    然后朝着丁珣方向偏了偏头,动作很随意,“上车。”
    丁珣咧嘴一笑,迅速过来爬上去。
    两只手原本安分地摆在两侧,上车时她故意站不稳似的,稍稍扶了下他双肩,一触即分。
    上车后,丁珣把两只掌心出了汗的手往腿上蹭。
    她腿不短,因为车小,后面没有踩踏板,所以两条腿就大喇喇地挂在车旁,脚掌着地。
    程沂和腿往前面收了收,给她腾出一点空间,“脚伸前面来。”
    “嗯?”丁珣侧头看他,视线被他密长的睫毛吸引住。
    她微微红了脸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嘴上不好意思,举止却没有半点扭捏。两腿立即往前面一搭。
    这样的姿势,就像是把他夹住了。
    丁珣越想越觉得害羞,猛然低头时脑袋上的头盔撞到他后背。
    刚要启动车子的程沂和被撞得往前一倾,皱眉闷哼了一声:“你干什么?”
    丁珣不怀好意皮道:“撞你一下,看看有没有撞到你心里。”
    “……”
    他拧开钥匙,嗤笑:“你再撞重点我就可以直接去医院了。”
    丁珣哼哼唧唧道:“人家力气很小的。”
    “啧。”
    程沂和淡淡出了个音,没有再接她的话。
    车子启动时,他把嘴里的糖往里吸了吸,脸颊小小凹下去一块。丁珣侧着脑袋看着,伴随车子启动的声音,嘴里发出“呜呜呜”的车子轰鸣声。
    “智障。”
    他声音很轻,混着耳畔的风声,周围的人声一齐钻入了丁珣耳内。
    丁珣往前凑了凑,在他耳边哼一声:“就算是智障,那我也是最……可爱的一个。”
    ……最喜欢你的那一个。
    车子一路往校外行驶,丁珣没问他要去哪,一个人在后座摇头晃脑。
    然后又掏出手机,对着后视镜拍照。她留了心眼,找准角度将程沂和修长的脖子和锁骨一同拍进了镜头。
    发朋友圈时,还特地屏蔽了家里的亲戚。
    小米很快就评论她:【哟,这么快就秀恩爱啦,平生头一次啊】
    丁珣回:【第一次体验恋爱,姐们控制不住想炫耀的心】
    小米回:【拉黑了拉黑了】
    ……
    曾凡也给她评论了,一看照片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丁珣这条朋友圈点赞和评论数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条,她回复到手软,笑得牙都快呲出来了。
    车子突然停下。
    丁珣手里还捧着手机,没留神一下撞上程沂和后背。
    这一次他像是有所防备,在她没撞上来前先往前俯了下,缓冲了撞击的力道。
    程沂和一边卸下帽子,边睨着后视镜,眼尾挑高,“到了。”
    “嗷!”
    她下了车。
    是一家面馆店,兰州拉面。
    丁珣:“……”
    所以第一次约会是来吃拉面吗?
    面馆处在闹区,来往人流车辆还挺多的,尤其是小型车辆,比如自行车小电驴摩托这种。
    她四周环顾了下,发现不远处有一所学校,这个时间点,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从校内出来。
    丁珣把头盔还给他,随口道:“今天不是放假吗,怎么他们还上学?”
    “陵中的高三生一般只放5天。”程沂和道。
    “哦……”
    停好车,程沂和驾轻就熟地进了店,找了个没人的座。
    等他拿纸擦完桌椅,丁珣才坐下,撑起胳膊支着脸看他,“你高中是不是就在陵中上的啊?”
    他头都没抬,“嗯。”
    拿来菜单让丁珣点。
    丁珣把菜单推回去,依然支着脑袋盯着他,目光一瞬不瞬,“你对这儿熟,你推荐。”
    程沂和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听到这儿忽而唇角一翘,笑了,“我对这儿不熟。”
    “那你还带我来这里吃。”
    丁珣信了他的话,开始翻菜单。
    她一边看一边询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都行。”
    “辣的可以吗?”
    他声音停顿了下。
    丁珣抬起头,看到他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扬眉道:“都行。”
    丁珣嘴一撅,开始不要脸地自夸:“你这也就是遇到我这么有耐心的人,换做别的女生,你说都行这俩字早就跟你翻脸了。”
    程沂和脸上带着并不明显的笑,看她点菜,并不说话。
    丁珣道:“唉,我这样又可爱又漂亮,性格还温顺的女生很难找了……”
    说着看了他一眼。
    话外之意是让他懂得珍惜。
    等待面上桌的时间里,丁珣跟他大眼瞪小眼,时不时移开目光打量这间面馆的装潢。
    店面比较陈旧,店内的客人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
    隔壁桌是两位穿着校服的学生,一男一女。
    男生指着菜单在给女生推荐,女生坐在他对面,身体微微前倾。两人离得近,甫一对上眼,两人耳朵不约而同地染上粉色。
    丁珣不远不近看着,被他们的粉红氛围感染到,脸上也沾了些羞涩。
    一扭头,就看到坐在对面的程沂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扭捏着捂住脸,嗲嗲问:“看我干嘛?”
    程沂和:“……”
    “丁珣。”
    丁珣放下手,抬起盈盈目光,“干嘛?”
    他突然坐直,凑近,惊得她猛然后仰。
    程沂和勾了下手指,视线在她头顶盘旋,“你今天戴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嗯?”
    丁珣往脑袋上摸,没摸到东西。
    程沂和道:“往后面一点,靠近后脑勺那。”
    然后丁珣就摸到了,安静了几秒,颤颤巍巍地把贴在头发后面的刘海贴拿了下来。
    她将刘海贴捏在手心,没敢摆出来。
    因为上面写了三个大字,还是显眼的粉红色——‘老司机’。
    要是其他字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三个含义丰富的字,丁珣此刻恨不得一头埋进桌上的辣椒油里。
    明明出门前还照过镜子,还整理过头发,怎么就粗心到漏了这块刘海贴呢!
    她脸色憋得胀红,趁着服务员把面端过来时,迅速将刘海贴塞进包里。
    等服务员一走,她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拿起筷子盯着牛肉拉面赞叹:“哇,牛肉好多啊!看起来就很好吃!”
    程沂和看了眼她的包,动筷前突然道:“那东西挺适合你的啊。”
    她一口辣椒差点卡在喉咙里。
    “尤其是那三个字。”
    丁珣这次成功被呛住了,头垂在桌下拼命咳嗽。
    对面的程沂和离开了会,回来时给她一瓶水,轻描淡写道:“老司机一般都比较淡定。”
    丁珣喝了两口水,想都不想就回:“比如像你这样的?”
    程沂和:“……”
    察觉不妙,她赶紧转移话题,“对对对,我这种低等级别的还需要多加修炼!”
    “……”
    面还行,主要牛肉的量足,辣酱又够味。
    丁珣忍住没放多少辣酱,怕没控制好辣个眼泪鼻涕满天飞。
    饭后丁珣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陵中看看吧?是你母校吧?”
    “外人进不去,”他道,“而且你要去看什么?”
    “那就在外面看看也行,”丁珣认真道:“我顺便去怀念下我逝去的高中时光。”
    程沂和起身去结账,“你的高中又不在这。”
    她目光追着他的身影,“天下高中不都差不多嘛,我去看一下怎么了。”
    其实是想去看一下他以前的生活,想更了解他。
    他没答应,但是也没拒绝。
    反正丁珣就当他是答应了,头一个出了门,朝着学校方向走。
    程沂和没开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天色暗了,天边挂着月亮,漫天繁星。
    街道两旁忙碌了起来,车流却慢了下来。丁珣的脚步也慢了,逐渐与他肩齐平。
    她也不认路,就随便瞎逛,程沂和并不阻止。
    丁珣顺着街边的小吃摊拐进了一条胡同,里面一眼望到头都是小吃摊,摊边摆着桌凳,供客人使用。
    小吃街与陵中隔着一道栅栏围墙,栅栏那头有学生扯着嗓子在跟摊主嚷嚷要吃什么。
    好一阵热闹。
    丁珣边逛边跟身旁的程沂和道:“原来每个学校后面都藏着一条美食街啊。”
    这时旁边摊子上的摊主刚好举起手里正烤着的一串香肠,笑着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丁珣:“妹妹,来一串吗?”
    她并不饿,可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一时冲动便说了声好。
    顺便还帮程沂和要了一串。
    两人站在摊边等,旁边也有一同等待的客人。
    丁珣举目望向栅栏那头的校内。校园里响起了铃声,她看着并不熟悉的学校,问程沂和:“我听说你以前还当过不良少年。”
    提到这事,她好像格外有兴致,转过来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
    “你打过架没?厉不厉害?”
    程沂和斜着目瞅她,刚轻笑了声要回答,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
    “程沂和?”这个声音他并不熟悉,但也闲闲回过了头。
    过来的是一帮男生,差不多六七个人,高矮胖瘦皆全。看上去年龄跟他差不多大。
    程沂和目光在这些人里绕了一圈,不记得见过他们。
    他不确定是谁在叫自己,对着几个男生微微挑眉,示意疑惑。
    男生们见到他时神色并不好,不待见程沂和,跟他有仇一样。
    丁珣脑袋缩在程沂和肩膀后面,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对方,心里隐隐激动起来。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她接过摊主烤好的香肠,精神十分集中。
    男生中,个头最高的那个寸头瞄到了躲在程沂和身后的丁珣,突然扬唇一笑:“怎么,抛弃小七,重新找了个女朋友?”
    丁珣一颗心揪起。
    看看寸头,再望望程沂和。
    什么叫重新找了个?
    明明就她一个好吧!
    丁珣怨毒的眼神投向寸头。这个人情商太低了,话都不会讲!
    程沂和冷声问:“你是赵柒冉朋友?”
    丁珣耳朵竖起,不知不觉已经吞下半根香肠。
    寸头过来了,“有空没,一块喝个酒?”
    程沂和刚要拒绝,他身后的人突然冒出声:“有空有空!在哪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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