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遐还穿着睡袍,被欢天喜地的宋雎窈推醒,都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睡衣和棉拖就跑下来了。他不可思议地蹲在宋雎窈对面,盯着这个巨大花盆里长出来的两片小小叶子,“这个真的是江白奇?”
    宋雎窈点点头:“他们这一族的伴生藤,一起生长的,伴生藤发芽了,奇奇也就发芽啦。”
    “……哦。”对于胎生的人类来说,这一族的生长方式可真是太神奇了。
    江白奇发芽了,宋雎窈自然就更守着他了,除了夜晚睡觉和偶尔白天工作需要暂时离开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发芽后,伴生藤的生长速度就变得快起来了,每天都在生长,很快从先前的两片小叶子,变成一条细细长长的藤蔓,不久后,又长出了新的一条来,又长出新的一条……很快变成了很多条细软的藤蔓,逐渐将这个大花盆的表面给铺满了。
    这些藤蔓是透明的,金色的脉络,在夜晚会发出淡淡的光芒,非常梦幻。
    宋雎窈坐在花盆边上的时候,这些藤蔓总是会不知不觉往她身边长,缠上她的手腕脚腕,晚上她回房间睡觉,第二天醒来时,从露台往下看,也会发现藤蔓往她卧室的方向挤了过来,很怀疑如果拉几条绳子把花盆和露台连接起来,它就要攀着爬上来了。
    宋雎窈原本有点担心它要是一直长长,溢出了花盆落到地上怎么办,花盆外面的土地是国王的,长到别人的地盘上好像不太好。于是准备给它支棱一些架子,让它往上爬,却不想发现,这些藤蔓开始团在一起长了。薄薄的藤蔓层,变成了厚厚的藤蔓层,然后变成了鼓鼓的蓬松一大团,最后交缠成了一个蓬松的大大的圆溜溜的团子。
    这个美丽的透明团子每天都在变化,一直在变大,但是也一直在收紧,蓬松感逐渐消失,变得紧绷坚硬起来,直到最后固定在一个大小里面,金色的脉络流淌着光辉,宋雎窈有时候盯着看,总觉得它们像是在往团子中间输送什么东西。
    “奇奇在里面吗?”宋雎窈趴在藤蔓团子上面,试图找一个缝隙看到里面的场景,但是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一条缝隙。
    凤临遐见状,也爬上楼梯,好奇地想去瞅一眼,却在花盆外面被无形的东西拦住了。他无法再往前一步。
    “这是?”凤临遐伸手触摸,感觉到空气里像是有一层结界,又软又硬,反正进不去。
    宋雎窈去摸,却什么阻碍也没有摸到。
    凤临遐:……好吧,懂了,懂了。
    宋雎窈给花盆加了个罩子,于是花盆就变成了个小房子,天花板可以打开也可以合上,想晒太阳就晒太阳,需要遮雨就遮雨。
    时光匆匆,春去秋来,长成球状的伴生藤开始掉叶子了,叶子落到土里,融化,又被土地吸收,再被土地供给,宋雎窈在夜晚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从黑暗中醒来,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匆匆跑下楼。
    团子在小房子里蠕动,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藤蔓,缓缓地松开了,像是有生命一样,松开,落在土地上。
    宋雎窈呼吸急促,爬上梯子,打开门。
    门内已经没有团子了,那些藤蔓又变成最初细软的模样,堆在一起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藤蔓上面,躺着一个沉睡的男子。
    乌黑的头发,苍白的皮肤,每一处的骨相都很漂亮,是宋雎窈最熟悉的模样。
    我是在做梦吗?
    宋雎窈伸手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会痛,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宋雎窈忍不住屏住呼吸,踩上柔软的藤蔓,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皮肤。
    柔软,温热,手指一路滑到他的手掌上,插入他的指缝里,轻轻扣住。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眼眶发红,正要松开,却忽然被紧紧握住了。
    宋雎窈抬眸,对上一双熟悉的灰色眼眸,她的心口一颤,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阿奇。”
    江白奇也紧紧回抱她,不停地亲吻她的发顶,“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
    “没关系,回来就好,回到我身边就好。”
    他在黑暗的泥土里,每天都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气息,他很努力的想要发芽,无时无刻不在用力的祈祷,用力的请求,用力的吸收土地里那若隐若现的力量。
    求求你了,让我长出来吧,我想要拥有身体,不想让她失望,我什么也不要,不会去抢任何人的土地,不会杀死任何一位土地主人,除非他要伤害我的爱人。我要长出来,我要长出来,我要长出来,长出来……
    嘀嘀咕咕,念念叨叨,一刻也不停,执着到大概死人都能被他给烦到活过来。
    最后,他仿佛听到一道无可奈何的叹息,随后从土地里产生的力量增强了,疯狂地涌向了他,他贪婪的大口吸收,身体胀到开始疼痛也没有停止,满脑子都是要发芽,要变成人。然后,终于,有什么东西从快要爆炸的身体里冒出来了,所有力量涌向了那里,疼痛感消失了,他,终于真的变成了一颗种子,发芽了。
    他拼命生长,终于再一次拥抱到了她。
    他们用力亲吻,拥抱,像是要把满腔的情意发泄出来,把伴生藤弄得乱七八糟。等天亮后,江白奇掐下了其中一截,剩下的藤蔓开始枯萎,融化,被土地吸收得一干二净。
    宋雎窈拿早就给他买好的衣服让他穿上,牵着他去见哥哥。
    于是一大早,凤临遐又被妹妹吵醒了。
    他垂着一双没睡饱的绿眸,打开门,“江白奇又怎么了?”
    “阿奇在这里。”宋雎窈把两人相握的手拉起来。
    江白奇:“哥哥。”
    凤临遐这才看到了江白奇,心脏一抽,露出被吓了一跳的神情,“……艹。”
    宋雎窈:“……”
    江白奇的迷之存在感,居然还在!
    江白奇灰扑扑的大眼睛看着宋雎窈,有些紧张的悄悄握紧了她的手:“你说过喜欢的。”
    宋雎窈说过很喜欢他的这种稀薄的存在感,只有她一个人能一眼发现他,注意到他的好看。所以他是按着宋雎窈喜欢的样子长的,也不能改了。
    宋雎窈失笑,亲亲他的手指:“我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就像我什么样子,你都爱我一样。
    江白奇耳朵有些红起来,满溢的欣喜从心脏里涌了出来。
    ……
    江白奇获得身体不久后,宋雎窈收到了几封来信,来自那几位在几年前为她提供了帮助的王后。信里是贺卡。
    原来在江白奇诞生的瞬间,她们的国王都感受到有一位新的土地主人诞生了。他们先前没有感应到有土地主人陨落,而如果是那种有父母的土地主人的诞生,他们是感应不到的,因为那种额外诞生的族人,没有天生就拥有的土地。
    既然没有陨落,那么就不可能有新的诞生,所以她们就推测,应该是宋雎窈这边成功了。她们很为她高兴。
    “土地主人啊……”宋雎窈坐在椅子上,看完贺卡,不禁看向身后的大花盆,忍俊不禁。这个世界上拥有的土地面积最小的土地主人,就是她家奇奇了,嗯,就一个大货车车厢的面积,铺开一点,刚好用来种点菜吃。
    哦,江白奇正在给他的土地松土呢。
    他可宝贝他的这点土地了,一点土都不能被别人带走,之前凤家开宴会,来了几个熊孩子,跑上去玩泥巴,砸出来了好几坨,气得江白奇把人一顿恐吓,吓得熊孩子哇哇哭着跑走了。
    虽然对于其他有着庞大土地面积,都看不上这点土的国王来说,寒酸得要命。但对于江白奇来说,这可是宋雎窈给他搞来的。
    土地面积大小什么的,无论是宋雎窈还是江白奇都不在意,宋雎窈如果想要另一半是一位国王,那么就没有必要拒绝她的前命定之人了,宋雎窈没有这种,江白奇自然也不会有。
    而且他向大地许诺过,不会主动杀害任何一位同族,他不知道大地有没有记着这个,反正他是不会冒这种险的,他要跟宋雎窈长长久久好好在一起。
    “等以后国王想开了,我们就去旅游吧,我一直想去阿沛陀看看呢,听说很美。”宋雎窈说:“然后呢,哪个地方我们感觉很舒服,就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不舒服就早点离开。”
    “好。”
    “还要吃很多好吃的。”
    “好。”
    “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好。”
    宋雎窈放松地趴在他的怀里,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宁静祥和,过往的所有沉重的东西,都已经离她远去,她放松地闭上眼眸,感受着他的手轻轻安抚着她,从她的头顶,滑到颈后,一下又一下,领着她进入黑甜的梦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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